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鳴煙鏵垂眸,“但是恐怕今天所有人聽了你的話后,都以為你是在為了帝君之位諂媚迎合,與韶華交好的神仙要記恨你了?!?/br> 衛黎搖頭,“他們說的沒錯,雖然目的不同,但我確實是在諂媚迎合?!彼牧伺镍Q煙鏵的肩,“不必理會,走吧,回去和你過招?!?/br> …… 因為是比較正經的見面,鳴煙鏵在飛舟上把臉上的魔紋洗掉了,露出原本的樣子。 胸口鎖骨處的她不想洗掉,鳴煙鏵感覺那兩朵大牡丹挺好看的,打算多久幾天。 殷旬見她喜歡,遂笑道,“回去的時候,可還要再買幾張?” “不用?!兵Q煙鏵搖頭,要是被衛黎發現了,他又要瞎cao心。 飛舟一路疾速進了西北的中心,遠遠地,鳴煙鏵就望見了一片燈火璀璨。 此時正值黑夜,偌大的領宮立于一座浮空的石島上,由遠及近后,她才發現那火光不僅是宮殿里的燭光燈火,更是石島下方的一潭熔漿。 飛舟駛過,下面灼熱的熔漿吞吐著泡泡,幾乎是第一剎那,煙鏵就直覺不好。 她轉頭望向已經行駛過一丈遠的對岸,對岸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守衛,而下方的熔漿仿佛是天然的屏障,把領宮和外界隔絕,讓人無法逾越。 眉心微燙,鳴煙鏵閉目,安撫有些躁動的驚蟄。 這樣的地方,實在適合做個囚籠監獄。 不適感倒不是因為覺得殷旬聯合了西北領主陷害自己,而是她本能的覺得這里不適合久待,需得盡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手上一涼,鳴煙鏵抬頭,見殷旬睜著那雙碧色的眼睛望著自己,眼底清澈,并無雜念,他遲疑地問道,“不舒服嗎?” 鳴煙鏵搖頭,遂又問,“你從前來這里的次數多么?” “基本來了西北就會過來看看?!币笱^,順著鳴煙鏵剛剛的視線看向后方,片刻恍然大悟,“是覺得這里不安全嗎?那我們回去吧,總歸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宴會?!?/br> “不用?!兵Q煙鏵頷首,答應了又拒絕,出爾反爾對于一個君主來說,是很影響威信的事情。 “那我們坐一會兒就走?!币笱敢獾?,“是我考慮不周?!?/br> 來西北的領宮是煙鏵自己答應的,如今在殷旬嘴里又成了他的過錯,鳴煙鏵忍不住再次感慨,“殷旬,你性子太軟了?!痹趺礇]有一點魔君傳上面的盛氣凌人呢?他是該照著魔君傳里的描述學學。 男子彎眸,笑吟吟道,“是,所以還請神君多多照拂,不然我隨時會被人欺負的?!?/br> 鳴煙鏵側目,眼神難以描述。 殷旬點了點下唇,“神君不信?我是也有難過委屈到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哭的曾經呢?!?/br> 煙鏵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以后可以在我面前哭,我還沒有見過魔君落淚的樣子?!?/br> 殷旬笑了出聲,“好,下次有機會哭一定叫上神君?!?/br> 兩人說話之間,飛舟已落在了宮殿門口。 西北領主看起來比江愁楓對殷旬上心了許多,迎接的陣仗排到了三里開外,紅毯鋪地,絲竹之聲不絕,就差給殷旬放幾個炮仗表示歡迎了。 鳴煙鏵出了飛舟,抬頭望去,于高大華麗的宮殿前,立刻鎖定住了中間的男子。 男人頭上一對黑褐色的羊角,瞳孔赤紅,金黃的卷發披散在身后。他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卻袒露胸腹。在見到殷旬之后,嘴角的弧度大了些,露出一對尖利的犬牙。 鳴煙鏵瞇眸,那個人,攻擊性太強了。像是一頭野獸,隨時隨地都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她望著這看起來極為放肆不羈的男子,又想起了江愁楓,忽然同情起了殷旬。