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本來還帶著一絲不耐之意的表情一點點褪去,他垂下眼站在原地,拿在手上的棉簽袋被他捏得皺巴巴的,偶爾發出幾聲聲響,在安靜的病房里十分突兀。 想到護士的提示,他拆開一包棉簽走到病床旁,看著蕭淵穆潮紅的雙頰和干裂蒼白的唇,捏著棉簽的手指不由緊了緊,不論是不是注定要發生的劇情,眼前的情況確實都是因他而起,心里的內疚也不能減少半分。 蕭淵穆放在床側的手,指骨修長,手背上扎著細針,從小拇指延伸到手腕的紅色擦傷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明顯,即便護士已經處理過,也止了血,這樣大面積的擦傷還是顯得有些猙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疼痛,帶著傷痕的手指幾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宋暄和下意識看了眼蕭淵穆,發現他并沒有醒來才松了口氣,他突然想起小時候每次受傷時母親溫柔卻十分有效的處理方式,不由低頭在蕭淵穆手臂上吹了吹,即便是知道蕭淵穆聽不到,宋暄和還是低聲道:“對不起?!?/br> 【這不是你的錯,劇情就是這樣,就算你不讓蕭淵穆出去買東西,他也會在暴雨天被車撞到,你不用這么自責?!?/br> 宋暄和沒有回答系統的話,他眼睫低垂,有些笨拙的把沾了水的棉簽一點點印在蕭淵穆的唇上,視線所落之處,蒼白且干燥,兩小時前,被他唇舌肆意翻攪的窒息感突然襲來,宋暄和動作一頓,將棉簽扔進了垃圾桶。 看了眼熟睡的蕭淵穆,宋暄和將棉簽放到一旁,淡淡回道:【知道他會出車禍還把他推出去,不論是不是劇情,我作為知情者都不能推卸責任?!?/br> 聞言,系統剛要開口,卻察覺到一陣陌生的波動,還來不及查實,就見宋暄和已經起身向外走去,不由道:【你不是要照顧蕭淵穆嗎?】 【我去換件衣服?!克侮押涂粗帐幨幍淖呃?,輕抿著嘴角,他需要冷靜一下,才能夠如常面對醒來之后的蕭淵穆。 房門被輕輕關上,室內又恢復一片靜默。 躺在床上的人卻緩緩睜開了眼,他側頭看向宋暄和離開的方向,眸底幽深卻看不出情緒,平靜的面容上冷意盡斂,仿佛洗凈鉛華,獨留平靜與淡然,給人一種無害的錯覺。 幾秒后,他才闔上雙眼,嘴角輕輕勾起。 沒想到,他又重生了一次。 第25章 二十五個大佬 宋暄和在附近找了個酒店沖了澡, 換上助理送來的衣服后就回了醫院,蕭淵穆一夜未醒,他也就在陪護床上睡了一夜。 早晨六點,一晚都睡得不太踏實的宋暄和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坐起看到陌生的環境還有一瞬間空白,直到視線移到不遠處的蕭淵穆身上時, 記憶才慢慢回籠。 他隨便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病房, 直接開車回了家,到家后直奔廚房,表情野心勃勃。 一直沉默的系統在他將大米倒進鍋里然后把油鹽醬醋都放了一遍后, 不由出了聲:【兄弟, 你在干啥?】 宋暄和緊盯著鍋里伴隨著一粒粒米沸騰的水, 反問:【你看不出我在煮粥?】 幾秒后,系統實誠地回答:【真看不出?!?/br> 宋暄和把火關小, 站在鍋旁小心的看著, 沒有搭理系統。 過了幾分鐘, 宋暄和皺了皺眉,打開手機搜索煮粥需要多長時間, 然而網頁剛剛打開, 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網頁頁面也變成了通話頁面。 看到眼前的陌生號碼,宋暄和直接滑到了掛斷。 網頁上顯示了很多煮粥的方法,里面最多的就是白粥,宋暄和不愛喝白粥, 而且白粥也太過簡單了,絲毫不能低調的體現他的歉意與廚藝,于是他翻了幾頁,終于找到了一個從圖片就能看出來味道不錯,里面的食材也不算太復雜的粥譜——皮蛋瘦rou粥。 