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那些東西,不值得我花這些心思?!彼淅湟恍?,菲薄的唇微微向右挑起,道不盡諷刺。 聞言,她一愣,眼光流轉間,片刻便垂下眸子,聲音低低的,“我給不了?!?/br> 她不屬于這里,遲早,會回去的。 空氣死般寂靜,茶幾那頭的他默不作聲,她抬眸看去,他視線凝滯在她身上,安安靜靜,好像在等她的解釋。 她從來不曾告訴他人身上的秘密,因為多說無益。所以,她同樣不會告訴蕭澈。 拒絕一個對自己心生愛意的人,最好的方法莫過于告訴他,她心有所屬。但是,這方法卻不適合用在蕭澈身上。他這種恣睢自傲的人怎么可能放任她棄他轉而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默不作聲呢。 是以,她淡淡出聲,半點情緒也沒有,好像這樣便會應了眼下的話,“因為我對你無感?!?/br> 他一聽,胸腔明顯一松,然后是輕笑出聲,“我以為你會說你心有所屬,”她聞言唇上不覺一抿,略生挫敗感,她的確有想過。 話語一轉,“不過,至于你說對我無感,我卻不這么認為?!彼H有自信,淡淡笑意重新染上眉眼,讓他冷厲堅硬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我了解你的......”他話說一半,目光在她身體巡行,有那么一刻的錯覺,仿佛她現在身無寸縷。 她的,身體反應。 她知道他想說什么。耳根微微發燙,她咬牙,承受這仿佛上戰場殺敵的英勇將軍卻面臨兵敗如山倒的殘局。 今早在懸崖下他為她咬開縛手的繩子,溫熱的舌尖有意無意地輕舔她手腕肌膚,想到這,她身子不經意一顫,該死,她還記得那種柔軟的觸覺。 不自覺,握拳,匆忙扯下衣袖遮著那處。 又是寂靜,但此時氣氛卻全然不同,混雜這曖昧氣息,連空氣都變得guntang起來。 蕭澈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看她,不自覺的小動作,原來她也會難為情,他還以為她這樣敢為人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除了身嬌體軟,心硬的像塊石頭。 他長手一伸越過中間的茶幾,握上她交疊的雙手,溫熱覆上冰涼,彼此都真切感受到迴異于己,來自對方手心的溫度。 她對上他的眼眸,辨認出,眸似墨玉,漆黑溫潤,摻了淡淡的欣喜。 真誠,不像作假。 她該信他?今日落琴的話像投入心湖的小石,蕩起的漣漪不大,細小的幾圈,但足夠影響她的理智。 小姐,你還知道我們來京城是為了什么? 平王野心勃勃,不可為謀。 不過一會,冷靜重新占據她的大腦,眸生琉璃,透徹明亮,觸之寒涼。她用力揮開他的手,“哐當”,桌上質地細膩的白玉杯因撞擊胡亂往下跌,破碎的聲音足以驚碎別人一廂情愿的美夢。 撞上堅硬的木質,手隱隱生疼,他一語不發,眼前的嬌羞女子不在,她果然還是那個豎起密不透風城墻,把他推得遠遠的那個人。 他以為他已經攻下了的城池,滿心歡喜,她突然揮開手,驚醒他,恍然醒過來,發現是夢里虛景。 “我不想要那些虛妄情愛。蕭澈,若是你還想要與我和平相處的話,少談這些東西?!彼脑挒檫@蒼茫無邊的夜色加上了溫度,涼透了人心。 他在這一刻像抽光了全身的力氣,無力再與她爭辯,高大的身軀站起往窗邊,只留下一句,“無妨,”如你所愿。 他人一走,整個房間仿佛透過那敞開的窗刮來陣陣寒意,她下意識緊緊身上的衣物,指腹感受到粗礪,繁復紋路走向,她垂眸看,赫然是他的披風。 