手底下都是這種奇奇怪怪極有個性的屬下,虧他鎮住了那么久。 “哥——”男人一甩大氅,快步朝殷旬走來。鳴煙鏵微怔,哥? 男子上來就和殷旬抱了個滿懷,他退開兩步,注意到旁邊的鳴煙鏵后,眼睛睜大了起來。 鳴煙鏵看向殷旬,她怎么了么。 “煙鏵神君?”男子笑起來,他一笑,多出了幾分類似少年人的可愛。 “領主好?!兵Q煙鏵頷首,話音剛落,就見男人異常激動道,“久仰神君威名。當年神君一刀斬落彌襲后,我就對神君敬仰不已,可惜此前一直無緣拜見,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 就連鳴煙鏵都感覺到了一絲尷尬,她點頭回禮,“陣營不同,實屬無奈,令尊的事,還請領主節哀?!睆浺u便是這位領主的親生父親。殺了人家父親,還跑到人家家里來玩,雖然魔界西北風俗不同,但依舊是真真切切的殺父之仇。 “神君不必如此?!睆浺u他兒子看起來倒是很高興的模樣,咧了咧嘴角,再次露出了那對尖利的犬牙。他臉上看不見一絲哀傷,反倒不屑嗤笑,“那個老家伙自己技不如人,還敢跑到神君面前找死,能死在神君的刀下已是他的福氣了?!?/br> 男人紅色的血瞳里劃過絲絲興奮的神情,那清亮的聲音微不可查的低沉了幾分,“若是可以,我也想與神君比試一場?!?/br> 殷旬極為敏感地察覺到了這話里特殊的意味,他笑道,“我今天是帶煙鏵來游玩的,你若是要于她動手,我就只好帶煙鏵另尋他處了?!?/br> 他拍上男人的肩,五指卻是微微用力,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西北領主惋惜道,“好吧好吧,看來只能等下次了?!彼麄冗^身子,露出進宮的道路,“神君,請?!?/br> 鳴煙鏵余光瞥向殷旬,見他笑著對自己點了點頭后,便跟著上前。 西北領主彌笙簫,是殷旬的弟弟? 她打量著兩人,除了眼睛的顏色都不太尋常以外,她實在沒看出兩人有任何的相似。 不,如果殷旬和彌笙簫相似的話,恐怕她也不會和殷旬結交了。 彌笙簫,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強大邪魔,只是站著不動,就讓鳴煙鏵有了拔刀的欲。望。 不出意外,這個人她遲早會在戰場上遇到。 作者有話要說: 夢里的二師兄,是真正的彌笙簫的幼年期 ☆、第八十一章 宴會舉辦得十分熱鬧, 煙鏵看得十分無聊。 她跪坐在自己的坐墊上, 腰背挺直, 目視前方,眼神空洞。 中間跳舞的兩個妖精還不是毛絨絨, 只是一對玉石精姐妹。 說是姐妹也不盡然,像他們這些石頭一開始是不分雌雄的,只是在化形的時候才有了區分。 鳴煙鏵漸漸開始走神發呆,當初為什么衛黎變成了男的了呢,她又為什么變成了女的了呢。如果換一換,是不是她就是哥哥了? 但是衛黎變成meimei的話,她實在是很難想象。 說起來這么多年,她都沒見過衛黎女裝的樣子, 如果衛黎是meimei的話,會變得可愛一點嗎?會聽自己話一點嗎?會叫自己jiejie嗎? 凌悅玥就有meimei,她meimei就很可愛, 鳴煙鏵也開始想要個meimei了。 自己這千年是jiejie, 嗯, 回去讓衛黎變成女孩子叫自己jiejie看看, 可愛的話就一直讓他當女孩子好了,反正他們本體也不分雌雄的。 鳴煙鏵座位的斜上方、主位上坐著的是殷旬,玉石精水袖落下的那刻, 她看見了端坐在墊子上舉杯沖自己微微一笑的殷旬。 鳴煙鏵忍不住想,殷旬如果化形時選擇了做個姑娘又會是怎么樣呢…… 發現女子盯著自己,殷旬偏頭看去, 又見她瞳孔失焦,顯然是在發呆。 他好笑地舉盞,示意她回神。 對面的彌笙簫可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許久了。 那股熱烈的視線鳴煙鏵自然察覺到了,對方無非是想和她打架,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鳴煙鏵腦子向來清醒,什么時候可以動武什么時候需要克制,這點分寸她還是把握的住的。 