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硯從懷中拿出那張便簽，情商極低的喬知學想將這張便簽存檔，作為量子傳輸史上第一次實現空間傳輸的資料留存起來，這張便簽以后是要載入史冊的，它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到來。

    但是譚硯沒同意，他說這是梁顯的便簽，是否要公開出去，由梁顯自己決定。

    譚硯拿著便簽，在梁顯耳邊道：“你的生日禮物我收到了?！?/br>
    梁顯的眼睫毛很微弱很微弱地顫抖了一下，敏銳的譚硯立刻捕捉到這個動作。

    以他的眼力絕對不會看錯，梁顯對他的話有反應，尤其是對便簽有感應。

    “回應的話，我已經對小鹿說一次了。但小鹿沒辦法像你一樣將信息傳遞出去，我需要再對你說一遍?！弊T硯用平緩的聲音訴說道。

    梁顯摸著管道壁的手指動了動。

    譚硯見他的作收動了，心中欣慰，他看看左手，很正常，沒有咬痕，那么受傷的就是右手。

    梁顯的右手是插進工服衣兜里的，譚硯想看他的傷口，便將右手從衣兜里拉了出來。

    才拉出半只手時，譚硯的動作便頓住了。

    梁顯的右手上戴著一只皮手套，看起來有些空。

    譚硯拉開梁顯的衣袖，右臂上有個咬痕，牙印很淺，牙齒很小，是小孩子的咬痕。盡管痕跡很輕，但還是咬破了皮膚，流了一點血。

    現在傷口已近沒血了，可疤痕依舊在。

    譚硯也拿出手套帶上，盡可能不去碰觸傷口。

    他望著梁顯右手上套著的手套，告訴自己方才的想法應該是錯覺，或許只是戴歪了，手指頭蜷縮進去而已，一定不是……

    譚硯慢慢摘下手套，一根一根手指看過去，然而那并不是錯覺。

    梁顯右手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已經斷掉了，是被利器切斷的。以譚硯多年刑偵的經驗來看，手指上的切口很平整，下手的人沒有任何猶豫，方向是由左至右……

    如果是其他人切的，那人除非是從背后熊抱住梁顯才能切出這樣的傷口。而一般由他人進行的切口，都會是從對面或者側面施力，不可能造成這樣的切口。

    唯一的可能便是，三根手指是梁顯自己的切的。

    譚硯摸摸梁顯的腰間，那里掛著一把軍用短刀，是他們出門前，于部長等人準備的。

    梁顯用這把刀，一根一根地，切斷了自己三根手指。

    譚硯看著剩余的兩根手指，與手掌和手臂不同，這兩根指頭泛青黑色，與喪尸的膚色很像，顏色卻沒有蔓延到手掌，而且大拇指顏色略淺，小拇指看起來十分嚴重。

    譚硯想，他大概猜到梁顯這一個多月是怎么抑制自己的尸毒了。

    如果將尸毒想象成一種病毒或者能量，那就是梁顯不知用什么辦法將毒素全都控制在肢體末梢處，一旦控制不住，就果斷切斷末梢肢體，靠這種辦法來抑制尸毒的蔓延。

    又果斷，又狠。

    就像當初執意要覺醒異能的梁顯一樣，他可以冒著生命危險讓自己處在瀕臨死亡的狀態下覺醒異能；也可以通過自殘來抑制自己的喪尸化。

    聰明又狠毒的人，會讓人防備?？蛇@個人即使傷害自己，也不愿變成變成失去理智的怪物，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想著幫助其他世界的幸存者。

    “失去你，是國家巨大的損失?！弊T硯摘下手套，撫摸著梁顯的臉，心疼得難以控制。

    “同樣，也是我的損失?！?/br>
    即使他已經年邁，無論是情感上還是思維上都跟不上現在年輕的想法，可他還是愿意回應這樣一位年輕人的感情。

    譚硯撤去自己身上的保護膜，扶住梁顯的臉，用自己的唇，輕輕地碰了下他已經凍裂的唇。

    這樣蜻蜓點水一般的動作，已經是內斂的譚硯，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被輕吻后，梁顯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起來，伴隨著越來越有力的心跳聲，他睜開了眼睛。

