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四年前,美國, 秋末。 …… 尤瑋在專業上的成績一向是同學們里名列前茅的,如無意外, 她恐怕也會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 只不過由于她和專業課的男助教關系比較親近,平日有說有笑,難免會被其他同學們所詬病,認為兩人有一腿。 直到尤瑋一次遲來上課,被這個專業課的女導師記了一過,她的成績受到影響, 課下和導師爭取過, 理論過, 都無效。 后來的一次課堂上, 尤瑋還因為回答問題的答案不被女導師所接受,當場請她立刻課堂, 再度拉低了分數。 緊接著, 兩種傳聞就在班里散播開了。 第一個傳聞是, 男助教和女導師有一腿。 第二個傳聞是, 尤瑋是第三者,所以才被女導師針對。 關于這兩個傳聞,尤瑋沒有一句解釋。 …… 那時候,顧丞暫時離開了一陣,去了美國東部,回來時剛好聽到此事,還聽說尤瑋已經連續三次被女導師請出教室,每次的理由都是她的課堂回答不過關。 眼瞅著要到專業考核的時間了,顧丞建議尤瑋給女導師服個軟,私下問清楚原因是什么,好改正。 尤瑋只說:“不必了,她對我有偏見,問了也白問?!?/br> 顧丞轉眼又聽人說,這件事的起因是尤瑋和男助教走得太近,那女導師和男助教平日關系就不一般,尤瑋橫插一腳,所以才會被針對。 更有甚者,要是尤瑋因為這件事得罪女導師,學期結束后,女導師給她的評語也不會客觀中肯,這會直接影響她回到耀威的就業問題。 直到有一次,顧丞去學校接尤瑋。 尤瑋下課出來晚了,顧丞就坐在附近的咖啡館等她。 兩人都沒想到,就是這半個小時的等待,致使咖啡館里發生了糾紛。 …… 尤瑋出來時,剛好見到顧丞上了警車。 她愣住了,連忙上前,要和警察理論。 警察非常蠻橫地告訴尤瑋,顧丞打人暫時要接受拘捕。 尤瑋簡直不能相信這些警察說的是顧丞,她透過警車的窗戶看向顧丞,顧丞神色很淡,只是看著她,微微一笑。 尤瑋立刻要打車跟去警局了解情況,同時還在腦中思索著有哪個同學認識靠譜的律師,只是她剛要招手打車,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尤瑋回頭一看,竟然是男助教。 男助教還拿著顧丞的外套。 在趕去警察局的路上,男助教幫助尤瑋聯系了律師,還跟她講了來龍去脈。 原來,顧丞在等尤瑋的時候,男助教也剛好進來喝咖啡,兩人照了面便坐下來聊了兩句。 顧丞話里話外難免會提到近日尤瑋的狀況,有探聽的意思。 男助教簡單解釋了幾句,顧丞恍然大悟。 誰知這時,是有一個華人學生和一個本地學生在旁邊閑聊,他們話語中談到一些中國學生和導師、助教有不正當的關系,才取得高分數和高獎學金,這原本不是什么駭人聽聞的事,直到那兩個人點名指性的提到尤瑋,還把她形容的非常不堪。 男助教建議顧丞一起離開。 顧丞點點頭,站起身后卻直接走到那兩人身前,給了兩人一人臉上一拳。 一陣爭吵過后,兩個學生報了警。 …… 聽到這里,尤瑋長長的嘆出一口氣,揉著眉心,頭都大了。 她說:“顧丞不是這么沖動的人,我想他們說的話一定非常難聽?!?/br> 男助教笑道:“我不想原話學一遍,不過我可以把證據放給警察看?!?/br> 尤瑋一怔:“你錄下來了?” 男助教說:“沒有錄到全過程,但顧丞打了他們之后,他們嘴里又罵了差不多的話,我想也足夠用了。當然,還有我這個證人在現場,我相信餐廳的其他人也可以作證。放心吧,我找的這位律師很會打這一類的官司?!?/br> 尤瑋這才松口氣:“那就好?!?/br> *** 這之后幾個小時,就是去警察局接人,律師進行保釋手續。 等離開警局已經是晚上,男助教和律師先走一步。 尤瑋和顧丞回了家。 進了門,尤瑋下廚做了兩碗面,吃完后,顧丞去洗碗。 等顧丞回到客廳,尤瑋正抱著抱枕,坐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顧丞輕嘆一聲,知道必須要把今天的事做個了斷才能睡了,便坐了過去,準備解釋。 尤瑋卻在這時將他打斷:“我知道,證據我看到了,他們該打。但是,是不是一定要這樣解決事情呢,就沒別的辦法了么?” 顧丞扯了下唇角,揉著自己的手:“這種最快,最有效?!?/br> 尤瑋掃了一眼,起身將醫藥箱翻出來,折回來給他上藥。 “打人的人,手怎么還能受傷呢,你是豆腐做的?!?/br> 顧丞盯了她一眼:“我現在是傷者,而且別忘了,我是因為誰才打人?!?/br> 尤瑋嗤笑著:“如果我再小十歲,我會覺得你好帥,好man,竟然有男人為我打架,好酷哦,可是現在,呵呵,沖動是魔鬼?!?/br> 顧丞皺著眉,要抽回手,真是聽不下去了。 尤瑋卻抓著他的手腕,說:“你別動,快好了?!?