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單弋給他們找了個快捷酒店安頓下來,來到房間里,關上門,單衡夫妻倆便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醫生說曉航得的是腎衰竭,已經到了最后關頭,要是不能及時換腎,他就……”田滿香哽咽著,眼淚止不住的掉,“阿弋,嬸子求你,救救他吧!” “你們想要我給他一個腎?”單弋冷冷清清的發問道。 單衡支吾著,沒有正面回答,“……人有兩個腎,少了一個沒關系的……” 單弋沒接話,只是伸手接過田滿香遞來的病例本,隨意翻了翻,沒什么語氣,“我和他血型不符,你們求錯人了?!?/br> “怎么會不符呢,你爸爸……”田滿香話還沒說完就被單衡厲聲打斷,再對上單弋時,他換上了一種討好的語氣,“我們去醫院配個型看看,先看看再說,好嗎?” 單弋沒錯過田滿香話語中提到的他父親,暗沉黑眸中的寒霜層層密布,他沉聲道:“這和我爸有什么關系?” “沒關系沒關系……”單衡連連搖頭,放低了姿態,“你嬸子的意思是……就是你爸的血型和曉航一樣,她覺得你也應該是一樣的……” 看著單弋冷冷淡淡始終無動于衷的樣子,他一咬牙,直接跪下了:“小弋,當年……當年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我不該偷走你爸爸的賠償金,可是、可是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們,當年我們拿走那筆錢是為了給曉波治病啊……” “曉波也沒能救回來,曉航又病了,這都是我們的報應??!……” 單衡口中的曉波是單曉航的雙胞胎哥哥,多年前因心肌病過世。 躺在床上的青年眼皮顫了顫,他看著逆光而站的堂弟,眼中流露出無比愧疚的神情,而那愧疚之中,還隱隱含有一絲痛苦與糾結。 “你們所謂的給單曉波治病就是拿著我爸的死亡賠償金買房買車?”單弋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夫婦,眼底的怒意沸騰,“你們花著那些錢的時候心安理得,現在居然還有臉來找我?!” 第12章 前前男友 田滿香也跟著跪下了,她淚眼婆娑的面對著單弋,苦苦哀求,“都是我們的錯,都是我們的錯,我們的本意是給曉波治病來著,可后來他走了,我們一時財迷心竅……阿弋,嬸子求你,救救他……” “雖然我們現在拿不出一百萬,但是只要你愿意救曉航,我們下半輩子一定會努力賺錢還給你……” 單弋躲開,沒有接受他們的下跪,寒聲道:“我說了我與他血型不符,你們求我沒用!” 單曉航看著對峙的三人,眼中難掩痛苦之色,他忍痛起身,喃喃道:“阿弋,你走吧,別管我們了?!?/br> 單弋朝他看去,目光依舊沒有轉暖。 就在他離開的那一刻,單曉航突然提高了音量,“阿弋,是我們家對不起你……” 單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再無留戀。 街燈漸漸亮起,單弋開著車漫無目的的行駛在路上,兜兜轉轉,最后來到了里海小區門口,他朝著高樓望去,屬于喬奈家的那一個落地窗內正亮著燈。 他就這樣隔著遙遠的距離望著,百無聊賴,干脆數著樓層數——1,2,3,4……剛好數到喬奈所在的28層時,她家的燈,滅了。 單弋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現在才不到八點。 八點,可不像是她的休息時間。 他坐在車內等待著,果不其然,十分鐘后,見到了從小區門口出來的熟悉面孔。 喬奈從小區出來,深秋的天氣里她身上僅穿了套短衣短褲,外面裹著一層薄薄的風衣。 她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心情莫名有些低落,路過一家酒吧時她下意識的站定,感受著從里面傳出來的暖意,摸摸自己冰涼的臉,抬腳往里去。 這是一家清吧,里面人不算多。喬奈在吧臺前找了個吧臺椅坐下,趴在臺子上看調酒師調酒。 “美女喝點什么?” 喬奈的目光在酒架上巡視一圈,“巧克力馬提尼,要甜的那種?!?