他們之間好像總是竄著火藥味,一觸即發,總是以一方不快收場。 …… 半個月過去了……自那晚后,再未見面。她忙著熟悉沈家產業,應對那些輕視她的同道中人,也奔波在城中與北郊的路上,幸好紅睡身子漸漸開始好起來,她有意躲避朝事,只因不想聽到有關他的消息。 又半個月過去了,初冬來了,昨天下了京城今年第一場初雪,薄薄的一層落在地上即融化成水,京城的大街都濕漉漉的。 她坐于馬車上,“嗒嗒嗒”馬蹄落在青石板上,混著些微細水,分外好聽。 忽然,簾外隱約傳來說話聲,“聽說平王爺這次南巡視察遇到刺客了,毒箭穿過肩胛骨,到現在,昏迷了整整三日還未醒過來呢……“又隨著馬車奔向城外,漸漸沒了聲響。 她心里一緊,如鯁在喉,悶悶地發不出聲音來。 奕北院湖邊水榭,遠遠看見她走過來,紅睡擱下手中物件,抬起身子,就要跟她打招呼,卻見沈青染微蹙遠山黛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頗心神不寧。 “嘿!小染兒,今個兒怎么啦?往我這來一回跟遭罪似的?!?/br> 她輕撇了他一眼,回過神來,道,“可不是遭罪?早早起來為你做豌豆黃,還坐了一路晃晃蕩蕩的馬車,折騰?!?/br> 紅睡一下就笑開,露出明晃晃的兩排白牙,自滿意足道:“嘿嘿,就知道小染兒對我最好了?!?/br> “少來這套?!币话褜⑹种惺澈腥拥剿砩?,問,“落琴呢?怎么一路走來沒見著她?” “唔,”紅睡已經一個接一個往嘴里塞了,腮幫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回道:“你找她干什么?興許又在膳房?!?/br> “接她回府?!?/br> 這四個字硬生生讓吃得好好的他,瞬間感覺嘴里的糕點食之無味,抬頭看她,“我身子還沒恢復呢”,半拖著撒嬌的尾音。 她是不是瞧著他好的差不多,接落琴走后就不再來看他了? 忍住手臂不受控制要起的雞皮疙瘩,她正正經經地喊他名字,“葉紅睡,給我正經點,真受不了你個大男人這般?!?/br> 他依舊嬉皮笑臉,“在小染兒面前,我就當個乖乖的小男人?!?/br> “認真點,你都好了大半,府里也有事需要落琴幫忙處理,我自是要接她回去?!?/br> 一聽她說有事需幫忙的,他頓時激動坐直身子,紅色袍角隨之晃蕩幾下,在陽光普照中分外妖嬈好看,“小染兒有事?我啊,我可以幫忙?!?/br> 她突然詭譎一笑,“真的嗎?” 忙不迭地點頭,一臉自告奮勇,勇不可擋的樣子。 “好,我回頭讓人送你這來,好好幫忙呀?!奔t睡被她看的心里發毛,硬著頭皮點頭。如果他知道是什么忙的話,他想他絕對不會嘴欠的。 她待的不久,半時辰后就回去了,連著她派來照顧他的落琴。這沒良心的女人,說走就走,就不能陪他多說會話。 翌日午時三刻,她說要送來的東西到了,一個大木箱,他還心想什么東西要用這東西來裝?還是要他幫忙的。吩咐手下人打開,看到里面的東西他臉都綠了。只想追著她理論個三天三夜,她不心疼他身體嗎?竟派人送來這個? 沈府清漣小筑。 “小姐,你怎么把京城店鋪近五年的賬簿都送去給睡公子???”朱顏頗不解。她記得睡公子可是向來不愛看書的,尤其是對看帳什么的最煩了,她可從來不見他碰過這些的。 沈青染一目十行,與她說話,手依舊不停,“那些舊賬本來就要好好梳理一遍了,我昨日問了他是否真要幫忙,他可是答應了的?!?/br> ……可小姐您可沒跟他說幫的什么忙…落琴坐一旁,也在看著手中沈府賬本,心里默默誹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