    第82章 空間偷渡（九）

    梁顯一睜眼便見到了譚硯, 他茫然地望著譚硯和小鹿，不知自己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 看到上面的手套已經摘下, 露出缺失的三指。梁顯立刻將手抽了回來，藏在身后，身體則是向后蹭了兩步。

    背后是糧倉, 擋住了梁顯的步伐，后退這個動作最后只變成了蹭蹭腿。

    即使是做夢，梁顯也不想傷到譚硯，感情讓他抱住一個多月都沒見到的心上人，理智卻叫他遠離, 此時的梁顯，理智還能占上風。

    但不知什么時候, 他可能就會失去理智。

    譚硯一把抓住他的左手, 不讓梁顯逃開。

    “你不是在做夢，”譚硯看出他眼中的無措，堅定地說，“你能通過小鹿為我送花, 我也能靠著你們之間的量子糾纏找到你?！?/br>
    梁顯漸漸清醒了些，他晃晃頭, 低下頭道：“你……不要這么靠近, 我的腦子有時好用，有時就會糊涂?！?/br>
    “加強理性，堅強一些, ”譚硯捧住梁顯的臉道，“你堅持了這么久，一定能戰勝喪尸病毒！”

    他不善言辭，也只能說這些空泛的話鼓勵梁顯。但于梁顯而言，譚硯能夠出現在他面前，就是最大的鼓勵了。

    梁顯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問道：“你是怎么來的？”

    譚硯將收到花前后的事情給梁顯簡單地講述一下，梁顯聽到自己的便簽被放到會議上討論時，臉微微一抽。

    隨后他又搖搖頭道：“知道就知道吧，左右我也回不去了，他們愛笑就笑去?！?/br>
    一個多月的異世界生涯似乎讓梁顯有些改變，變得成熟些了。

    “我就是來帶你回去的?！弊T硯認真道。

    “不可能的，”梁顯用手抵住額頭，撐起英俊的面容，他指指自己的下巴，“你看我，這一個多月我都沒刮胡子，但一點沒有長?！?/br>
    “還有這個?！彼贿呎f一邊用刀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劃了一下，見紅了，但是沒有流血。

    “我的新陳代謝已經漸漸停止了，”梁顯解釋道，“雖然我一直有用意識力抵擋尸毒對大腦的入侵，但身體的變化是騙不了人的?！?/br>
    他很平靜，至少表面上很平靜，只是不知是真的平靜，還是裝出來給譚硯看的。

    梁顯慢慢地直起身，給譚硯講述分開這一個多月中發生的事情。

    目送眾人離開后，梁顯走到五級喪尸身邊，割下了他的部分組織以及細胞，用背包中的儀器化驗，試圖分析出喪尸病毒的成分。只要清楚成分，梁顯或許就有希望將體內的尸毒分解。

    但令人吃驚的是，五級喪尸體內沒有任何毒素，經過儀器分析，這是一具死了一年多的尸體，只是不知用什么方法保持了尸身的鮮活度。

    那尸毒是怎么回事？他正在漸漸模糊的意識又是怎樣？

    梁顯頭很暈，他盡可能保持理性，回憶自己見過的喪尸的模樣。

    喪尸其實已經死了，但哪怕是關節被打斷，它們還能行動，只有重擊大腦才能殺死喪尸。

    那么有沒有可能，被咬后進入體內的不是病毒，而是一股能量，這股能量能夠致人死亡，同時卻又能保持大腦的活躍度？

    想到這個可能性，梁顯挖開了五級喪尸的大腦，在里面看到一顆血紅色的晶核。

    晶核足有拳頭大小，紅得澄凈，梁顯看向喪尸皇的腦殼，里面沒有腦漿，只有這顆干干凈凈的晶核。

    沒有大腦，那思維又是怎么回事呢？喪尸皇為什么能夠恢復意識，還可以控制人心？

    梁顯忍著頭痛分析了晶核的成分，意外地發現它并不是什么物質，而是能量結晶。

    能量本是無形的，卻能夠結成這樣的晶核，可想而知晶核中的力量有多恐怖。

    如果喪尸病毒這種能量的目的是為了侵蝕大腦，那么他用意識抵抗，會不會有效果？

    想到這一點的梁顯便集中精力，調動自己腦中全部的意識，控制著體內能量抵抗喪尸病毒，將那已經快要侵入心臟和大腦的能量硬生生逼退，逼到右手食指上。

    梁顯望著那根已經變成黑色的手指，試著動了一下指頭，卻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它，手指在慢慢長出可怕的指甲。梁顯當機立斷，抽出刀砍掉了指頭。

