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于部長已經帶人走了過來，他第一時間看向譚硯道：“有關領導委托我問你一句話，這些人，如果真能救的情況下，你救是不救?！?/br>
    “救！”譚硯干脆地說道。

    于部長一臉凝重道：“實際上，如果這些人都消失的話，消息還更好隱瞞一些。你知道‘空洞’會引起社會恐慌，一旦泄露消息，就不只是一兩千個人的問題了。而且這些人進入的是末世，‘空洞’后的情況你也清楚，這些人的存活率非常低，遇到災難性的世界，或許一個都活不下來，就算置之不理，也不是你的錯。即使如此，你也要救嗎？”

    “救，哪怕只剩一個人也要救！”譚硯的眼中沒有絲毫猶豫。

    “很好，”于部長充滿焦慮的臉上終于露出一抹微笑，“我沒有看錯人?！?/br>
    多么優秀的一個人，擁有超人的力量卻從不濫用，游走在無數個世界之間卻能夠堅守底限。無論經歷過多少殘酷與絕望，卻從不放棄拯救任何一人。

    “每一個人都不是獨立的個體，他們的背后都有無數家庭在等待，每一條生命對于他的至親而言都是致命的打擊?！弊T硯道，“生命永遠不能用價值來衡量?！?/br>
    “你們都聽到了嗎？”于部長看向譚硯身后的異能小隊隊員。

    “明白！”大家齊聲道。

    “相信大家都清楚這一次的任務了，盡各位所能，救所有能救的人！”于部長道，“到了異世界，你們沒有法律和組織的約束，一切選擇都要大家自己來做，每個人在作出選擇之前，都要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會不會后悔?！?/br>
    “是！”

    見年輕人都明白了，于部長也看向譚硯道：“去吧，還是你，全權負責，不管是異能小隊的生命，還是地鐵上的人的生命，孰輕孰重，全都由你來衡量?！?/br>
    譚硯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他明白，自己的任務艱巨。

    封武與海立人雖然來了，但是他們沒有覺醒異能是不能進入的，崔和豫的異能不適合，但他可以在現實世界有作為。他對于部長道：“部長，用不用我……”

    “暫時不用，”于部長擺擺手道，“如果譚硯他們一個人都沒有救回，就需要你來控制社會輿論，我們想個其他理由來解釋這件事。一旦他們救回人來，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br>
    “部長，難道你打算……”

    “不是我打算，是紙終究包不住火了?！庇诓块L長長嘆口氣，“屆時如何穩住社會大眾，就需要另外一套方案了?！?/br>
    他苦笑一下：“這次真是將人的良心放在天平上稱，看看有幾斤幾兩。到底是該希望他們都活著，還是希望消息繼續隱瞞下去，我自己也不清楚?！?/br>
    “譚硯會希望所有人都活著的?！甭牭竭@番話的梁顯道。

    那個人比誰都心軟，哪怕榨干自己的力量，也要救出每一個人。

    軌道車將大家送到“空洞”前，漆黑的地鐵軌道中，比黑夜還要黑的“空洞”靜靜地張開著它的軀體，吞噬著一切可以吞噬的人。

    現在在場人，是該盼望“空洞”后是能夠瞬間毀滅人類文明的災難好呢，還是該希望類似寄生世界或者冰川時代一樣，能夠有幸存者存在的世界？

    似乎哪一種想法都沒錯，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區別只是為了每個人，還是為了更多的人。

    小鹿“噠噠噠”地跟在譚硯身后，也要進入“空洞”。

    這時譚硯摸摸小鹿的頭道：“這次你不能進去?！?/br>
    阿三不解道：“小鹿的戰斗力是除你之外最強，智商還特別高，是個很大的助力，為什么不能進去？”

    “就因為戰斗力強，在不可控的情況下，變數也大?！庇诓块L道，“小鹿有自己的判斷力，卻并不一定站在人類這一邊，他如果認定幸存者會成為你們離開異世界的阻礙，他會怎么做？”

    徐明宇摸著已經痊愈的胃，覺得那里又開始疼了。

    沒錯，小鹿會殺人。

    當他看見譚硯為了救一群不相干的人而受傷，或者為了保護別人犧牲時，他不會理解，只會為了不讓這些人繼續傷害譚硯而出蹄。他這么做，不會受到任何道德與良心的束縛，他不是人，沒必要從人類的角度思考問題。

    譚硯平時做題那么笨，在關鍵時刻，卻連這一點都想到了。

    大家說的話小鹿懂了，他的蹄子焦急地在地上踩來踩去，想跟著譚硯走，但又不確定自己屆時會不會出手。

    梁顯在那瞬間突然懂了，小鹿雖然智商高，但他的目的卻很明確。他想保護譚硯，不讓這個人在前方撐得那么辛苦。也不知道這樣的心情，究竟是受了誰的影響，才會變得這么偏執。

    “聽話?！弊T硯嚴肅道，“不許跟著跑進來，也不許傷人。我會回來的，目前我比要營救的人還重要，這點我還是清楚的?！?/br>
    有了他的承諾，小鹿放心了些，但還是很想跟著，就怕它還像上次一般，在最后一刻跑出來。

