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譚硯臉色更不好了,他剛想說什么,李所長連忙偷偷掐了他胳膊一下,搶過話頭道:“您愿意跟著我們走一圈,是我們的榮幸,求之不得?!?/br> 譚硯靜靜地看著李所長,眼中滿是疲倦,似乎李所長給他找了個大麻煩。 李所長狠下心來不去看他,緊急將所里所有的電動車都調出來,他自己也騎上一輛跟上大家。 于部長十分隨和,他并沒有坐上武裝車,而是也借了一輛小電動,與譚硯并肩而行,還不讓人跟著,說平縣警察就足夠保護他的安全了,譚硯可是蟬聯數屆的比武冠軍呢。 這舉動可是嚇到隨行人員了,他們怎么可能不跟著,于是這次巡邏前方有武裝車開路,中間是一隊雙排行使的警用電動車,最后是長長的隨行隊伍,跑步跟隨。 譚硯:“……” 于部長非要體驗基層民警的工作,與譚硯一起打頭走,連李所長和王隊都跟在了后面。 見譚硯十分緊張的樣子,于部長呵呵笑著說:“不用擔心,我也是特種部隊出身的,現在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手沒落下過。真要是上臺比試,說不定還能把冠軍從你手里搶過來呢?!?/br> 的確,他看起來五十多歲,身材卻保持得很好,雖然肌rou都被衣服包裹住,但從他的動作中就能看出于部長的體能非常好。 但有些時候,體能好并不能解決一切突發事件。 一開始隊伍行進得還很正常,平縣也不大,騎著車有一兩個小時就走遍了。近幾天他們早就將平縣里的陌生人都盯得死死的,地痞流氓全都看死,基本不會出什么事情。順利地走到城郊時,譚硯望著出城的路口,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出城路口不是巡邏范圍,平時他都會自己一個人去轉轉,但是現在…… 眼見著路口陰暗處出現一抹詭異的黑,前方開路的武裝車卻已經轉彎了,譚硯手心滿是汗水。 路口處有交巡小亭子,亭子里有人24小時值班,那抹黑在不斷擴大,眼看就要擴散到亭子處了。 譚硯猛地轉頭,直接將油門擰到底,小電動嗖地一下沖向路口,其他人都愣住了。 還是自稱體能不錯的于部長反應快,在譚硯加油的瞬間他便反應過來,也將速度提到最快,跟上了譚硯。 后方隊伍連忙緊跟而上,但終究還是差了幾步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譚硯像瘋了一般騎車沖向路邊交巡亭,卻在撞向亭子的瞬間消失在空氣中。緊隨其后的于部長立時察覺不對,然而此時剎車已經來不及了,慣性讓于部長在黑暗消失前,也跟著沖了進去。 身后人親眼目睹了兩人消失在空氣中,此時說不可置信也不行了。李所長等人都呆住了,他們想上前查看,卻被于部長帶來的人一把按住。 “不要上前,說不定空洞還沒有消失!”那個據說是于部長帶來的信息員小徐一只手一個輕松按住李所長和王隊,同時對著自己領口上的微型對講機道:“技術部立刻檢測能量反應,這里有個空洞出現了!” 緊接著武裝車上嘩啦啦下來一群人,抬著儀器將交巡亭圍住,亭子里的值班民警想出來都被堵了回去。 小徐將李所長和王隊交給手下人便立刻跑到儀器前,噼里啪啦一通cao作后,表情變得愈發凝重。 他掏出手機,一臉沉重地不知對誰說:“報告,平縣出現空洞反應約20秒后消失,于部長……誤入空洞?!?/br> 第3章 五十八(三) 譚硯面無表情地看著跟自己進來的于部長,此時他正單手抓著一塊巖石,努力往地面上爬,腳下是沸騰的巖漿,警用小電動一半已經沒入火紅的巖漿中。 這是一個馬上要坍塌的空間,主要表現為大地開裂,地心的巖漿從地縫中不斷噴射而出,被濺到的生物無一幸存。譚硯看到不遠處有幾個他并不認識的動物被地縫中濺射而出的guntang巖漿淋了滿身,頓時身上血rou模糊,空氣中彌漫著焦rou的氣味,那幾只動物發出凄慘的哀鳴。巖漿讓它們的腳步慢了下來,沒能逃出地陷,蹄下地面不穩,地面陷落,幾只動物也跟著掉下去,被巖漿吞沒。 于部長運氣比幾只動物好一些,他雖然險些掉下去,但他抓住的巖石還算堅固,而于部長的體能也確實如他自己所說足夠強悍,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摸索著找到了立足點,小心翼翼地往地面上爬。 體能好反應快,代表于部長不會是個豬隊友,但正因為他那過人的身體素質,才能讓于部長第一時間追上譚硯,跟著他進入這個幾乎要毀滅的世界中。 譚硯無聲嘆氣,走到于部長身邊,伸手將即將爬上地面的于部長拉了上來。 于部長非常鎮定,他迅速觀察了周圍環境,立刻抓住譚硯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轉向沖到這里,但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我剛才爬的時候發現不少石塊下落,這里很快就要塌陷,必須盡快找一個相對堅固的立足點,并且尋找遮擋物,免得被四處噴射的巖漿傷到?!?