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給師兄惹麻煩的?！迸㈢H鏘有力的發誓，一臉堅決。

    殷旬饒有興趣的問，“他們是怎么教你‘尊師重道’的？”

    “不是要死了就不能麻煩您?！睙熁ɑ貞浿麄冋f的話，按著自己的理解總結了一下，“敬而遠之、退避三舍?！?/br>
    說完很滿意自己記憶的兀自點了點頭。

    殷旬噗嗤的笑了出來，“可我怎么記得，這是對待鬼神該有的態度?！?/br>
    “差不多?！?/br>
    “嗯？”男子好笑的睨了煙花一眼，“師兄就那么可怕嗎？”

    煙花不說話了，她還是覺得自己說的對。之前的她太任性了，不該那么麻煩師兄的。

    “別聽他們胡說?！币笱┥?，揉著女孩的腦袋，“那是對別的弟子的約束，但是煙花兒不一樣。在師兄面前，煙花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那么拘束?！?/br>
    “師兄反而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夠，才會讓煙花兒不能放心的依賴呢?！?/br>
    煙花不懂，“我和別的弟子不一樣？”

    “對，不一樣?！蹦凶幽樕系男θ萆盍诵?，原本揉著小姑娘頭頂的手慢慢移到側臉，溫柔的撫上那被山頂的晨風吹涼的臉頰，一點一點的渡去暖意。

    “煙花兒是不一樣的，不許用那些條框委屈自己?！?/br>
    女孩黑曜石般的瞳孔清晰的映出面前男人白皙卻俊美的臉龐，她問道，“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蹦粗竸澾^下顎，小姑娘乖巧的站著不動，任由面前信任的師兄隨意撫摸。

    這樣聽話乖巧的煙花讓殷旬的眸色漸深，喉結微動之后，男子輕輕吐出話語，“煙花兒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什么是絕對公平的。天道會有所厭惡，也會有所偏愛?！?/br>
    “而你，是被整個天道所偏愛的人?！?/br>
    “你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不要用那些無聊的普通法則來束縛住自己。你值得更好的，也能做到更好的?！?/br>
    煙花眨巴著眼睛，搖搖頭，“大師兄，我聽不懂?！?/br>
    “不需要懂?！币笱疁睾偷墓创?，“煙花兒還小，不用急著懂那么多?！?/br>
    “你只要知道，在大師兄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有任何顧忌?！?/br>
    “修真無歲月，對于我們來說，一輩子太長，可是能信任的人太少了。往后的日子，你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而無論如何，你要相信，只有大師兄才是你最親近的、最能相信的人?！?/br>
    煙花懵懂的點頭，“我一直很相信大師兄的?！?/br>
    月牙白長袍的男子彎起眸子，溫柔的笑了，那笑容仿若春風，帶著滿足的生機，柔和而繾綣。

    “對，要一直相信大師兄?！?/br>
    “煙花兒絕對不能反悔哦，否則，大師兄可是會難過的?！?/br>
    像是之前的四世一樣，不論我做出什么，都不能討厭我啊……

    ?！?/br>
    ?！?/br>
    最近周圍好像都變得莫名其妙了，煙花想。

    大師兄說了莫名其妙的話，每天的訓練是莫名其妙的掃葉子、鋪葉子，衛黎也對自己莫名其妙的關心……

    好奇怪哦。

    第四次跪在地上鋪樹葉時，幾個孩子已經非常有技巧了，掌握了訣竅之后比第一次效率高了不少。

    煙花一邊快速的放葉子一邊兩眼放空的發呆。

    做神仙果然太復雜了，好多事情她都不懂。

    什么時候學成了，早點回去找禾大娘吧。

    突然，旁邊的石頭上傳來一聲不耐的輕嘖。

    “嘖，”劉肆皺眉，“你們咋不罵我??？都第八天了，這時候你們該大喊一聲‘老子不干了，老子是來成為劍修的，不是來給你做仆人的’才對啊?！?/br>
    三人停下手里的動作，迷茫的抬頭看劉肆。

    “我問你們怎么不罵我?！眲⑺翉氖^上坐起來，挑著眉又重復了一遍。

    幾人對視一眼，煙花不確定道，“那……我們罵罵他？”

    衛黎搖頭，“不是真的要我們罵他的意思?！?/br>
    秦易文接話，“這是鍛煉新弟子的心性的考驗。能進玄鴻門的弟子，大多都出自鐘鼎之家，從小被視為天之驕子嬌養著長大。所以先生會用這種方式，故意激怒他們?！?/br>
    “最開始兩天的瘋狂訓練，是為了考察弟子們是否做好了艱苦修行的準備，”衛黎捏著一片葉子的梗在食指和拇指間轉動，“而這八天，則是考驗耐性和毅力?！?/br>
    “以及對師門的信任?！鼻匾孜难a充道，“如果在這時質疑師長的訓練安排，也算是無法通關?！?/br>
    “除此之外，”他有些靦腆的笑了笑，伸手抵上土地，“也是想讓弟子好好的親近、尊敬自己腳下的土地吧?！?/br>
    劉肆瞪著眼，半晌重重的哼了一聲，“倒是不笨，好話都讓你們說盡了?！?/br>
    他縱身從石頭上躍下，“可把你們給厲害的，成，我休息去了，你們自個兒學著吧。一個個的比我還會上課?！?/br>
    煙花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葉子，又看了看衛黎和秦易文。