宋暄和在冰箱了找了一圈,rou倒是挺多,從家禽到海鮮,什么都有,可是蛋卻只有雞蛋。 雞蛋就雞蛋吧,都是蛋也差不了多少。 宋暄和將剛剛那鍋粥直接倒了,按照食譜再次加了水放了米,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嚴格按照食譜要求,看起來也像模像樣,至少直到他把雞蛋打進去之前是這樣的。 宋暄和關了火,面無表情的將鍋里的粥再次倒了,剛準備再起一鍋,手機鈴聲就再次響了起來,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誰?” 乍然聽到宋暄和的聲音,那邊顯然沒有料到,幾秒鐘都沒有出聲。 宋暄和皺著眉將冰箱關上,連粥都煮不好的挫敗感和火氣都發在了手機對面那人身上:“有屁快放?!?/br> 那邊顯然回過神來,連忙出聲:“是我,宋少爺,我是柳絮?!?/br> 宋暄和動作一頓,挑了挑眉,“什么事?” “您最近有時間嗎?我想約您見一面,有些事想和你說?!?/br> 宋暄和心思一轉,不過半秒,就將柳絮的打算想了個清清楚楚,他勾起嘴角,語氣惡劣十足:“本少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柳絮沒想到宋暄和是這樣的態度,卻還是柔聲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您說,事關您的家族和您的父母,我覺得您一定得知道?!?/br> “哦?”宋暄和在餐廳找了張椅子坐下,聲音漫不經心:“很重要的事?“ “對?!?/br> 宋暄和漫不經心德捏著桌上的防燙墊,掀起來放下去,聲音疑惑:“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柳影后手里會有關乎我們宋家的重要消息?!?/br> “不能說宋家?!绷踺p輕道:“但是和您的母親有關?!?/br> 宋暄和無聲的嗤笑一聲,勾著唇道:“既然是這樣,那就柳影后定個時間吧?!?/br> 柳絮一喜,連忙道:“下周二怎么樣,地點是流曲溪?!?/br> 流曲溪是一家私密性十分強的茶館,很多明星以及政商界大佬都會去那邊飲茶,聽說背后的主人十分神秘,柳絮會選在那里,確實十分保險。 宋暄和聲音平靜,臉上的笑意卻帶著每次算計人才有的壞勁兒,他慢悠悠道:“好啊,周二見?!?/br> 掛斷電話,宋暄和掃了眼時間,見到上面的九點十分之后,不由說了句臟話,然后抿著嘴給謹記打了個電話,將蕭淵穆的病房地址發了過去。 等宋暄和趕到醫院時,蕭淵穆已經在喝粥了,見他進來舀粥的手幾不可查的頓了頓,淡淡掃了他一眼,隨即勾唇:“你來了,粥很好喝?!?/br> 聽到他的聲音,宋暄和腳步一頓,匆匆掃過他已經恢復正常的臉色,以及穿著病號服也不顯空蕩,反而格外挺拔的身材,最后將目光停留在他捏著木勺,骨節分明的手指,抿嘴道:“買個宵夜都會出事,你還能做什么?” 聞言,蕭淵穆倏地微瞇起眼,視線不著痕跡的在宋暄和身上轉了一周,在他輕輕抿起的唇上多停留了幾秒,然后才收回視線,慢條斯理的喝了口粥,淡淡道:“你還在生氣?” 宋暄和站在原地,神色有一瞬間茫然,微微轉動的瞳仁都透著無辜,幾秒之后,他才反應過來,表情微變,抬起放在身側的手抱到胸前,清潤的聲音都高了些許:“我干什么生氣?我為什么要生氣?就因為你親了我?你在搞笑嗎?” “不生氣就好?!?/br> 聽到宋暄和激光炮似的反問,蕭淵穆眼簾都沒抬一下,他將手里的勺子放下,語氣平平淡淡,似乎剛剛只是隨口一問,將宋暄和腦子里剛剛組織好隨時準備反駁的話都堵在了嗓子里。 仿佛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又軟又憋屈。 