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師兄,我什么時候才能變強?!睙熁ㄌь^看殷旬,眼里滿是迷茫。 她真的可以嗎,真的能到那種境界嗎,那種連師兄都無法觸碰的境界,真的是她可以覬覦的么。 “煙花兒,變強從不是用時間來計算的,或許是一瞬,也或許千萬載,那取決于你自己?!蹦请p鳳眸里的眸色漸深,多了些煙花看不到的東西,“有些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你可以。不論何時,不要質疑自己,你是天道厚愛的人,是得天獨厚的修士,不要在剛剛踏入道法時就失了張揚的底氣?!?/br> “自信一點,囂張一點?!蹦凶庸雌鹆舜浇?,露出了煙花熟悉的微笑,溫柔的、鼓勵的、親切的微笑?!跋嘈拍闶种械牡?,也相信自己的內心,那是你最強大的、也是永遠不會背叛你的依靠?!?/br> 少女低著頭,不需要用眼睛,她就能從神識里感受到周圍來來往往的百姓看自己的眼神。 憤恨的、無奈的、哀求的,讓煙花第一次嘗到心酸的感受。 她不明白,為什么屹立了千年的十大宗門、出了無數先祖大能的十大宗門、以鏟除妖魔保護世人為己任的十大宗門,會對魔族不戰自退。 記憶忽地翻飛,她想起了從前衛黎對他說的那些規矩——不要反駁師長,無論對錯;不要同門私斗,無論理由;不要輕信他人,無論親疏…… 不要、不要、不要!這世上有太多的不要,煙花不知道緣由不知道對錯,衛黎也未必真的明白。然而不過是個孩子的衛黎,卻早已深諳這些規則,并且運用自如。 最初制定這些規則的人是誰,最初制定這些規則的本意是什么,或許早已無人深究。所有人都按著這些規則行事,并且習以為常。 那么這次十大宗做出的決定,又是遵循了哪條規則。 煙花想不出來,但她卻懂得殷旬眼中的嘲諷和無奈。 哪怕是強大如師兄、江前輩,也不得不束縛于這些規則之下。 煙花想,她真的很笨,也真的很弱。她既無法理解這些規則運轉的道理,也沒有力量去沖破它的束縛。 她一心修道,卻悟不出大道為何;她手握長刀,卻斬不斷這世間不平。 她只能站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站在那里,感受著弱小的絕望。 絕望,這是煙花第一次感受到絕望。 少女沉默地站在原地,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許久之后,她倏地開口,“大師兄,我想閉關?!?/br> 殷旬垂眸笑道,“煙花兒,師兄不是逼著你變強,你還小,并不需要將那么多的重量攬在肩上?!彼麌@息一聲,“我只是希望你能看看,看看從前你沒有見過的一面,看看這個天下的陰陽斑駁罷了?!?/br> “不?!睙熁ǔ谅?,“現在的我,還沒有資格揮刀?!?/br> 這樣心浮氣躁的自己,只會玷污了手上這把刀。這樣幼稚無知的自己,只會玷污了所行之處的天地。 她從前所追求的強大,太過狹隘。 什么是強,什么是弱,十多年前殷旬就跟她提過??墒悄菚r候的煙花似懂非懂,總覺得大師兄說話太空。在她看來,還是修為最重要,別的都無所謂。 但是現在再一次想起大師兄當年說的話,煙花有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忽然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會。 比起衛黎,她不夠聰明;比起南宮逸,她不夠圓滑;比起凌悅玥,她不夠肆意;哪怕是論修為,放眼三界,她也渺小的不足為道。 鳴煙鏵一點都不強,鳴煙鏵很弱。 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自己所求之道到底是什么,自己到底是為什么而活、為什么而抽出鞘中的利刃。 少女看著前面的殷旬,什么時候才能像大師兄一樣強大呢。 溫柔的、謙和的、劍術無人能及的大師兄,到底是經歷過什么才能做到這樣面面俱到。 有著蔑視萬物的資格,卻對萬物恭敬謙卑,或許這才是修道的最強大之處。 從前提著劍什么都想亂砍一氣的自己,真是太過浮躁了。 那樣的自己,毫無疑問的是個弱者,是個滿身破綻的草包。 面前的少女迷茫著,卻也堅定著,迷茫著世間的迷茫,堅定著自己求道的信念。殷旬有片刻的晃神,或許在這一刻,少女已經超越了自己,已經強大到成為他仰望的存在了。 不,或許從一開始,仰望的那個人就是他。 他沖著女孩兒笑了笑,“好,去吧,師兄在外面等你?!?/br> “不要著急,等你真的準備好之后再出來也沒關系。師兄會永遠等著煙花兒的?!?/br> 少女略一點頭,“多謝師兄?!?/br> 這一閉關,便是不知歲月。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四喜丸子串手鏈、機智的大橘砸的地雷?。?! 