/br> 幾分鐘后,酒被送到面前,喬奈端起酒杯,抿了小小一口后,開始打量這個酒吧。 昏暗的燈光,充滿現代化的裝飾,還有一位拿著吉他的男孩在角落低吟淺唱,以及……面前這個酒紅色頭發的女人。 “小姑娘挺面生啊,我看你這樣兒……成年了嗎?”語氣的戲謔顯而易見。 喬面對她的調侃,卻認認真真的回答道:“我大學畢業已經三年了?!?/br> 女人嗤笑一聲,把玩著手里的電子煙,自顧自的介紹道:“我是這家酒吧的老板,田莉,你可以叫我莉姐?!?/br> 喬奈搖晃著酒杯里的褐色液體,淡聲道:“我沒打算常來?!币馑季褪菦]有認識的必要。 田莉歪頭看她,淺笑嫣然,“但是我想要認識你,因為我喜歡和長得漂亮的人做朋友?!?/br> 喬奈已經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禮貌回應:“謝謝你的夸獎?!?/br> 即使遭受了冷遇田莉卻毫不在意,她背靠吧臺,坐在高高的吧臺椅上翹起二郎腿,側著臉看喬奈,“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br> 喬奈沒說話,低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彎成一個優雅的弧度,挺翹的鼻尖,飽滿的紅唇,膚若凝脂,落在周圍人的眼中不免閃過一絲驚艷。 田莉招來侍應生要了一杯啤酒,看著喬奈默不作聲的樣子饒有興趣的猜測道:“你失戀了?” 一擊即中。 喬奈瞥她一眼,“你很喜歡和陌生人搭訕?” “不,”田莉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她的,“我只喜歡和長得好看的人說話?!?/br> 喬奈終于忍不住的輕笑出聲,卸下了冷漠的外殼,她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微微頷首,嗓音清淺:“算是失戀了吧?!?/br> “什么叫算是?你們沒斷干凈?” “不是?!彼龘u頭,面上有迷茫之色,“我覺得,對我來說,這段感情我并未付出多少,沒有付出,當然不算失去?!?/br> “沒感情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玩弄別人感情,你這行為有點渣,”田莉一口氣喝完半杯酒,莞爾一笑,“不過我喜歡?!?/br> 喬奈認認真真的反駁她:“不是沒感情,只是算不上深愛,有好感罷了?!?/br> 喬奈想起在溫哥華時,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她生理期第一天,痛經,樓下便利店全部關門,附近超市也沒有營業,家中停水停電,想喝杯熱水都沒有。 就是這樣一個暴雨加臺風的夜晚,喻橈為了給她送一杯紅糖水開車穿過大半個城市。到了她家時,已經渾身濕透。 世上極少有人對她這么好,也許是太過感動,也許是覺得自己的生活的確需要一些愛情的調劑,然后他們就有了長達半年的交往。 她陷入回憶中時,身邊突然坐了一個男人,熟悉的聲線喚回了她的思緒,喬奈轉頭,便看到單弋直直的盯著她。 “給我來杯白水?!?/br> 喬奈一口飲盡杯中的酒,要付款時田莉開口道:“不用給錢了,你跟我聊了這么久,這杯算我請你?!?/br> 她輕聲道謝,正打算離開便被單弋一手攔了下來,“這就要走了?” 喬奈語調平靜,清澈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你也不要總跟著我,煩?!?/br> 單弋面對她的抗拒不以為然,聲音涼薄,“誰說我跟著你了?!?/br> 他的臉在昏暗燈光的映襯下依舊輪廓分明,半邊臉隱在暗處,眼窩深邃鼻梁高挺,五官極正,黑色的短發修剪的十分利落,下巴處到了晚上冒出來的青色胡茬帶著一種冷硬的性感,很有男人味。 喬奈沒看他,聲調平平,“你總和我抬杠有意思嗎?” 單弋默了默,并沒有出聲給一個答案。 田莉看著二人,探究的眼神掃過兩張同樣冷漠的臉,挑高了眉,朝著單弋詢問道:“你就是她前男友?” 