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唔……煙鏵你好冷漠哦?!?/br> 被鬧得什么事情做不成的女子轉身,面無表情地盯著男人的襠下, “要我熱一熱?” 夏摯炎捂著下面, 咽了口唾沫, “不不用, 我去買戰甲了,回見!”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是兩軍出發的時候。 煙鏵將鳴阡鶴的戰甲修補好遞給他, 嘆了口氣,“這話自從咱們三個認識以來就說了很多遍了,但是我還是要再說一次?!?/br> 女子抬頭, 沖著面前正氣凌然地劍圣勾唇,“阡鶴,你不必顧忌我?;盍四敲炊嗄?,生死早就看淡了。你就算殺了夏摯炎我也不會怨你。立場不同,不管是他還是我都能理解?!?/br> 坐在一旁的夏摯炎立刻大聲嚷嚷,“你對著他笑!你都不對我笑!我生氣了!要和煙鏵交。配才能開心!” “閉嘴!”煙鏵朝著他怒吼。 鳴阡鶴被兩人逗得輕笑一聲,事實上每次看著自己這兩個好友,他總是輕易展顏。 他點點頭,“你放心,這是一開始就約定好的誓言。不論是摯炎殺了我,還是我殺了他,都絕不會有任何怨懟?!?/br> “那肯定得是我殺了你啊?!毕膿囱讻_著鳴阡鶴咧嘴,露出一排森森的牙齒,金黃的瞳孔里泛起點點紅意。 鳴阡鶴下巴微揚,毫不退讓,“我在戰場上等你?!?/br> …… 這次大戰,天界魔界皆是一片生靈涂炭,天界帝君忍不住了,決定和魔界修好。 兩界的君主約定在交界處見面,劈開了一座巨大的玄石壓在交界線上,一塊被天界的帝君用劍刻上“衛黎”,另一塊由魔君題字,算作兩界友好的信物。 夏摯炎有些犯難,天界寫了個衛黎沒問題,他總不能寫個護黑吧? 那寫啥啊…… 電光火石之間,魔君靈光一閃,在另一塊石頭上刻下“煙鏵”二字。 天界帝君不解道,“魔君,這煙鏵是何意?” “這是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兩個字?!毕膿囱纂y得一本正經,一直沒邊沒形的痞子居然臉紅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后腦勺。 鳴阡鶴在旁邊看著,心里笑著嘆氣。 條約簽訂之后,夏摯炎立刻勾上鳴阡鶴的肩膀,“仙鶴你別生氣啊。對我最重要的兩個字是煙鏵,但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三個字鳴阡鶴?!?/br> 他誠懇道,“你和煙鏵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我總不好在上面寫個仙鶴是不是?” 鳴阡鶴搖頭,“我沒生氣?!?/br> “那你笑個給爺看看?” “……” “哈哈哈哈哈開個玩笑,走走走去我家,煙鏵今天允許我喝酒了!” …… 鳴阡鶴曾經以為,這樣快活的日子是可以持續一輩子的。 天界和魔界修好,兩界約定不再發起戰事。他再也不用和夏摯炎在場上相互廝殺。 煙鏵不久后有了孩子,生了個男娃娃,把夏摯炎又樂成了個傻子。 他立刻就把百香樓拆了。 因為他聽說坐月子的時候母親一定要心情舒暢,夏摯炎想起自己以前每每提起百香樓煙鏵都不高興,于是拿著自己的大砍刀把人家整座樓都砍了。 流離失所的姑娘們跑到煙鏵院口哭訴,哭得凄凄慘慘戚戚,夏摯炎又挨揍了。 鳴阡鶴時常會去魔宮,和兩人飲酒品茶。 和夏摯炎飲酒,和煙鏵品茶;夏摯炎喝著喝著就和他打起來,兩個人打得筋疲力盡倒在地上起不來,煙鏵看著,也沒想伸手拉一把。至于煙鏵,鳴阡鶴時常和她手談,這時候夏摯炎就無聊地坐在地上數螞蟻,抱怨他們太磨嘰。 可惜,天總有不測風云,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太過快樂的時光總是不會和永恒二字扯上關系。 …… “摯炎……”鳴阡鶴趕到的時候,看著那個男人懷里抱著一具破敗的尸體,低著頭坐在大雨中。 他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全身上下濕得徹底。 鳴阡鶴看清了他懷中的尸體后,瞳孔猛地收縮,不可置信地顫聲道,“誰干的?” 煙鏵…… “不知道?!毕膿囱啄局?,語氣淡淡。他雖然狼狽,卻沒有絲毫崩潰的樣子。 但正是這樣叫鳴阡鶴更加擔心。哀莫大于心死,現在的夏摯炎,冷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他坐在地上,低聲道,“我發現的時候,她就死在這塊石頭下。這塊刻了她名字的石頭下?!?/br> 鳴阡鶴目光移向一旁,這里是當初兩界簽訂合約題字立下信物的地方。 那塊被刻著煙鏵的石頭上,有著五道細細的血印。仿佛是一開始就制好的墓碑一般,女子的尸體就躺在她的名字下面。 “摯炎,你沒事吧……” “沒事?!毕膿囱妆е鴳牙锏呐悠鹕?,沖著鳴阡鶴笑了笑,“沒事,我早就見慣了?!?/br> 是的,死亡于他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了。 他側臉貼在女子泛著青灰的臉上,目光是說不出的意味。 “沒事的仙鶴,這是一早就預料到的結局?!