    這種情況下，誰能抓住他呢？

    譚硯的視線落在徐明宇身上，徐明宇覺得胃一疼，連忙狂搖頭。

    喬知學伸出一只手放在小鹿背上道：“我來吧，我看著他?！?/br>
    小鹿抖了一下，回頭勇敢地瞪向喬知學。這個人類很弱的，他完全可以掙脫喬知學。

    喬知學淡淡道：“他要是敢從我手里逃出去，只要他還會回地球，我就能扒掉他一層皮?！?/br>
    小鹿抖了一下。

    喬知學又道：“哦，不對，扒皮一點意義都沒意義。我應該在他活著不打麻藥的情況下，解剖他的大腦，觀察異能者使用異能時腦部活躍狀況，說不定還能找到刺激異能覺醒的辦法?！?/br>
    小鹿：“……”

    喬知學捧起他毛絨絨的鹿臉，點了下小鹿的鼻子，一臉欣喜道：“這么說來，你還是不聽話進入異世界比較好。我早就想研究你了，可譚硯說你是智慧生物，該受到應有的待遇我才一直沒動手的。只要你不乖乖的，我就有理由了?！?/br>
    小鹿：“……”

    他十分艱難地靠近喬知學，友好地用腦袋蹭蹭喬知學的臉，表示我會乖，不亂跑。

    徐明宇：“……”

    果然還是有文化的人最可怕。

    喬知學抱住小鹿對譚硯道：“這下你放心了吧?！?/br>
    “多謝?！弊T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梁顯望著他們的互動心情十分復雜，在譚硯心中，自己大概同小鹿是一個待遇的吧。

    譚硯、阿三、梁顯、秦力、邱齊正、嚴永峰、涂子石，一行七人，現實世界僅有的異能者，背上他們的背包，踏入了“空洞”中。

    熟悉的被分解重構感消失后，他們出現在一家被洗劫一空的大超市中，他們腳下是一列倒下的地鐵，和地鐵旁邊滿臉驚恐的人們。

    異能小隊的人微微松口氣，連超市這種建筑物都能保持完好，代表這并不是什么災難型的世界，如果按照喬知學的分類，這個世界的異能種類就應該是來自人類自己的或者來自其他生物的，而非來自地球或者宇宙的。

    “大家好，我是警察，是來救你們的?！弊T硯對眾人說道，“你們放心，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帶大家回到我們的世界?！?/br>
    地鐵脫軌讓人們死得死傷得傷，正不知所措間，地鐵上突然憑空出現幾個年輕人，還說自己是警察，要救他們，這……讓人如何相信。

    第64章 營救（二）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們怎么帶我們回去？”

    “是國家在做什么實驗, 我們變成實驗品了嗎？”

    “來人啊，救人啊, 我老公受傷了, 誰來救救他！”

    “快十點了，我還要去輔導班接女兒，我們什么時候能回去？電話怎么還沒信號了？”

    “啊啊啊?。?！我旁邊這個人快死了, 救護車、救護車呢??！警察都來了，救護車怎么還不到！”

    “我腰撞到了，疼死了，大夫呢，救命……”

    “……”

    近千人慌亂地發聲, 讓譚硯的聲音只有前方幾個人聽到，其余人還在不斷地哭喊, 異能小隊的人試圖控制場面, 可這些人實在太慌了，根本聽不進別人說話。

    譚硯臉色發白，連喊了幾次都只能安慰到身邊的幾個人，其他人根本聽不到。還有人試圖往超市外跑, 在這漆黑一片的夜里，誰也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他們更不清楚地鐵中乘客的長相, 一旦跑出去，根本救不回來。

    見譚硯露出前所未有的焦急脆弱的表情，梁顯寒著臉跳到地鐵, 一下子跑到最高的位置，拿起機槍對著天花板一通“突突突”，槍聲讓眾人都尖叫起來，這時他們聽到一個聲音在超市內響起：“都安靜！”

    眾人瞬間靜了下來，呆呆地仰頭看向高高站在地鐵上的人。

    梁顯手中拿著一個別人看不見的透明喇叭，大聲道：“時間緊迫，我只說一遍，都聽好了！我們是人民解放軍，是來救大家回去的。不用擔心你們的家人，現在組織正在積極聯系各位的家人。你們現在誤入一個處處都是危險的空間中，必須服從指揮，一個人不聽命令，就有可能害大家都無法回去?，F在立刻分組，沒有受傷的四人一排站在左邊，給傷患留出空間，有醫療經驗的人站在中間，協助我們為傷患治傷。另外，1850歲無疾病未受傷的壯年男性站住來，可能會需要你們幫著背一下重傷者。有任何疑問等回到家后，會有專人為你們解答，現在不允許發問，立刻行動起來！”

