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楚燕一頓,看向華容瑯繼續道:“我就覺這話不像是她所言,華容舟什么事情都做,但在某些方面,她又守禮到極致;哪怕前頭顛簸不已,驚雷響破了天,她也守著那點破規矩?!?/br> 守禮到極致。 絲絲點點消彌如煙,頓痛涌起,他的體面盡數被戳破。 他的確有次撞見華容舟面色酡紅,帶著酒意而歸,他那個時候在做什么? 在給華璇清將讀文章,碰見華容舟腳步不穩而來沒有斟上一杯醒酒茶,反倒是責罵一頓后,將她罰到祠堂跪著。 對比一下自己對華容舟以及華璇清的不同,華容瑯感覺到了他的確有不對之處。 此刻他和華容舟之隔僅僅是一堵月拱門,但他卻怎么也觸摸不到華容舟,人群之中華容舟若隱若現,仿佛籠罩輕紗遮住半面。 華容瑯好似被針刺了一般,雕花欄桿前萬物皆疏淡。 人群中的華容舟又是一番模樣,七情六欲俱全,聽著別人的肺腑之言面上是極端的笑意,華容舟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此刻她笑得多么燦爛。 …… 華容舟好不容易從熱切百姓面前脫身,換身未進拱門就見著楚燕氣勢洶洶的叉腰相待。 華容舟:這又是怎么了? 順手將剛剛收到的一袋子板栗子塞到楚泓手中,看到華容瑯熟悉的白衣衫,華容舟心頭微緊,抬頭笑道問:“二哥為何還沒走?” 華容瑯此刻面色嚴峻,背后生長的松柏枝干四仰八叉,腳邊菊花正旺盛,堪堪壓了不知何處襲來的木樨花香。 華容舟肩膀恰巧飛來枯枝,華容舟先華容瑯一步將其摘下,警惕的后退一步道:“二哥不走莫不是要在我府上留用晚膳?” 華容舟唇邊刻意的笑還未消減,華容瑯那邊薄唇微啟:“好?!?/br> 華容舟額角抽了抽:“???” “還未在你府上走一遭,帶路吧……” 最后華容瑯還是未如愿。 看到華容舟僵硬的神色對著他,就連嘴角的笑都是逼出來的。 “想起府上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在這多保重?!比A容瑯還想多說,但終究還是這般告辭離去。 “你剛剛同我二哥說什么了?” 看著華容瑯消失在視線之中,華容舟驚訝五年了問道,不過出去接待個百姓,她二哥變化居然這么大。 楚燕也不知,此刻摸摸腦袋疑惑:“莫不是我剛剛說話無禮了些,他反倒是覺得你這親meimei更好些?” 華容舟:…… * 明坤宮透亮沁香。 香爐之中焚香繚繞,白煙直起而上直至半空之中這才消散開來,衣著統一的宮女腳步輕緩,軟底繡鞋踏在潔凈的地板上毫無聲響。 首座的榻上二人正在下棋,明黃色龍袍威武霸氣,九爪金龍耀武揚威,細密的金線相襯托,剛正不阿的面龐好似刀削,眼角深深的眼紋泄露出這位上京之主的無上尊位,這透亮的宮殿一時之間也好似失去了幾分色彩。 太子顧齊淵屏住呼吸,頗有幾分戰戰兢兢,太子一旁看棋的皇后倒是面色有幾分從容,秋意漸濃,皇后身上也帶著略微苦菊沁香。 王喜弓著腰,浮塵輕擺上前對顥景帝悄言道:“鎮遠小侯爺到了……” 顥景帝白棋落下,聞言面容難見一抹暗喜。 隨即看了太子略微畏縮的眼神又是板著臉,男聲低沉,卻帶著無盡的威嚴:“今日就到這?!?/br> 龍袍衣擺微揚,明黃色的九爪金龍在明亮燭火中耀武揚威,顥景帝腳步沉穩卻少見幾分急促。 皇后面色沉靜的起身恭送顥景帝離開,太子緊隨,也是伏禮相送。 第32章 侯爺入宮 紅色的高墻矗立兩旁, 自打下了御輦, 顥景帝就一路大步往前走,琉璃色的瓦片在月光中更是泛著幾分深沉的顏色,不知何處飛來的鳥去, 膽敢在這寂靜的宮殿之間喧鬧不停。 隨行服侍的宮女提著燭火燈籠, 小心翼翼的在陛下前頭引路。 王喜在顥景帝身后緊緊跟著, 陛下少見如此急切, 從皇后宮里就急著大步朝向御書房走去。 此刻顥景帝面色沉重, 面容更是帶了幾分緊張, 后背繃直,更是襯得龍袍上的蟒龍煞氣十足:“王喜, 他幾時來的?” 王喜跟了陛下幾十年, 哪里不曉得陛下此刻心里在想什么,立刻回道:“小侯爺來得匆忙, 晚間剛剛來了不久?!?/br> 陛下冷哼一聲, 不甚愉悅道:“還知道進宮一趟, 朕瞧他怎么不在外頭過一輩子!” “聞言小侯爺今日一直在長公主伺候著,想必也是難以脫開身來?!?/br> “前幾年怎么也不見他回來瞧瞧長公主……這會兒倒是會裝模作樣的盡孝?!?/br> 顥景帝言吐不快, 卻還記得要趕著些走:“走這么慢做什么,快些!” 王喜連連低頭, 立刻擺手示意前行的快些。 每逢說到鎮遠小侯爺,陛下說的話就只能耳邊隨便聽聽,做不得數的;況且陛下也就嘴上這般說說,也不知是哪個想著小侯爺想的不得了, 非要嘴硬裝面子。 就像今天陛下知道小侯爺進宮了,在太子那頭棋都不下,非要趕回來御書房。 本來今日按著規矩,是本要留在皇后宮里用晚膳的。 …… 御書房內燭火通明,哪怕此刻顥景帝并不在御書房之中,里面也是各處點著燭火,通透萬分。 明黃色的簾子上面金碧錦繡的爪龍,地面上空著上好的地磚,大宣爐中冒著濃郁的龍延香的味道,煙氣裊裊上升。 一身黑色長袍的偉岸男子已經在御書房里等了一刻鐘,就這一刻鐘時間,顧罹塵腦子里還在想著華容舟今日怎么樣。 原本他是想要親自向華容舟恭賀“九思學堂”開課,但是這婚事之事不得延誤。 平南王府那群雜碎,還需早日割斷了關系。 所以他白日里去了長公主府上,本是想要長公主再跑一遭,但不料她這位皇姑姑懶散得很,躺在貴妃椅上說:“你自己去宮里求,我去找陛下,又討了一頓不好的眼色?!?/br> 御書房之間還是這般,似乎同他前幾年離開相比毫無變化。 一面巨大的雕漆鏤空龍案,上頭還放置著整齊的奏章,整個御書房金碧輝煌,精雕細刻的圍屏上面富麗堂皇的是龍飛鳳舞的圖案。 顥景帝未來,他便一直站著等。 幾息過后,外頭沉穩腳步聲傳來,屋內又是多了一道明黃色身影。 不管顥景帝如何,顧罹塵當即伏禮:“臣參見陛下!” “免禮!” 顥景帝的聲音好比古井無波,低沉甚至帶著喑啞,而路過顧罹塵的時候更是屏吸停頓,立刻又加快了步子,腳步緊促坐上龍塌。 顧罹塵面色如常起身。 “愛卿這么晚進宮又有何事?” 顧罹塵從懷中取出那道無字圣旨,尊敬的遞到顥景帝案機之前:“臣來還愿……” “還愿……”顥景帝看到那道圣旨就知道顧罹塵是為了什么來的,但這下還是再次問道:“你就是為了娶妻之事進宮?” 一道無字圣旨必要的時候可保了顧罹塵的命,如此重要的一道圣旨的他居然用在娶親上面。 還說來這里還還愿,真當他宮門之中的御書房是民間佛堂亦或是寺廟不成。 顧罹塵自打陛下進來就一直是低著頭的,這會兒聽著陛下聲音貌似不喜,顧罹塵也不著急,只是依舊恭敬的回道:“臣除此之外別無心愿?!?/br> 蠟燭噼里啪啦的燃燒著,空氣中除了焚香的氣味之外還隱隱蕩著苦菊的香氣。 但御書房周圍并沒有種苦菊,顧罹塵鼻尖動了動,只是唇角一絲冷笑勾得更緊。 一時之間御書房陷入了沉寂,空氣似乎都變得緊張起來,顥景帝看著半跪恭敬行禮的顧罹塵,一時間心潮起伏,但面色難以甄別。 “王喜,先上椅?!?/br> 王喜連忙“諾”了一聲,只是還未動起手腳就被地上跪著的顧罹塵給阻礙了:“謝陛下,只是微臣府上還有要事,今日得早歸?!?/br> 顥景帝一口老血上涌,瞬間哽在喉嚨,生生地喘了好幾口氣才平靜下來。 王喜瞧了一眼陛下,顥景帝擺手讓他退回這才退下。 “好不容易來宮里一次,你府上又有何事?” 顧罹塵又是不言。 看顧罹塵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顥景帝索性放開了眼細細打量。 幾年不見,顧罹塵已經和過去大不一樣,昔日還比不得他身量高的顧罹塵現在穩穩高出他半頭。 發色濃墨,身量極佳,許是多年在戰場上廝殺,那秋裝里頭的rou敲上去也是鼓鼓脹脹。 一時之間,顥景帝心潮澎湃著一股驕傲而又愧疚的復雜之情。 顧罹塵牙關緊要面色不虞的模樣瞧上去和他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緊閉的嘴角間,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顥景帝堅硬的如同巖石,一般的心恍然之間軟化了幾分:“若是當時長公主前來宮中替你求娶成了,你是否就不會再入宮?” 答案是很明顯的,顧罹塵心想。 顥景帝一直想逼他進宮,以至于拿著他和華容舟的親是卡了他一道,若是他不親自進宮一趟,那顧罹塵和華容舟的親事肯定就要一直這么拖延下去。 坐在皇位上三十多年的老狐貍了,還要耍著這點心機。 顥景帝看他一直一言不發也不氣惱,仿佛像是看著心氣不順的幼崽發著小脾氣一般。 顧罹塵皺眉,縱使再為遲鈍,他也從其中感受到顥景帝對他那道淡淡的包容,好似他今日無理取鬧,而顥景帝溫順的順著他的毛發。 而那模樣,倒是和他安慰絨團的感覺有幾分相似。 二人居然就這么彼此焦灼著,像是比賽一般都一言不發,外頭已經完全漆黑了,王喜往外看了看,這會兒也該是顥景帝用膳的時間。 一個小太監進來道:“皇后娘娘送了晚膳來?!?/br> 顧罹塵躁意大盛,明面上滿是不耐,顥景帝看他眉頭緊皺,只在心間埋怨皇后來的不是時候。 此番顧罹塵就勢拱手:“還望陛下早日給個圣旨,微臣年歲已經不小了,再不娶妻就娶不上什么好姑娘?!?/br> 顥景帝言在口中,囫圇了好幾圈,皺著眉頭問道:“哪家姑娘不行,非得平南王府家的,她還是太子退下的姑娘?!?/br> “可太子殿下都能娶庶出女,微臣怎么不得娶容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