    她站起來，默默的拍了拍自己滿是泥土的膝蓋。

    果然，這里的事情太復雜了，她完全弄不明白。

    ?！?/br>
    再過兩天就正式開始了玄鴻門新弟子的課堂。劉肆給他們放了假，自己調整一下。

    這半個月訓練的太狠，如果一直持續下去，恐怕三個孩子吃不消。

    按照之前的約定，這兩天殷旬帶著煙花在整個玄鴻門四處逛了逛，或者說飛了飛。

    “大致就是如此，不過許多地方現在來不及細看，等以后時間久了，自然就會熟悉了?！?/br>
    男人彎著眼眸，淺笑著如是解釋道。

    “我知道了大師兄?！睙熁c頭，“那我什么時候可以下去？”

    殷旬微訝，“煙花兒不喜歡這么玩嗎？”

    “原來這就是玩嗎……”煙花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腳底下的萬丈深淵，此時的她被殷旬放在了峭壁上斜長出的兩枝枯木上。

    而宛若謫仙的大師兄則是凌空站在一旁，衣袂飄飄分外出塵。

    “不好玩嗎？”

    不知名的峽谷之中有狂風呼嘯卷過，把小女孩身下那兩根光禿禿的樹枝吹得咯吱作響。

    煙花抱著自己的劍，感覺自己的臉被吹得繃緊，一點表情都做不出來。

    雖然她本來就沒什么表情。

    “大師兄，它要斷了?！?/br>
    “不會的，”殷旬笑，“師兄在這里，怎么會讓煙花兒掉下去呢？”

    咔嚓——

    話音剛落，煙花身下便傳來了木頭斷裂的聲音。

    大師兄果然十分可靠，沒等煙花落下就被抱入了男人懷中。

    “好玩嗎？”比起問女孩好不好玩，殷旬的聲音倒是聽起來非常的滿足開心。

    煙花攥著殷旬的衣服，來回想了想，然后非常誠實的搖頭，“不知道?！?/br>
    “那……”殷旬將女孩被風吹亂的碎發勾到耳后，“師兄帶你去玩別的?！?/br>
    不等煙花張嘴，腳下的景色就開始迅速變換，眨眼之間，已經從怪石嶙峋的深淵轉移到了景色宜人的池塘。

    煙花站定，剛想問殷旬這是哪，就見溫和俊美的大師兄對著自己眨了眨右眼。

    “噓——”他將食指抵在唇上，“這是輝光師叔的蓮池?！?/br>
    煙花靜靜的看著他，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殷旬指著那汪如鏡的池子道，“輝光師叔在里面養了幾尾珠蟞魚，是打算送給他妻子，作為金丹期的賀禮的?！?/br>
    珠蟞魚，長相丑陋而內含異珠，生于東方。

    這里的幾條珠蟞魚，是三十年前輝光真人專門去東水抓來細心養著的。

    煙花握著劍的手指動了動。

    殷旬點頭，輕笑出聲，“煙花兒想看看珠蟞魚的珠子是什么樣的嗎？”

    “師兄，你這樣會被打嗎？”

    煙花仰頭看殷旬，殷旬笑瞇瞇的點頭，“如果被發現的話，被逐出師門也不一定。畢竟輝光師叔可是掌門呢?！?/br>
    “所以，我們要小聲一點，千萬不能被他發現了?！?/br>
    煙花沉默，她怎么總是覺得衛黎嘴里的大師兄和她見到的不太一樣。

    “這樣不好，掌門會生氣的?！?/br>
    “可是掌門從前讓大師兄更生氣過呢?！币笱舆呑呷?，“煙花兒不想為師兄報仇嗎？”

    “大師兄很生氣嗎？”

    “嗯，很生氣?！币笱c頭，“氣得快死了呢?！?/br>
    “好吧，那這樣就沒關系了?！睙熁ㄗ晕铱隙ǖ狞c點頭，啪嗒啪嗒的跑到大師兄身后，眨巴著眼睛等著看抓魚。

    然而第一劍修不愧是第一劍修，抓魚的方式顯然和煙花這種村野小姑娘不一樣。

    只見他托起右側的長袖，將右手覆在平靜的池水表面。

    俊逸謫仙的男子閉上眼睛，臉上帶著常年不退的那抹淺笑，隨后煙花能隱隱感覺到，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在向殷旬匯聚，仿佛天地之間的靈氣都被他吸收而去，然后又從水上的那只手傳遞到池中。

    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讓人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的目不轉睛。

    此時的殷旬，仿佛全身散發著柔和溫柔的光芒，讓她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想要親近、想要膜拜。

    愣怔之間，池面上蕩開層層水波，隨后有幾道黑影從水底沖天而出，最后“啪嗒啪嗒”的掉在岸邊。

    殷旬收回手，轉頭看見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女孩，“怎么這副表情？”

    煙花定定的望著殷旬，半晌喃喃道，“娘……娘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