    他這么一說，眾人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都自覺地排成四排，一些熱心的男人和有醫療經驗的人留了出來。

    譚硯這才松口氣，感激地看了梁顯一眼，阿三帶著醫護人員開始為傷員包扎傷口，他們攜帶了足夠的傷藥。邱齊正清點人數，秦力、涂子石和嚴永峰帶著武器走到超市門前和壞掉的墻壁前，警惕地看著四周。

    一切變得有序起來。

    梁顯皺眉望著超市，他本以為在超市里可能會有足夠的紗布和碘酒，可是這家超市，食品、醫療類和服裝類的物品全都不見了，倒是像電器一類的日用品還保留完好。

    “這些物資的消失代表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幸存者，他們遇到災難后，第一時間就是儲存物資?！绷猴@分析道，“種種跡象表明，這個世界的危險程度不高，即使是普通人鼓起勇氣拿起武器也能應對……”

    他微微松口氣，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邱齊正道：“一共1102人，其中死亡32人，傷者107人，重傷無法行動的17人，其余都是輕傷，但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徒步行駛，我們需要交通工具?！?/br>
    “我們有七個人，一輛交通工具上至少要放一個人，一千多人分7輛車，每個車需要容貌150人以上，什么交通工具能裝得下這么多人?！绷猴@皺眉道。

    現在已知的客車定員也不過四十多人，就算現在他們不顧超載使勁塞人，一輛車也塞不到一百人，更別提那些重傷患還不能擠壓到。而火車飛機都有自己的軌道，是不可能在陸地上行駛的。

    “這里距離傳送點有多遠？徒步行駛需要走多久？”梁顯問道。

    譚硯感應了一下傳送點，臉色不是很好：“直線距離約230公里，徒步行走，按照成年男性快速走的速度也不過5公里每小時，起碼不休息不間斷走兩天兩夜，步行不可能。更何況我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危險，該怎么辦呢……”

    “連死亡都算上也不過1102人……之前徐明宇不是說有1187人，還有85人在哪兒？”梁顯問道。

    邱齊正回答道：“我剛剛問過了，剛到這個世界后，就有人慘叫著跑了出去，就再也沒回來?！?/br>
    “真有不怕死的！”梁顯恨恨地說了一句，同時看向譚硯。

    要救所有人的是譚硯，那么現在需不需要去找這些跑掉的人，也要看譚硯。

    “不要去找，”此時譚硯卻是意外地果決，“我們現在只有7人，根本無法分散力量，如果行進途中能夠遇到他們最好，無法遇到的話……”

    譚硯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的表情很悲傷，是對無能的自己的自責。

    即使自責，即使難過，他還是在第一時間作出了決定，盡可能保護能保護的人，不會因為去搜索失蹤者而枉顧其他人的性命。

    邱齊正很佩服譚硯能夠干脆地作出決定，可是梁顯知道，譚硯一定將這85條人命背在自己身上，他會自責。

    “不是你的錯，”梁顯安慰道，“我們已經盡力了?！?/br>
    譚硯苦笑一下，沒有回答。

    等阿三帶人將所有傷者的傷口都清理好后，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這個世界的氣候與現實世界一致，已經進入冬天了。b市的11月夜間溫度已經降到零下，超市也沒有燈，全靠大家手機的燈光照明，現在越來越冷，很多老人孩子最先受不了，他們顫巍巍地問道：“我們什么時候能回家，好冷啊……”

    “外面不知有什么東西在，天亮才能出發?！绷猴@回答道，“超市里有不少墊子，這類東西還沒人搶奪，大家先取走坐一坐，同性別或者同一個家庭的人可以靠近一些取暖，總歸是在室內，還不至于太冷，撐到天亮就好了?！?/br>
    見到回答的人是他，大家都不敢說話了，梁顯之前對天射子彈的舉動給眾人很深的印象。大家都怕萬一不聽話，梁顯的槍口就會自己。

    這種恐懼心理其實對梁顯的將來不好，但是現階段卻是最好的辦法了。

    “這到底是個什么世界，氣溫正常、地貌正常、空氣剛剛測量了一下，也與b市的空氣指數相差無幾，連人的見不到，超市被搶劫，總不會是戰爭導致的末世吧？”阿三疑惑道，“可現在的戰爭，要么是b市直接被炸成平地，要么是劃出一部分安全區來，將其余位置的物資全部收集起來，總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外面的建筑都正常，只是沒有人……”

    “別猜了，”梁顯低聲道，“有人警戒就好，涂子石的危機感我還是很信任的，最好這個世界的末世已經快終結了，這樣我們的任務還容易完成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