/br> 她在他紅腫的手背和關節上吹了一會兒,等藥膏干了,才說:“其實我和那個助教沒什么?!?/br> 顧丞:“我知道?!?/br> 尤瑋一怔,抬眼:“他和你解釋了?” 顧丞:“那個助教只跟我說了一句——其實我對你更感興趣?!?/br> 尤瑋又是一怔,進而笑出聲。 顧丞斜了她一眼:“再說,他沒我帥,你也不會喜歡?!?/br> 尤瑋回了他一眼:“不要臉?!?/br> 這時,顧丞問:“既然他不喜歡女人,那個女導師是怎么回事?” 尤瑋說道:“那是他親媽,不過是私生,還被學校里傳的那么難聽。導師認為是我勾引她兒子,她兒子才會處處幫我。我雖然知道她兒子的性取向,可我不能為自己辯解,這件事導師還不知道?!?/br> 尤瑋話落,顧丞好一會兒沒言語。 一陣沉默過后,他才問:“即便自己被誤會,也不去澄清?值得么?” 尤瑋安靜地看了他幾秒,才說:“我從小就被人指指點點長大,我知道這種滋味。我不是講義氣,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相比我被人懷疑和助教有一腿來講,助教的性取向曝光這件事傷害會更大。都說美國是一個講人權,自由的國家,其實這里的人對待這種事更忌諱,尤其是教育機構。我為自己澄清了,那個助教下場會更慘?!?/br> 顧丞幾乎是面無表情的說:“那是因為現在的謠言不算嚴重,還沒有給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如果事情再進一步發展,這也許會影響到你的專業學分,可能會畢不了業,可能會拿到差評,反饋到國內,你會被酒店問責。你有沒有想過,為他人背負責任的代價是什么?” 尤瑋一時不懂為什么顧丞這么大反應,今天他打人了,這會兒還忽然變了臉。 她說:“如果有那么嚴重,我自然會找那個導師談,或者讓那個助教自己去和導師解釋清楚,不要連累我。我又不是圣母,當然不會一味地幫別人背負責任。你的火兒發的太沒道理了?!?/br> 尤瑋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哪句話刺激了顧丞,顧丞很快站起身,居高臨下且不能認同的掃了她一眼,說:“那么多學生在修這門課,偏偏只有你惹上這種事,會不會是因為你和那個助教走得太近,不知道避嫌呢?” 尤瑋也一下子被他的話刺激到了,跟著站起身,瞪過去:“和助教搞好關系有什么問題,為了學分走走人情有什么問題,無論是學習還是人際交往這些都是我工作和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的一部分,我不只是來上課的,也是來建立關系的?!?/br> 顧丞沒應,他只是動了動唇,最終只是冷笑一聲,抬腳就走。 他一走,尤瑋就罵了一聲“靠”。 這天晚上,顧丞是在沙發上睡的覺。 第二天,他就從尤瑋的宿舍里搬出去了,直到幾天后打人的糾紛圓滿了結。 …… 幾天的“冷戰”,兩人也漸漸冷靜下來,只是誰都拉不下臉先邁出一步跟對方和好。 直到一個周末的晚上,尤瑋去參加同學聚會,喝了帶酒精的飲料,卻發現身上沒有帶藥,她酒精過敏,很不舒服。 男助教看到了,便替她給顧丞打了通電話。 顧丞很快過來了,笑著和幾個同學聊了幾句,便將尤瑋接走。 尤瑋那一路上都在裝死,裝睡。 等顧丞把她扛進宿舍里,把她扔在床上,尤瑋還以為,顧丞要走了,心里還在掙扎著要不要趁此機會和好。 正在這么想著,顧丞又折了回來,手里拿著藥和一杯水。 他把尤瑋扶起來,靠著他的肩膀,將藥片塞進她嘴里,又讓她把水喝了。 只是顧丞剛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還沒起身,腰身上就環上來兩條手臂,在他后背交握。 顧丞一頓,只覺得背脊上升起一陣戰栗,心里原本還高高豎起的高墻瞬間就坍塌了。 尤瑋靠著他的肩膀,只聲音沙啞的問了一句:“還生氣呢?” 顧丞就不氣了。 后來,尤瑋跟顧丞說,她這幾天想了想,才明白他當時為什么那么生氣——是因為他親生父親的事。 顧丞的親生父親曾經在顧丞上學的學校里教書,當年就是被顧丞的同班女同學污蔑非禮才開除的。 顧丞的父親原本有機會申辯,可那女同學的父母卻跪下來求他,請他再給那個孩子一次機會,學校那里他們也會去說情,聲稱不予追究。 就連校方也表示,這件事會壓下來,顧丞的父親轉去其他學校工作,學校這邊也不會寫上任何負面評語,還會幫忙寫推薦信。 可事實證明,顧丞的父親只是做了一次不分善惡是非的東郭先生。 事情平息后沒多久,顧丞父親非禮未成年女學生的消息就鬧得沸沸揚揚,他不僅丟了這份工作,也被其他學校列入黑名單。 直到顧丞的父親酗酒出車禍身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