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白圓仍站在秦棋后面,她雙手背在身后偷偷搗鼓什么,抿了抿嘴,輕聲說:“老板你說呢?!?/br> 秦棋終于開口:“我等不及了?!?/br> 白圓故意問:“等不及什么,自由還是分尸?” 男人更緊張了,轉頭大吼:“窮奇,我可是在幫你?!?/br> 秦棋面無表情,淡道:“我知道?!?/br> “你先發誓不會對我下手?!?/br> 兩人說話間,白圓背在身后的動作止住,她掏出一只手,臨時寫好的黃符紙從她手中垂落,飄到了地面。 符紙落地無聲,卻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 秦棋回身看向地面,地上的紙稱不上是符,連咒文都沒畫,只有歪歪扭扭的兩個字:救命。 他眼神微變:“你在向誰求救,于光么?!?/br> “于光應該在店里奮戰吧,”白圓輕笑,“如果我說是你呢,你會救我嗎?” “……我已經救了你?!?/br> 她搖搖頭,放聲向山間大喊,“崔大人救命啊?!?/br> 判官筆是崔鈺給的,她在賭崔鈺與這支筆有感應。 白發男人揚聲呵斥:“莫要大呼小叫?!?/br> 黑霧凝結成符紙的一半大,天師身上揮散不止的黑氣忽然停住,像是氣口被人堵住,冒不出氣了。 療養院環境陰沉渾噩,灰暗的地面突現一片白光揮掃過境。黑須銅目,紅袍官服加身的判官揮袖而出。 “何人喚我?!?/br> “崔大人,”白圓露出腦袋,朝他招手,“這里這里?!?/br> 崔鈺捋捋胡子,尋聲望去:“原來是小白姑娘,你找崔某何事?!?/br> 判官出現,白發男人臉色大變,雙手加速掐法印,嘴里念咒的速度逐漸加快。 與他不同,秦棋安穩立于原處,既沒有阻止白圓,也沒有攔住崔鈺,他臉上平靜無波,好像崔鈺的出現并不能改變什么,又像是早料到他會來,已經對結果有了認知。 “崔大人你看上面?!卑讏A舉手指向空中的巨大符紙和黑霧。 崔鈺抬頭,見狀大喝一聲:“住手!”胡子隨著他的話震動了兩下,可見其用力之重。 手中判官筆飛出,直沖向符紙。 白發男人左手空出來,掐了個法訣,符紙震出氣波彈回了判官筆。 四周的年輕天師已然沒了嚎叫的力氣,各個臉色泛青,乍一看與死人無異,不用猜也知道,陣法大成之后他們的下場會是如何。 崔鈺收回筆,眉目間怒氣大增,瞬間移動到男人身邊,運筆浮空畫出墨跡,催動空中符文引向男人。 白發男人一面支撐陣法,一面對付崔鈺,力不從心,他慌忙喊幫手:“窮奇,你難道不想擺脫神地么,你還想等多少個一百年?!?/br> 秦棋手指微動,面露掙扎,他也在問自己,為什么要猶豫。他等了百年的機會,神地、陣法、天師協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為什么要猶豫,白圓有那么重要嗎。 區區人類,憑什么。 他目光陰翳,緩緩轉向身后的人,白圓覺察到他的視線,毫無防備地朝他燦爛一笑。 他問:“笑什么,不怕我殺了你?” 白圓一向聰明,她虛抱住他的胳膊,略帶撒嬌地說:“老板不會的,你每次都是雷聲大,我皮了那么多次,還不是活的好好的?!?/br> 他說:“這次不一樣?!?/br> “老板,”白圓仰頭,四面昏暗,她眸中閃耀著堅定的光,“我保證,離開雜貨店之前,我會讓你自由?!?/br> 不知她哪來的自信,神鏡再包容她,也不可能為了她赦免自己漫長的囚禁之罰。 可她漂亮的眼睛在說“相信我”。 秦棋就信了。 三十年而已。 他勾唇笑了笑,眼中似有萬千星河落入,星光重塑他的狂傲,化成一縷柔絲,盡數給了白圓。他抽出被虛抱著的手臂,雙手環上她的肩,低頭在她耳畔輕語:“做不到,你就得留下來陪我?!?/br> 低啞磁性的男聲失了暴戾,多了溫柔繾綣,讓人忍不住沉溺。 留下來就是十萬年,于她來說就是一輩子。 白圓眨眨眼睛,十分現實道:“當我沒說?!?/br> 秦棋在她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下:“給老子同意!” 他眼神過于直白,任白圓再遲鈍也看出了不對。 老板好像,喜歡她? 白圓臉上忽然有了熱度,羞人的溫度擾亂了她的思緒,手足無措地推開他,轉向旁邊的戰場:“你快去幫忙?!?/br> 白發男人實力不俗,單拼法力,竟與崔鈺不相上下。幾個來回后,崔鈺大怒,祭出招魂鈴,召集地府守衛。 牛頭馬面,夜叉小鬼齊聚療養院,一時間偌大的院子顯得十分擁擠。 