宋暄和抬起眼,恰好對上蕭淵穆的視線,平靜且幽深,仿佛一望無際的大海,又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他遲疑的眨了眨眼,心里迅速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 還不等他抓住著絲靈光,就有護士推門進來,幫蕭淵穆收拾好桌面的東西后,用柔軟的聲音道:“蕭先生,我幫您再測一次體溫,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您就可以出院了?!?/br> 護士動作細心的幫蕭淵穆量體溫后,軟軟道:“醫生讓我告訴您,您剛剛高燒,最近飲食請清淡一些,還有腿上雖然只是擦傷,但最好不要過量運動,傷口需要每天換藥,如果沒有人幫您的話,我下班之后可以去您家幫您換藥?!?/br> 說完最后一句話,面龐清秀的護士已經臉頰緋紅,一舉一動之間都流轉著無限情意。 然而蕭淵穆絲毫沒有感受到人家的含情脈脈,語氣禮貌又疏離:“不用了,有人給我換藥?!?/br> 宋暄和提著換洗衣服走到旁邊的沙發坐下,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好戲。 護士聞言有些失落,卻還是帶著笑意,期期艾艾道:“那如果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聯系我,我一定會趕過去幫您?!?/br> “謝謝?!?/br> 蕭淵穆淡淡頷首,仿佛聽不懂護士想要聯系方式的暗示,神色淺淡,沒有一絲多言的欲望。 護士這才知道自己沒有絲毫可能了,她低著頭,聲音也很低,小聲道:“那蕭先生,我先出去了,再見?!?/br> 宋暄和就這么看著從進門到現在連一個余光都沒有給他女護士抵著腦袋,無限失落的離開了病房,在這之后,還有三四個護士打著各種名義進來又出去,殷勤又細心,嬌羞又溫柔,就差扒了蕭淵穆把病號服,親自幫他換上出院要穿的衣服了。 “我要換衣服了,能麻煩你們先出去嗎?” 終于,蕭淵穆清冽的聲音響起,尾音低沉磁性,讓圍在他身邊的兩個護士臉頰更紅,嬌羞的點頭,然后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宋暄和沒忍住嗤笑了一聲,剛準備開口調侃兩句,就見蕭淵穆已經脫掉了上衣,而且正對著他的方向。 宋暄和嘴角的笑容一僵,連忙別過頭:“你做什么!” 聽到他的聲音,蕭淵穆脫衣服的動作一頓,冷淡的臉上似乎帶有一絲笑意,一雙眸子卻毫無波瀾,眸底藏著難以察覺的審視。 “脫衣服?!?/br> 蕭淵穆回答,聲音清冽,平靜又無辜,似乎不明白他為什么明知故問。 “我當然知道你脫衣服!”宋暄和聞言沒忍住轉頭想要瞪他一眼,視線掃過他結實整齊的腹肌時一頓,連忙轉了回來,語氣更加氣急敗壞:“我是說你脫衣服怎么不去衛生間!” 蕭淵穆將脫下的病號服放在床上,拿起旁邊的襯衣,也沒有穿上,就這么走到宋暄和身邊,低聲道:“為什么要去衛生間?” 聲音就在頭頂響起,轉眼就看到蕭淵穆被褲子遮了一截的人魚線,宋暄和連忙移開視線,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心跳聲卻不受控制的大了不少,他明明看過無數的果體,而且之前看到蕭淵穆果體盡管覺得完美也沒什么其他感覺,可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卻覺得背上似乎有火在燒。 就因為接了個吻?宋暄和思緒飄散的想著,應該不是吧,之前和別人接吻也沒這種癥狀啊。 