故而她便只能假裝看不見一般,專注地盯著殷旬發呆。 見女子一直盯著自己,殷旬只好報之淺笑。 于是場面一度十分詭異。 彌笙簫熱情似火地盯著對面的鳴煙鏵,鳴煙鏵一絲不茍地盯著殷旬,殷旬笑意吟吟地和鳴煙鏵對視,偶爾喝酒之際,目光又瞥向彌笙簫。 場上的玉石精姐妹很是受挫,今天的舞跳得不好嗎,為什么都沒有人看一眼她們。 輕歌曼舞并不能消融這樣詭異僵硬的氣氛,彌笙簫尖銳的指甲難耐地在桌上敲打,一舞終后,他忽地站起來,一抬手高聲道,“開賽,替魔君和煙鏵神君助興!” 聽到這句話,鳴煙鏵才將目光從殷旬身上收回來,她看向場中間,舞女低頭垂首退去,門外涌入一群健壯的魔族,大廳中間的地面向上升起,四周結界落下,形成了一個簡單的擂臺。 彌笙簫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女子,話卻是對著那些魔族說的,男子臉上揚起一抹肆意狷狂的邪笑,他喉結滾動,聲音仿佛是野獸開戰前發出的喉聲,帶著蟄伏的殺意—— “開始?!?/br> 這樣極為明顯的暗示讓鳴煙鏵微微皺眉,彌笙簫能在領主的位置上坐了六千年,確有他過人之處。 這是個極有野心和占有欲的強者,殷旬說的沒錯,六千年前,就算她不殺了彌襲,彌笙簫也會殺了自己的父親的。 就如此時,他的兄弟姐妹,已然全部死于他的手下。 本來還有幾分興趣的比賽在此時變得索然無味,通過男人那雙血瞳,鳴煙鏵看出來了,這場他人的廝殺,只是彌笙簫對自己的挑釁。 他邀請自己站上那方寸間的戰場,他為他們之間的戰斗準備了祭品——這些健壯魔族的尸體。 血味彌漫,場上的嘶吼傳開。這不是點到為止的比賽,而是生與死的搏斗。 血液飛濺、皮rou撕崩的聲音瞬間讓整個宮殿染上了殺戮的氣味。 煙鏵神君素有殘暴狂戰之稱,但只要接觸過她的人就知道,那根本就是名不副實。 可深居簡出的鳴煙鏵又是多少人接觸過的?更別提暗自憧憬了鳴煙鏵幾千年的彌笙簫。 他自以為這場表演能讓女神興致高昂,卻不想鳴煙鏵心里已是極為不耐煩了。 殷旬捏著小巧的酒杯,不著痕跡地掃過鳴煙鏵的表情,他食指輕敲杯壁,心思運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并沒有因為這場殺戮興致高昂的鳴煙鏵眉頭微皺,若不是礙著彌笙簫是殷旬的弟弟、他本人又是魔界的領主,她倒真想把他打暈,落個清凈。 她看了眼上方的殷旬,殷旬沖她點頭,碧色的眸中帶著點點歉意。 得到了殷旬許可的鳴煙鏵站了起來,彌笙簫見她起身,血瞳陡然一亮,卻見女子直徑朝門口走去。 他攔住鳴煙鏵,“神君不看完再走?” 鳴煙鏵繞過他,淡淡道,“不好看,不想看?!?/br> “確實,這種螻蟻間的玩耍怎么能讓神君盡興呢?!蹦腥诵χ?,猩紅的舌尖添上兩側的犬牙,他扣住女子的肩膀,“神君,讓我親自來為您助興吧?!?/br> 鳴煙鏵偏身,迅速避開了彌笙簫的手,她依舊沒有回頭,“領主客氣,我先走了?!?/br> 殷旬也跟著走至她身旁,頷首道,“如此,我便和煙鏵先行一步?!?/br> 他掃向彌笙簫,眸色漸沉,連聲音也一并低沉了些,“笙簫若是寂寞了,明年的庭會后,我可以與你作伴。今日就到此為止吧?!?/br> 彌笙簫眸子瞇了瞇,他兩側雙拳緊握,仿佛在忍耐什么,片刻后才倏地笑道,“是我見到神君一時激動,還請神君不要見怪?!?/br> “若是神君就這么走了,叫我如何心安,還請多留兩日,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今日這種掃興的事了?!?/br> 鳴煙鏵微微轉身,她看了眼彌笙簫,又看了看殷旬,終是頷首,“那就打擾領主了?!?/br> 畢竟是殷旬的弟弟,她不想因為自己把這件事弄僵。雖然她不喜歡彌笙簫,也可說不上太過討厭,這種暴戾的武癡她也見得不少,只是住兩天的話,也不是什么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