前男友這個詞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即使現在已經有人取代了這個位置。 單弋緩慢的勾起嘴角,笑聲涼薄而輕慢,“我離她的前男友還差了一個前男友的距離?!?/br> 田莉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那就是……沒關系?普通朋友,或者是追求者?” “不,”男人目光灼灼的看著喬奈,聲音依舊是低沉的,“我是她前前男友?!?/br> 田莉:“……” 喬奈:“……”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啟男女主二人共同“打副本”劇情,回到男主老家,一段只有兩個人的“旅行”~明天不更,后天6000+字更新~ 第13章 江城之行 田莉很有眼力見的遠離了吧臺,留下喬奈和單弋相對而坐。 單弋拿起手中的水杯碰了碰她手邊空了的酒杯,輕哼一聲:“恭喜我自己,段位又升了一階?!?/br> 喬奈盯著酒杯,良久才回了一句,“單弋,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他剛打算開口就被她一句話堵住,“你閉嘴,先聽我說完?!?/br> 單弋:“……” 她清了清嗓子,緩緩道:“你放不下當年的事情,卻又與我糾纏不清,其實我不明白你的腦回路究竟是怎么拐彎的,還是你真的可以心大到一碼歸一碼?” “我永遠都是喬家的女兒,你既然認定了我爸虧欠了你家,你現在想復合,難道是想學著狗血電視劇里演的,用我來報復我爸嗎?” 單弋的臉上的神色隨著她的敘述不斷變化,最終沉下了臉,啞聲道:“我沒想過要用你報復你爸?!?/br> “沒有最好?!眴棠纹鹕碚径?,目光如水般平靜,“你別來找我了,我也沒有那么想看見你?!?/br> 單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挺直倔強,他自嘲般的低笑一聲,將鈔票壓在水杯下面,轉身離開。 單弋坐回車內,點燃了一支煙,嗆人的煙味在車內蔓延開來。他不常抽煙,也沒有煙癮,只有在心情極差的時候抽一兩根。 安靜的環境很容易讓人胡思亂想,他看著指縫中夾著的煙,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他靠著車座椅背上,開始回憶過往。 他從大三開始在刑偵局實習,到如今也有四五年了,做探員這一行的見慣了生死,但直到今天,他父親的死卻還是他心里的一個結。 單父死于十一年前的工地事故,那時候他只是喬氏名下一棟寫字樓的建筑工人,那棟寫字樓是十一年前江城最高的建筑,而單父就死在喬啟威來江城視察工作的那一天。 那是單弋中考的最后一天,那一天陽光明媚,他還在考場里奮筆疾書,而單父卻變成了一具冰冷又殘破的尸體。 那天工地升降機發生事故,當時升降機上有喬啟威及他的助手,單家兩兄弟,和一個工地負責人,鋼架斷裂后,便已經承受不了多個人的重量。 而到了最后升降機上就只剩下喬啟威和助手,單衡是在單遠及負責人雙雙墜樓后,拼命一搏,隔著兩三米遠的距離懸空跳進大樓未封閉的窗戶里以摔斷一條腿的代價逃過一劫。 后來根據警方的調查,判定喬啟威沒有過失殺人,但單衡一口咬定就是喬啟威及他的助手為了減輕升降機負擔,將單遠和負責人推了下去。 最終這件事情以喬家分別賠償兩家各一百萬為了結。交到單家的一百萬,則被單衡夫妻以單弋未成年代為保管而私吞了,再后來他們卷錢搬離了江城,不知去向。 其實單弋也不確定他的父親一定是喬啟威害死的,但在陌生人與親叔叔的措辭之間,他當然會選擇相信自家人。 那天在喬奈家與她發生爭執,說出的話也是因為一時沖動,他憑著一面之詞將人父親扣上殺人犯的帽子,挨一巴掌,算是教訓。 他現在回想起叔父那貪婪的嘴臉和他們一家做出的事情,以及當年的一幕幕——葬禮上的追討賠償金,事后卷錢逃走,并且極快的搬離江城。 如此看來,單衡似乎一開始就是為了錢,那他說的話真的可信嗎?如果……喬啟威真的什么都沒有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