白發男人越發吃力,過度運功,難免內力受損,他嘴邊溢出暗紅的血,面容漸漸由三十幾歲的青年變成六七十歲的老者。 隨著手上皺紋增多,白發男人雙眼充血,面色猙獰地望向秦棋的方向,一字一頓道:“你會后悔的?!?/br> “用不著你管?!?/br> 一聲虎嘯,秦棋展開雙翼沖往上空的符紙,繞過擋路的黑霧,猛地撞上陣眼。 符紙中心遭遇沖擊向上凸起了一塊,但未有破損,秦棋不慌不忙再次撞上去,符紙連續受到攻擊,漸漸有了裂痕。 “你想干什么!”男人瞠目欲裂,奈何無力阻止,驀地吐出一口血,崔鈺趁機壓住他的手,判官筆一揮定住了他。 接二連三的撞擊下,符紙終于承受不住,破出一個大洞,恢復成正常大小。 陣法被破,黑霧在半空四散飄搖一陣,崔鈺再次搖響招魂鈴,黑霧循著鈴聲歸位,回到了天師身體里。 黑云散去,傍晚溫暖的霞光披在小雀山之上,落日余暉與暮靄交融,清脆的鳥鳴穿梭林間,為死氣沉沉的畫卷添上生氣,一切塵埃落定,歸于安寧。 秦棋打了個響指,綁住天師的繩子斷了,一個個虛弱的年輕人重重砸落在地,身體好的幾個人立馬疼醒了。 崔鈺在翻看生死簿,調查男人的身份。 白圓突然想到什么,問秦棋:“你們說的陣法是什么陣?!?/br> “以天生自帶法力的天師做祭法陣眼,用上古神獸的血做引,連接各方神地。陣法完成,神鏡就會四分五裂,威力大減,那時不滿神鏡壓迫的各方妖怪神獸一起攻入神地,重現上古時代?!?/br> 秦棋說的風輕云淡,仿佛這個逆天計劃與他無關。 “你說他們現在打起來了嗎?” “可能吧?!?/br> 白圓凄慘一笑:“后院要是再沒了,我就跑路,爛攤子誰愛管誰管?!?/br> “……” 第44章 崔鈺來回翻了三遍生死簿, 次次查無此人, 三界之中凡生靈皆錄入生死簿,無一例外?;钌嬖诘娜瞬辉谏啦居涊d里, 只有一個可能。 篡改生死簿之事竟然接連發生,判官怒火中燒,鼻腔不停噴著氣, 絡腮胡幾乎要燒起來,旁邊守著的鬼差不敢發一言。 白圓心系雜貨店, 將天師和那個衰老的不成樣子的男人交給判官與鬼差處理, 她與秦棋匆忙趕回了雜貨店。 商業街風平浪靜, 萬圣節的狂歡尚未褪去, 商家奇異的裝飾還在, 雜貨店為節日準備的血淋淋的門頭還掛在大門頂。 白圓推開店門, 他們走后, 小黃把店鋪收拾的干干凈凈,詭異娃娃和假肢被收了起來, 但是柜臺沒人照看。 她正要喚人, 一只蒼白的手推開后門,小黃從后院出來,看見白圓興奮地跑過來要抱她。 秦棋毫不猶豫, 抬起腿踹開了它,小黃踉踉蹌蹌倒退幾步,跌倒在地。 白圓忙過去扶它:“于光他們呢?!?/br> 小黃忿忿地瞄了眼秦棋,佯裝柔弱, 把頭倚在白圓胸口撒嬌,手隨意指了下后院。 雜貨店后院,于光、狡、貍花全部安然無恙,他們一言不發圍在井邊。 她的大理石地面和豪華宿舍樓健在,白圓提了一路的心總算放下了。 走到井邊,說道:“店里沒事就好?!?/br> 狡仰頭,眼神嚴肅:“神鏡出事了?!?/br> 白圓探頭向井中望去,沒發現什么異常,不解地問:“出什么事了?!?/br> “剛才神鏡突然劇烈震動,平復下來,井就變了,”于光皺眉,“變成了普通的井?!?/br> 他們跳入井中試過,沒能如以前一樣去往它界,小世界也回不去。 神鏡遲遲不給回復,狡尾巴垂地,繞著井口轉來轉去,擔憂地說:“那些人成功了嗎?!?/br> 白圓問:“哪些人?” “禍,就是不愿意遵守三界協議的神鬼妖怪,四百多年來,它們一直不放棄對神鏡的sao擾?!?/br> “神鏡可是天道,難道毀了井就能毀了天道?”白圓不太明白。 “三界協議簽訂時反對的人遠比現在多,單靠天庭和神獸的力量鎮壓不了,那段時間天道接連不休降下無數雷罰,方才制住反對勢力,協議達成,天道化作神鏡,一方面是為了控制不聽話的禍,一方面是為了休養?!?/br> “也就是說,毀了井,天道就不復存在了?” “不是,天道無形,與世界同在,只是神鏡若受到重創,它的力量就不足以主宰萬物了,屆時,妖魔鬼怪齊聚人間,天下大亂?!?/br> 白圓聽懂了,點點頭,眼神微妙地看了眼秦棋。 “現在神鏡沒有回應,會不會已經……”狡有些焦躁,三界協議不僅保護人類,還保護了喜愛和平厭煩爭斗的眾多神獸瑞獸,一旦神鏡被毀,小世界大亂,安穩的生活將不復存在。 白圓體會不到它的緊張,安慰道:“也有可能是神鏡忙著養傷,不想理你們?!?/br> 作為店員之中神鏡唯一的寵兒,白圓看了看井口,故意說道:“神鏡壞了,這個月是不是不用交錢了?!?/br> 沒多久,井口浮現一串字符,大意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