第三十八章東窗事發
在柏藍昏迷住院的這幾天里,外面波譎云詭,發生了一些挺出乎意料的大事。 其實也算不得大事,比如第一件事,實際上微不足道。 莊邵的公司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女人,名喚沉秋,漂亮機敏,是個出類拔萃的美人。 紀鄢千挑萬選后把她送到莊邵身邊,美其名曰禮尚往來。 他的意思是,如果莊邵不肯收下他送過來的這個女人,那么他也把柏藍送回莊邵身邊。 莊邵眼笑心不笑,他不信紀鄢真得舍得把柏藍還回來,但為了和氣,看在莊顏的面子上,他還是裝模作樣地把沉秋留在了身邊,給了她一個不輕不重的職稱。 其實也算不得出人意料,比如第二件事,實際上早有預謀。 紀氏的執行總裁紀江多年盤踞紀氏的大片江山,氣焰日盛,私底下靠著各種非法手段斂財無數,樹敵萬千,一直是司法部門的重點偵查對象。終有一日,被人揭露所有罪行,證據確鑿,鋃鐺入獄。 紀江不肯認罪,被審問時突發腦溢血,送到了醫院進行搶救,命懸一線。 紀氏內部高層連夜開了重大會議,紀鄢在南城的醫院守著昏睡不醒的柏藍,卻被父親一通電話緊急召回了西都。 小叔的東窗事發他并不感到意外,這些年他也一直在搜集他留下的那些犯罪證據。只是紀江過于精明謹慎,他追蹤多年只找到一些無足輕重的蛛絲馬跡。 紀鄢并未想到,在他自己苦心孤詣謀劃經營的同時,老謀深算的紀海早就在暗中為自己的兒子鋪好了一條更狠更絕的道路。 他遇神弒神,哪怕殺戮的對象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生弟弟。 只不過眨眼間,改朝換代,江山易主,紀江在西都叱咤風云的商業傳奇已經成為人們口口相傳的過往。 如今的醫院里只躺著一個老態龍鐘的病人,等待著法律的審判,也早已經被自己的兄長除名家譜,剝奪了所有的實權和功績。 \ 柏藍受了刺激,昏睡數日,終于在一天夜里醒了過來。 她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也找不到紀鄢的身影,柏藍給他打了電話,劉堯告訴她紀鄢正在處理小叔的事情,每天被媒體記者簇擁,忙得抽不開身。 柏藍大致了解了公司發生的一些事情,打算自己辦理出院手續,卻被告知身體還未痊愈,仍需留院觀察。 每天都有兩個護士日夜不離地守在她身邊,讓她隱隱約約記起了當年被軟禁起來的回憶。 柏藍愈發不安,以為自己又被變相囚禁在了醫院里,只是做完頭部的檢查后,醫生便過來告訴她可以隨時準備出院了。 莊邵先一步得到消息,到醫院里過來找她,把紀家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了柏藍,并簡明扼要地跟她分析了眼下的局勢。 \ “哥,我好像被林玦發現了?!卑厮{坐在病床上,神情有些憔悴,想到那天的事情,臉色更是蒼白。 “他雖然沒有認出我,但我跟紀鄢的事情被他撞到,他很快就能反應過來?!?/br> 莊邵站在病房里,門外守著兩個黑衣保鏢,禮貌地將照顧柏藍的護士隔絕在了在外面。 他聽到柏藍的話,臉色凝重了片刻,正色對她說:“趁現在紀鄢忙得焦頭爛額,沒時間過來管你,我接你回去?!?/br> “不,容玥的事情還沒結束?!?nbsp; 她蜷縮著身體,眼神依舊偏執, “就算林玦找到我,只要我死不承認,別人也會只當他是瘋子?!?/br> “你覺得他現在還會娶容玥嗎?” 莊邵有些后悔當初為了幫莊顏一把,把容玥的事情全都抖了出來。 眼下紀鄢已經不再被家族擺布,他這么高傲的一個人,一定不會娶一個劣跡斑斑的妻子。 “你跟林玦、容玥都打過交道,再呆在他身邊,很久就會暴露身份?!彼抗怃J利,臉上布滿擔憂,“紀鄢如果發現你是莊顏,就會知道你一直都在欺騙利用他,到時候你怎么抽身?” 柏藍沉默了片刻,腦中的線條縱橫交錯,雜亂無序。 如果這時候離開,這半年里的忍耐煎熬都化成了一場徒勞的泡沫,她無法就這樣戛然而止。 正當她思前想后、舉棋不定的時候,容玥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柏藍……”她的聲音里隱隱帶著一絲哭腔,似是剛剛落過一場清淚,“我被退婚了?!?/br> 心里驀然一顫,柏藍的手指僵在耳邊,將發絲扯得生疼。 她抬起頭,目光灰白,愣了許久才回她,“我去找我們老板問清楚?!?/br> 她頹然地掛掉電話,正準備再撥通紀鄢的手機,卻被莊邵攔住了,“別問了,你現在跟我走,還來得及?!?/br> 他打量著自己meimei眼里的頹敗神色,心里也十分煩悶,此刻她愈是失落難過,他對那一對jian夫yin婦的恨意也愈是深刻。 她已經停滯了整整叁年半的人生,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重新開始,曾經那個比春光還要明媚燦爛的莊顏,要如何才能再回來? 柏藍掙開莊邵的手,身體往后挪了挪,手指緊緊攥住被角,凄然搖頭道:“我不會就這樣輕易罷手?!?/br> “容玥沒有了紀家的庇護,以后你想怎么對付她都行?!