彼腩е鄄€,“沒有人能逃離輪回,我知道的……不過是提前了幾年罷了……我知道的?!?/br> 鳴阡鶴看著男人抱著死去的妻子,慢慢走遠。 土地被大雨融化,承載了兩人重量的男人在柔軟的土地上,踏出了一條細細淺淺的痕跡。那痕跡直通魔宮。 直通曾經的家。 鳴阡鶴雙眉微蹙,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雖然兩人是摯友,可他直覺此時的夏摯炎更想一個人…兩個人靜靜待一會兒。 多少年后,鳴阡鶴一直恨自己,恨自己當時一念之差,沒有跟著夏摯炎回去。 …… 過了半個月,突然傳來了魔君夏摯炎瘋癲的消息,他發了瘋似的舉兵攻打天界,從當初兩界簽訂合約的那個地方進攻。 同時,這位向來驍勇善戰的君主變得喜怒不定,一旦敗仗,所有參加的士兵全部斬殺。 魔界、天界,皆是籠罩著一塊烏云。 帝君大驚失色,連忙派鳴阡鶴前去抗敵。 兩人來來回回打了足足三年,因為夏摯炎手段暴戾殘酷,他斬殺的魔族比被天軍殲滅的都還要多出兩倍。如此消耗著,三年之后魔軍終于戰敗了。 最后一役,原本已經逼近天宮的魔軍又被打回了天魔交界處——煙鏵死去的地方。 那兩塊刻著衛黎和煙鏵的石頭還安然矗立在那,在那大戰發起的地方,像是個笑話一般。 鳴阡鶴手里緊緊握著長劍,他戰甲的上一次修補,還是煙鏵親手制弄的。 “摯炎……”看著面前雙眼猩紅一片的男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是他從前的摯交好友。 已經被陷入癲狂的夏摯炎聽不見任何聲音,他沒有理智,退化成了一只低等的魔族,除了不停殺戮,再沒有任何的動力。 “我們曾經約定過,”鳴阡鶴提著劍緩緩走向前,他看著那個四肢朝地、像個最低級的魔獸那樣爬行的男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在戰場上,絕不夾帶私情?!?/br> 不,這個爬在地上嘴角流著唾液只知道殺戮的畜生,絕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夏摯炎。 “摯炎,到此為止吧!”鳴阡鶴大喝一聲,抬起劍對上了嘶吼著撲上來的怪物。 噗—— 劍刺入血rou的觸感是那樣熟悉,近萬年來鳴阡鶴已然感受過成千上萬次,可沒有哪一次,是像這次那么迅速的。 男人原本伸出的利爪在半道僵硬地收回,改用了赤。裸的胸膛去迎鳴阡鶴的長劍。 左胸被刺穿的那一瞬,衣衫襤褸的魔族伏在鳴阡鶴的耳邊低低地笑了起來。 “不愧是……被煙鏵擦過的劍啊,真鋒利……” “摯炎?”鳴阡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只見對方眼中的猩紅早已退去,此時又是一片金燦燦的模樣,已是神志回籠。 “驚喜吧哈哈哈……” “咳……”他想要向從前那樣露出笑容,可最后只是吐出一口鮮血,吃力地朝鳴阡鶴勉強勾唇,“別露出這么娘們唧唧的模樣,煙鏵都沒哭過……你倒是先哭了……” 鳴煙鏵愣怔著,這才發現自己眼角有淚水流下。他咬牙別過頭去,“你瘋了那么久,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br> 夏摯炎咧了咧嘴,“好了,別哭了,給爺笑一個。爺要說遺言了?!?/br> 鳴阡鶴沉默,只聽他喘著氣,斷斷續續開始廢話,“把兩界弄成這副模樣,你一定恨不得殺了我吧……哦,你已經殺了我了?!?/br> “但你也不能全都怪我,畢竟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先殺了自己。不過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還是因為我定力不夠,追根到底還是我的責任,你要怪就怪我吧……” 鳴阡鶴閉了閉眼,這人怎么還那么聒噪。 “仙鶴啊,你以后一定不能像我一樣那么浮躁,知道嗎?這簡直是夏摯炎一輩子可以教給你最寶貴的魔生經驗了?!?/br> “我一直都知道?!兵Q阡鶴攬住搖搖欲墜的夏摯炎,又聽他要求道,“躺…我要枕你膝蓋上,這樣站著太累了?!?/br> “……” “唉仙鶴啊…你腿真結實啊,以后你媳婦肯定有福?!?/br> “閉嘴?!?/br> 夏摯炎嘿嘿傻笑了兩聲,鮮血順著他嘴角流出,染紅了鳴阡鶴的褲子。 “我當初…太著急了,找不到兇手……我著急啊…就想著,寧可錯殺……”卻沒想到,殺戮太過導致自己也溺死在了殺戮中。 鳴阡鶴握著他的手,“我替你?!碧婺銡⒘藘词?。 “不,不要?!毕膿囱讚u了搖頭,語速越來越慢。 “因為一念之差,我枉殺的生靈太多了,我無父無母孩子也還小…仙鶴,你是我兄弟,要替我還債啊?!?/br> “怎么還……” “上萬生靈,皆死于我手,仙鶴…我不行了,你替我超度超度他們,每天都念兩遍往生咒吧?!?/br> “……那是佛家的事情,我不是佛弟子?!?/br> “那你就你們那邊差不多類型的整一整,意思到位就行?!毕膿囱桌∷氖?,眼瞼漸漸下垂,“不要步我的后塵,殺戮的罪孽,少犯啊仙鶴……” 男人臉上泛起死灰,鳴阡鶴咬著牙,重重點頭,“我答應你,此生絕不殺害一條生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