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華容舟不點頭不搖頭,只是往后退一步對著華璇清微微一笑,放置在身后的那只胳膊微微的顫。 華璇清剛剛恰好碰在了她昨日的傷口上。 華容舟皺眉,微微齜牙。 …… 今日桌上又多了兩人,威嚴正坐的就是現在的平南王,華容舟的大哥華容瑨,還有一五歲小孩兒,長得粉雕玉鐲,只是眉眼中流露出幾分傲氣,那是華容渝。 剛剛華容舟到場時,華容渝看向華容舟也沒什么好表情,現在看到華璇清以后立馬推開華容舟,華容渝撲到華璇清腿邊,親親密密的喚著“阿姐”。 和華容瑯不同,華容瑨是正正經經從朝里領了職務的,為當今陛下做事,又沿襲了平南王的爵位,華容瑨就像一把特立獨行的刀子,冷酷嚴峻。 如此,餐桌上就更是拘謹了幾分。 顧齊淵和華容瑨談論著朝堂之事,說什么鎮遠侯回京的事情,現在還領了京郊大營的兵馬。 華容舟懶得聽也不想聽,就用筷子插著香軟的奶黃包。 昨天晚上還不見奶黃包,這奶黃包很明顯還是為華容渝準備的,華容渝喜歡甜,華容舟也喜歡甜。 所以華容舟不管,從華容渝面前夾了好幾個過來。 氣的華容渝圓滾滾的眼睛瞪得更圓了,最后更是將調羹往桌上一拍,氣鼓鼓的對著華璇清控訴華容舟搶他吃食。 兄長們在一起討論朝堂之事,華璇清只是摸摸華容渝的頭誘勸道:“阿弟若是喜歡,我下次從太子府上帶一些點心給你?!?/br> 華容渝搖搖頭,一副聽話地看著華璇清的模樣,只是扭過頭來看華容舟的時候又是一副兇惡的樣子:“我喜歡吃甜的,三jiejie喜歡吃咸的,這包子我不吃了!我才不吃她吃過的東西!” 華容舟樂得他不吃,夾點心夾的不亦樂乎。 話是這么說,華容渝每次看到華容舟夾點心時,眼角都瞪的圓圓的,小嘴也是緊閉著的,活生生的生氣模樣。 華容舟心里舒坦了。 又刻意多用了一些點心,這才放下了碗筷。 說實話看這么一桌子人,華容瑨,華容瑯和顧齊淵談笑宴宴,華璇清和華容渝姐弟情深,就她一個坐在這里,前世的她不會感到凄涼,因為那時候她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顧齊淵。 這輩子更不會了。 恍若隔世,現在看來還真是有些凄涼。 華容瑨沉悶如斯,用完午膳以后就已經提前離席了,只是著人給華璇清備了不少東西。 這次的太子妃歸寧,平南王府給華璇清備上了不少好東西,當初的華璇清的嫁妝就已經不算少數,太子打算離去。 期間華容舟一直靜默不語,下人們前來收拾了碗碟,眾人移步到正廳,華璇清和顧齊淵當辭別了。 華容渝一直眼淚汪汪的,抱著華璇清的大腿,jiejie長jiejie短的,好不深情的模樣。 華璇清也是如此,清雅的婦人裝扮,帶著些初為人婦的羞澀,但此刻眼睛紅潤。 華容瑯在一旁,顧齊淵守禮,此刻也是牽著華璇清的手,細細的寬慰著:“你若是想歸家來,就經常歸家,現在不過是多了一個太子府為家而已?!?/br> 華容瑯也上前一步,從懷袖中取出了一個錦繡盒子,八寶玲瓏,上面還有著巧奪天工的鏤空翠竹林亭:“這里頭也是二哥的一點心意,一些地契,沒事多回家看看,你弟兄姐妹也會想你的?!?/br> 五歲的華容渝連忙點頭,淚珠子順著白嫩嫩的臉頰滑落下來,華璇清伸手擦拭他臉上的淚水,眼角微紅,看看華容渝,又看看華容瑯,最終將目光轉移到華容舟身上。 “meimei瞧著年紀也是快要及笄了,若是有瞧得上眼的,jiejie必定為你好好把關著……” 華麗長衫的華璇清素手挽著華容舟的手腕,她比華容舟高上幾分,如今又是束起了發絲,更是顯得端莊溫婉。 長姐出嫁后依舊心生小妹。 溫言軟語,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第一天,我三更萬字了…… 第4章 情愛多招致禍端 若是華璇清真的如她表面所顯示的這般人畜無害,華容舟也不會蹉跎如前世那般,不得善終。 華璇清擁有了全平南王府的愛,長兄和二哥愛她,親弟弟愛她,全府的管家,小廝,丫鬟們都愛她,甚至連華容舟后來心愛的男人也愛她。 好名聲,華璇清有了。 外貌,華璇清有了。 才名更是遠揚。 這樣的人成為了太子妃,想必也成為了一國之母,為百姓所稱贊。 華容舟細細地打量著華璇清,想將她的模樣深深的刻在腦海里,永遠不忘。 外面天光大盛,天際萬里無云,灼熱的陽光打在臺階前,明亮的灼人的眼。華璇清頭頂翠玉簪子,明晃晃地在華璇清發絲之間微微下滑,而現在姐妹情深的場景還在上演。 華容舟的手腕傳來的溫軟的感覺,她的手腕那處早已傷痕累累,遍是刀痕。 很是奇怪,平日早就沒了觸感,今日華璇清的手居然給她帶來別樣的感覺,順著昨晚剛剛纏繞上的止血帶傳到華容舟的手腕處,像是吐著信子的蛇靠近她,想要吞噬她。 不寒而栗。 “多謝jiejie?!比A容舟另外一只手緩緩搭在華璇清的手上,一點一點地將華璇清的手從自己手腕的處褪去,最后揉捏著略微紅紅的手腕,不動聲色地將手腕處的傷痕護住。 “但是meimei心無所愛,情愛多招致禍端,唯恐今生再不嫁人……meimei惟愿jiejie能早得貴子,和太子殿下琴瑟合鳴?!?/br> 華容舟所愛之人是誰,全上京的人都知曉,而現在說什么“情愛多招致禍端”可是再說太子殿下了。 誰不知道平南王府上的那位小姐狗皮膏藥一樣愛慕者當今太子顧齊淵。風言風語滿上京,現在華容舟居然還敢這般隱喻太子? 太子顧齊淵表情微僵,看向華容舟的表情晦澀難懂,這番話著實為大不敬。 …… 話一出口,華容舟其實自己也就心間一涼。 這話算不得體面…… 但也是實話,她前世才是瞎了眼沒看出顧齊淵同華璇清之間的茍且,腦中思緒萬千,下一瞬華容舟耳邊一片轟鳴,臉頰傳來的陣痛讓她后退幾步,沉沉的撞在紅木柱上。 華容舟伸手捂著臉,借力靠在紅木柱子上,卻依舊挺直了腰板看著面前宛若一家人的兄長姐妹。 而華璇清更是因為華容瑯剛剛的動作大為驚訝,身形一顫,后退到顧齊淵的懷中。這般下來,華璇清頭頂的翠玉簪子居然順勢滑下,華璇清急切問責:“二哥怎可動手打meimei,meimei也不是惡意!” “不服管教,有些話說不得!”華容瑯白衣飄逸,素紋發帶之上玉冠清冷,襯托著發色如墨。 “那怎么能動手!”華璇清婉轉哭泣,華容瑯此刻卻暴躁不已,這對兄妹你來我往之間還夾雜著顧齊淵微微的哄著華璇清的聲音。 華容舟平靜的好似局外人,表情晦澀不明,心間頓痛,微微側眼,臉頰火辣辣的疼痛襲來。 簪子不是不會落下來,就像她臉上受的這一巴掌,該來的都會來。 近乎慘白的日光落在破碎的簪子上,將其翠綠掩去幾分。 滿目蒼然。 華容瑯那一巴掌如約而至。 躲不掉…… 前世落地的簪子,這輩子還是落地了。 …… 臉頰刺痛,華容舟眼中是極致的黝黑,心中涌動著的是讓她抑制不住的情緒,悔恨,不甘,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 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從頭到腳都被剝奪了溫暖,日光距離她只有一步之遙,華容舟卻覺得永生遁入黑暗。 最后華容舟被關了禁閉,在別院里三月不能外出,走出大廳時灼熱的陽光絲毫沒有舒緩她身上的寒氣。 華容瑯下了命令說是要禁足華容舟,侍衛和小斯就明秋苑層層包圍,院門口也站著兩位侍衛,侍衛帶著刀嚴防死守,只留得丫鬟和吳玉侍候。 這樣的境遇在前世并不少見,但凡她做了什么事情,丟了平南王府的臉時,華容瑯就這般如是將她禁足,只不過那時候她還沒有搬到明秋苑,華容瑯禁足她時只會讓她罰跪在宗祠之中,讓她對著列祖列宗反省自己的罪過。 華容舟于小軒窗旁邊,端坐于書案旁。 想著那道氣急敗壞的男聲,明顯是帶著對她的不耐。 “禁足明秋苑,哪兒都不許去,去宗祠也是臟了老祖宗的眼!”華容瑯的話清冷中摻雜不滿,但也讓華容舟感到好笑。 看來華容瑯是真的覺得她丟人了,連宗祠都不讓她跪。 明秋苑比不得那之前居住的雅戎小居,這里小了許多,家居書桌博古架等都是不得精致,能算得上有,但算不上優等。 案機旁邊許久未焚燒過的香爐里繚繞著滾滾煙香,盤旋而上,散去房屋中的幾分陰暗,又夾雜著濃郁花香。華容舟想想她上輩子偶然去了華璇清的院子,雖說秀麗雅致比不得她雅戎小居貴氣,但也是美到極致。 案機上噠噠噠噠的聲音緩慢而有節律的傳來,在安靜的屋子里回響。 沒有照銅鏡她也知曉此刻臉頰的紅腫,華容舟已經吩咐了桃紅去拿些冰來,但如今接近半刻鐘過去了,丫鬟還沒回來。 丫鬟使喚不得,華容舟只覺得無力。 疼就疼唄,疼了才能長記性。 也真是活該,知道華璇清在華容瑯和顧齊淵眼里就是塊寶,還敢踩著尾巴上去挑釁。 …… “讓我進去!堂堂普通侍衛,也敢攔我的路?” 明秋苑門口吵吵嚷嚷的,女聲聲音嘹亮,頗為囂張的透過小軒窗傳來。 華容舟抬眼望過去,眼睛一亮,隨即起身,邁開步子出了房門。 在灼熱日光下,院門大處的少女飛揚跋扈,紅衣似血,帶著無比的灼熱的鮮活的氣息。旁邊還有一大概五歲的男童,著著紫金的長衫,長相也頗為精致,此刻正拉著紅衣少女的衣袖子,皺著眉老氣沉沉地勸服:“阿姐你低調一點,這是在別人家里!” 旁邊還有一位身著衣衫和侍衛相近的白凈小廝,那人正是吳玉。 “讓她們進來,二哥只說要禁我的足,不許我出去,但是未言不許別人來看我?!?/br> 門外的侍衛也是怕極了紅衣少女囂張的模樣,這位姑娘家身份尊貴,若真是惹起來,最后倒霉的恐怕也是他們自己,就此聽到華容舟的話,心間一松,立馬放下武器放紅衣少女進來。 明秋苑在平南王府里可算偏遠的很了,從正門進來上好要走些路才能到,這會兒走近了才發現院子里面也是荒的很,假山沒有假山的樣子,不算打眼,不知道是哪里搬過來的古怪石頭。 四面的高樹也是枝椏嶙峋,但好在這會兒正是盛夏光景,枝繁葉茂,多了幾分野性。 紅衣女子名為楚燕,楚丞相的嫡女,楚家的大小姐,不似她父親那般溫潤爾雅,倒是華容舟一般,在上京城之中的名聲也是不過如此。 跟著楚燕一同前來的五歲多的孩子,正是丞相府家的嫡子,楚燕的親弟弟楚泓,只是楚燕這親弟弟和華容舟的弟弟不一樣,自小和楚燕親熱的很。 雖說姐弟倆也常斗嘴,但是姐弟同心,甚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