彼托膭袼?,看著她一臉拒絕的模樣,拿話刺激她:“還是說,你舍不得離開紀鄢了?” “如果還有轉圜的余地呢?”她瞪著他,眼睛里仍是不甘心。 “我給你半個小時,你想清楚要不要跟我離開?!鼻f邵見她這么執著,無奈嘆了一口氣,索性走出了病房,在門外等她自己作出決定。 柏藍整理了一下心里凌亂的情緒,握著手機,給紀鄢打了一個電話。 \ 那邊過了許久才接通,手機里傳來嘈雜的觥籌交錯聲,在一片喧嘩中,紀鄢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她問他:“你在哪里?” 他怕吵到她便按了靜音,離開酒桌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才打開聲音,柔聲問她,“剛剛在應酬,你醒了?” “你跟……容玥退婚了嗎?”她聲音輕顫,手指捏著手心,握出一掌濕汗。 “嗯?!?/br> 紀鄢點了點頭,他接手公司大權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容家取消婚約。 父親千阻萬撓,逼他撤銷那條新聞,去跟容家道歉,他的手里卻再也沒有能夠威脅到他的籌碼。 “我這幾天有點忙,明天就去南城接你回來?!?/br> 紀鄢一邊跟她說話,一邊走進電梯,去了自己的新辦公室。 他站在公司最頂層的落地窗前,向下俯視著腳下這座車水馬龍的城市。 這幾日的應酬頗多,公司的元老、父親的舊友、甚至是以前擁護小叔的黨派,個個都過來祝賀他正式成為紀氏集團的唯一接班人。 紀鄢捏了一把困倦的眉心,眼前五顏六色的高樓大廈在夜里變換著各種不同的花樣圖案,霓虹燈閃,千姿百態,他卻只看到了她艷若桃花的臉。 “我很想你?!奔o鄢輕聲笑著,眸光沉醉溫柔,“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很想跟你分享?!?/br> “為什么要退婚?”她刻意忽視他語氣里的繾綣柔情,指尖陷入手心,掐出一排青青紫紫的月牙血印。 “我不希望你再被人指指點點?!彼Z氣變得認真,不再掩飾對她的感情,“柏藍,我想跟你好好開始?!?/br> 如今他坐在了想要的位置上,不再畏懼自己的無能為力,也不再害怕父親會反對她的身份。 哪怕她接近他別有目的,哪怕她的喜歡半真半假,他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再等一等她也無妨。 紀鄢這么一想,便坦然承認了對她的感情。 “能不能不要退婚?”柏藍咬了咬牙,忍住愈發顫抖的身體,悲切地哀求他道:“你跟她結婚好不好?” 她已經完全陷入了這些年的怨恨里,她的人生,她的愛情,她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只要能夠把容玥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痛苦都用同樣的方式還給她,哪怕玉石俱焚,她也不會回頭。 電話那頭,是良久的一段沉默。 “紀鄢,你在聽嗎?”她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局促。 “為什么?”紀鄢的嗓子有些干澀,夜里喝了一些酒,手上的傷口還未痊愈,此刻有些裂開的趨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忍著疼痛問她,“為什么非要逼我和她結婚?” “紀鄢,我再最后問你一遍,你娶不娶容玥?”她咄咄逼人地問他,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脅迫。 “不娶?!彼碱^緊皺,語氣堅決。 “那我們之間也到此結束?!?/br> 她失了心神,兩行熱淚從臉上滾落下來。 “我對你不好嗎?”紀鄢訥然問道,聲音有些寥落,十指連心,他亦感到一陣鉆心的疼。 他看著對面樓層繁華耀眼的燈光,無邊的喜悅都被碾成了灰燼,眼前的霓燈也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他問她:“你不是說,很喜歡我嗎?” 柏藍張了張口,想同他說聲對不起,一口氣在喉嚨里劇烈起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閉上眼睛,無力地垂下手臂,輕輕掛掉了電話。 \ 莊邵站在走廊里,聽到關門的聲響,轉過身看到柏藍走出了病房,身上裹著大衣。 他伸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聲音緩和: “既然都回南城了,跟我一起回家吧?!?/br> “不了,我想直接去機場?!?/br> 她裹緊大衣,掙開了他的手。 是夜,柏藍乘坐飛機,沒留下只言片語,直接回了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