    指頭斷掉的同時，大腦清醒了不少，梁顯知道自己找到了抵抗病毒的辦法，但同時他也發現，砍斷的手指并沒有流血，他也感覺不到疼痛。

    大腦依舊正常，因為這里是意識力的具體表現，能量強，但身體卻沒辦法了。喪尸病毒在體內走了一圈，終究還是對身體產生了影響。

    而梁顯在集中意識將尸毒逼到指尖時，他左手上的晶核無聲無息地變小了一點。

    梁顯燒掉五級喪尸的尸體，告訴居住在平縣的居民，保護他們的人已經死了，不久之后將會有大量的喪尸來襲，讓平縣百姓自尋出路。

    他是無法幫助這些人的，梁顯不清楚自己何時會喪尸化。

    心情異常地平靜，梁顯為了不傷到人，一路向人煙稀少的地方走。他發現喪尸不會攻擊，在它們眼中，自己已經不是活人了。

    在這一段時間中，梁顯不斷解剖喪尸的大腦，有普通的，也有二級三級的。

    他發現普通喪尸腦殼一片空白，只有干掉的腦漿，余下什么都沒有。它們不會攻擊自己的同類，卻想要吃人類的大腦。而吃多了人，就會進化為二級喪尸。

    二級喪尸腦中有小小的晶核，身體變得更加靈活，除了會攻擊人類外，它們更喜歡攻擊同類，也就是同為二級喪尸的家伙。

    三級、四級亦是如此，它們搶奪晶核，而后晶核漸漸代替大腦，恢復意識。

    最終進化為李所長那樣的喪尸皇，起碼需要數千萬人類的性命與數萬變異喪尸的晶核。

    梁顯可以讓體內病毒減少，卻無法完全清除它們，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他只能一根根地砍斷手指。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自己之所以能夠抵抗病毒，其實是因為他在慢慢吸收那顆五級喪尸的晶核。

    不吸收晶核，大腦的意識力就無法對抗病毒，而吸收的代價卻是他的新陳代謝已經完全停止了。

    如果不是心臟還在慢慢的跳動，梁顯大概會絕望吧。

    而在徹底吸收五級晶核的那天，梁顯突然發現周圍環境一變。

    他躺在譚硯身邊，譚硯摟著他睡著了。

    梁顯欣喜若狂，他抬手想要保住譚硯，卻發現自己的手掌變成了兩個蹄子。

    并不是他的身體回到現實世界了，而是他的意識進入小鹿的身體內了。小鹿似乎感覺到有人入侵大腦，它動了動，主體意識想要回歸。

    梁顯此時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與小鹿的差距，他可以輕松地奪取小鹿的意識，將身體丟在異世界，意識回來。

    而回來后，他甚至還可以再利用量子糾纏換一具身體，重新變為人形。

    但他什么都沒做，只是交代小鹿為譚硯送花，就回到了喪尸世界。

    同時，梁顯也明白五級喪尸是怎樣用意識力控制他人的，因為他也變得如此強大了。

    意識作為一種能量形勢，當電子活躍度高達一個程度時，是可以將意識遠距離發散出去，影響到其他人的大腦的。

    梁顯也不清楚自己腦中究竟是晶核還是腦漿，他又不能打開自己的大腦觀察。

    但他發現一件事，自己需要晶核?？v使吸收了五級喪尸的晶核，他依舊很難對抗體內的病毒。

    此時梁顯又有了個猜測，尸毒這種能量只能在死尸中傳遞，所以它們必須將自己變成死尸。而晶核卻只是單純的能量結晶，他可以被自己吸收轉化，并不在意他是人還是喪尸。

    而只有晶核在喪尸腦海中時，這股能量才會徹底掌握軀體，讀取原身記憶，吸收經驗。

    這能量也是一種意識力，他之所以無法抵抗，是因為自己不夠強。

    最終，梁顯得出結論，造成這個世界末世的原因，極有可能是一股意識力，它想要軀體，就像曾經進入小鹿體內的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