大概是……愧疚吧,明明知道他會車禍卻沒有阻止,這種良心上的譴責讓他心慌意亂,看到蕭淵穆就會產生內疚感,所以才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宋暄和恍然大悟,想通之后,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 “你自己把那些護士趕走,不就是不想讓人看到嗎?”不再糾結,宋暄和語氣都輕松多了:“既然不想被人看到不就是要去衛生間?!?/br> 蕭淵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將宋暄和所有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心底的疑惑更甚,眸中略過一絲冷意,臉上卻沒有泄露半分情緒,他微微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br> 帶著熱意的呼吸撲在耳尖,宋暄和剛剛放松的身子一僵,剛剛才敢游離一會的視線又直直聚焦的前方的花瓶上,他無意識的舔了舔唇,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穩下來,一把推開蕭淵穆,佯裝不耐道:”當然不一樣,她們是女的我是男的,你換個衣服怎么這么多話?!?/br> 毫無防備之下被宋暄和推得后退了半步,蕭淵穆剛剛還平靜的眸子卻倏地深幽起來,他的目光在宋暄和略顯濕潤的嘴角與發紅的耳尖穿梭,眸中的波瀾漸漸歸于平靜,將莫測的情緒全部隱藏眼底,將襯衣套在了身上。 見蕭淵穆安靜的換衣服,沒有再與他說話,宋暄和松了口氣,等他換好衣服,宋暄和才站了起來,道:“走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外面隨便吃點東西再回去?!?/br> 蕭淵穆略略頷首,音色冷淡:“嗯?!?/br> 兩人剛走到門口,敲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有人問:“能進來嗎?” 門外的聲音有些熟悉,宋暄和不過兩秒就反應了過來,下意識地抬頭去看蕭淵穆。 蕭淵穆也正看著他,他的眼睛前勾后翹,不算寬的雙眼皮在眼尾拉出褶皺,此時微微垂著眸子看他,纖長的睫羽微垂著,尋常人臉上勾人的雙眸鑲在他臉上干凈又冷淡,如同高山白雪,拒人千里之外。 他問:“外面是誰?” “昨天撞到你的人?!彼侮押褪栈匾暰€,開門的動作有些急促,“干嘛?” 衛臣見宋暄和冷著一張臉看他,不由挑眉笑道:“怎么,不歡迎呀?” 宋暄和就這么冷冷淡淡地看著他,答案不言而喻。 衛臣見狀沒忍住笑道:“我只見到受害者家屬都是扒著吵著要肇事者賠償的,沒想到還有你這種一分錢沒拿還巴不得肇事者不要過來的?!?/br> “現在你見到了?!彼侮押蜖科鹱旖?,皮笑rou不笑道。 “見到是見到了?!毙l臣皺起眉,嘆了口氣后頗有些無奈又驕傲的搖搖頭:“可是我這人就是善良淳樸大度而且責任心特別強,生怕一不小心受害者與受害者家屬就不見了,所以連忙趕過來賠償了?!?/br> 宋暄和嘴角抽了抽,他還真是沒見過比衛臣還不要臉的人了。 蕭淵穆一眼就看到了門外熟悉的臉,不著痕跡的勾起嘴角,眼底卻掠過一絲冷意,他走到宋暄和身后,與門外的男人對視,淡聲道:“你是誰?“ 衛臣對上蕭淵穆的視線,本來勾起的嘴角漸漸拉平,表情從輕松變為警惕,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十分危險。 “這是衛臣?!彼侮押徒榻B到:“撞了你的那個人?!?/br> 衛臣沒有說話,一瞬不瞬地盯著蕭淵穆,他從小在大院長大,位高權重的長輩一桌吃飯都是尋常事情,對于任何大場面都游刃有余,可是這種顫栗的危機感與上位者的壓迫感,卻是有史以來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