謝謝老爺們的營養液?。?! ☆、第五十五章 殷旬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結界四布, 斷絕了外界。 彌笙簫有時候來找他打一場, 打完之后聊聊外面的情況,殷旬聽過也就跟著笑言附和幾句。 衛黎來過兩次, 一次是他金丹大典前,一次是金丹大典后。 從前的男孩變得更加沉著冷靜。殷旬不由得感嘆,或許煙花需要閉關思考許久的問題,衛黎一開始就已探得邊際。 不得不承認,衛黎確實是個天才。 衛黎每次來,都是沉默地站在煙花閉關的石門外面,一言不發地站一個時辰,然后轉身離去。 殷旬本以為他還會再來, 然而金丹大典之后,衛黎離開了玄鴻門。聽彌笙簫說,他打算四處歷練, 沒有歸期。 由于殷旬的介入, 這一世的衛黎對于煙花來說, 不過是個有點印象的幼時舊友;而煙花對于衛黎來說, 不過是年少一時的悸動。 沒有向從前那樣歷經生死的兩人,終歸情誼不深。 殷旬忽然想起煙花小時候對他說的話—— “我總覺得,衛黎很不安全??傆X得, 我一定要在他身邊保護他才行?!?/br> “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 “不知道。我就是覺得要時時刻刻保護他,不然一眨眼衛黎就會受傷的?!?/br> 煙花的直覺向來很準,那時候的殷旬在衛黎的丹田處埋下了引子, 無論衛黎最后能到達多高的修為,只要殷旬起心動念,就能毀了他的所有。 但是他答應了煙花,答應了不會傷害衛黎,所以很快,殷旬就撤了那抹引子。 劉肆也來過幾次,埋怨鳴阡鶴什么都不管,現在殷旬也什么都不管了,整個鳴峰就他一個老頭子忙上忙下,忙得快要死了。 殷旬笑著聽老爺子罵人,這點他和煙花很像,總覺得劉肆罵人特別有趣,聽起來津津有味。 可能劉肆也發現了這點,他覺得殷旬純粹把自己當成說書的了,氣呼呼地一甩袖子飛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殷旬一個人喝著茶,自己和自己下著院里那盤永遠沒有結局的棋,慢悠悠地抬頭,看著日出日落、春夏秋冬。 這段沒有小尾巴跟在身后的日子,他想起了很多前世的事情。 從前不敢深想的回憶,在那天少女將河燈送上了天之后,似乎有了回想的勇氣。 然而回憶依舊是痛徹心扉的疼痛。 殷旬嘆了口氣,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連他都以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br> “衛黎,大師兄人好嗎?”剛入玄鴻門三年的煙花,趁著休息的時候好奇的問道。 衛黎點頭,“大師兄人很好,教了我許多東西?!彼媾⒉亮瞬令~上的汗水。 煙花乖乖地仰起頭讓衛黎擦臉,眼里露出羨慕,“真好,我也想跟著大師兄學習……”那個人看起來很溫柔。 “那我……”那我去和大師兄說。 衛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潤的聲音打斷,“衛黎——” 兩個孩子轉頭望去,看見一身月牙袍的男子淺笑著站在不遠處。 煙花愣了愣,然后彎腰行禮,“大師兄?!?/br> “嗯,”殷旬頷首,對著衛黎道,“下課了嗎?” “是?!?/br> “那么,我們走吧?!?/br> 衛黎看了眼煙花,“我先和師兄走了,明天來找你?!?/br> “哦?!睙熁c頭,站在原地抱著自己的劍,看著溫柔的男子牽著衛黎愈走愈遠。 “今天上課累嗎?” “不累?!?/br> “大師兄應該告訴過你,不要太逞強?!?/br> “勞師兄掛心,都是些常規訓練,不會耽擱晚上的修行?!?/br> “總是這么聽話自律,師兄偶爾也想看看衛黎撒嬌的樣子啊?!?/br> ?!?/br> 女孩緊緊地抱著劍站在原地,背后是漸沉的夕陽,殘血一般。 她久久的站著,直到秦易文找到她。 男孩看著在巨大的夕陽下的瘦小女孩,握緊了身側的雙拳。 他蹙眉道,“大師兄來接衛黎了?” “嗯?!迸⒌哪樕下冻隽w慕,“我要是也像衛黎一樣優秀就好了?!?/br> 秦易文垂眸,沖著她笑了笑,“會的,只要努力修行,你一定會比衛黎優秀,到時候大師兄也會親自教導你的?!?/br> 他心里卻是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了。 有時候,天賦實在是努力更重要。 煙花入門以來的刻苦努力不輸任何人,可她只是個小村子里出來的雙靈根。這樣的資質玄鴻門比比皆是,宛如草芥。 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走吧,去吃飯?!?/br> “好?!睙熁c頭,邊走邊和秦易文商量,“今天南宮先生講的我又沒聽懂……你能不能再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