/br> “動物們的危機意識比人類要強,剛才那幾個掉下去的動物跑的方向應該就是相對安全的地方,我們就向那里去,如果途中遇到其他逃難的生物,就跟著過去?!庇诓块L立刻做出了決定。 方才他明明還吊在巖漿上面,卻能夠注意到那幾只動物,這份洞察力和冷靜也是令人驚嘆了。 于部長拽著譚硯跑,沒一會兒就見譚硯跑到了自己前方,腳步穩健,絲毫沒有昏黃的天空、腳下流淌著足以融化一切的巖漿以及身后陷落的地面所影響,不管是體能還是心態上都相當優秀。 真不愧是得過平縣標兵的民警!于部長心中暗暗感嘆。 他自己是特殊部隊出身,早年經歷過無數殘酷的戰斗,屢次在生死線上掙扎。即使如此在這樣的世界中,于部長的身體還是隱隱發顫,這不是怕死,而是對自然的畏懼。 這是一個絕望的世界,他們身周的溫度起碼有五十度左右,這樣的環境下他們撐不了多久就會脫水而死。但是當前最可怕的不是溫度,而是隨時有可能陷落的腳下和與自己如此接近的死亡。 人類的力量在這樣的世界中顯得無比渺小,只靠著雙腿的力量真的能夠逃出這片土地嗎? 在這樣的環境中,譚硯依舊如此冷靜,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他已經五十八歲了,不管是哪個部隊都不會征收年紀這么大的人,要是早一點發現這樣的人才…… 于部長收回思緒,他能否回到地球都未必,根本沒有時間想這些事情。 跑在前方的譚硯突然停下腳步,于部長跟著他停下,眼前的情形讓兩人絕望。 前方足有十米寬的地面已經被巖漿吞沒,只剩下幾塊石柱還頑強地佇立著,幾只小動物在一塊石柱上絕望地叫著,以它們的體型,已經無法再跳向前方的土地了。 僅是在思慮間,又一根石柱碎裂,碎石被巖漿所融化。 石柱在越來越少,他們沒有時間猶豫了,就算是冒著被巖漿吞沒的危險,也要踩著石柱過去。 然而幾根石柱之間的距離明顯不是雙腿跨越就能抵達的,需要跳。 于部長迅速找到幾個看起來很堅固的立足點,權衡了自己的跳躍能力后對譚硯道:“我先跳,你一定要跟??!” 始終沉默的譚硯見于部長大有先試路的意思,若是石柱不穩,先死的也是于部長。這位領導雖然沒有說什么場面話,但他的確是在用自己有限的力量保護著譚硯。 這樣的人…… 見于部長已經毫不猶豫地要跳了,譚硯再不旁觀,猛地出手,一拳重重地打在于部長的小腹上。 “你……”重擊之下于部長險些吐出來,想說什么也都無法說出口。 他來不及問為什么,就被譚硯給扛在肩上。 于部長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看起來瘦其實身上都是肌rou,體重足有80公斤,卻被譚硯一只手輕松扛起。 譚硯扛著于部長輕輕一跳,單足落在兩米開外的一根石柱上。 僅僅只是輕輕一點,他便又跳在另外一根石柱上,而他剛剛離開,之前踩到的石柱便支撐不住碎裂了。 于部長:“……” 不對,他在特種部隊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的跳躍力,這根本就是武俠小說中描寫的輕功吧! 幾個輕松的起落,譚硯便離對面只有一步之遙了。以他的跳躍力,只要一跳就可以落到對面。于部長剛要松口氣,卻見譚硯換了個方向,落到了正在哀鳴的幾只小動物所在的石柱上。 這三只動物看起來像兔子又像狗,體型卻只有老鼠般大小,地球上從未見過這種生物。譚硯彎腰伸出手,三只兔子狗老鼠就跳上他的掌心,嗷嗷叫著鉆進他袖子里。 正是這彎腰的瞬間,又一個巖漿泡泡炸開,熾熱粘稠的熔融物質向譚硯的頭部飛濺而來。 于部長看得清楚,如果此時譚硯不管那幾只動物立刻起跳,他還能及時躲開。但是譚硯一動不動,任由熔巖濺到自己臉上,直到三只小動物鉆進他的衣袖,這才跳到對面。 “呲啦”一聲,如一大塊rou被丟進了油鍋里般的聲音從譚硯臉上傳出,于部長聽著都覺得臉疼。 到了對面,地面似乎比剛才還堅固些,于部長顧不得再逃跑,掙扎著從譚硯肩上跳下,忍著胃疼焦急問道:“你的臉……” 這起碼半張臉要被燒穿了,必須盡快清理。 “沒事,我臉皮厚?!弊T硯的聲音還算正常,他用手捂著半張臉,不讓于部長看到。 “這怎么能行!”于部長怒道,“如果溫度還在持續,必須想辦法降溫,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 他硬將譚硯擋著臉的手拽下去,只見那半張臉已經黑糊糊的了??雌饋硎挚膳?,但傷似乎只在表皮上,沒有傷到血rou。 于部長小心地伸出手去確認譚硯的傷勢,如果真的只在表皮,那萬一能夠回到地球,還是可以植皮治療的…… 慢著,等等…… 于部長的手指還沒碰到譚硯的臉,就見他焦黑的臉皮掉了一塊。 于部長:“……” 這是什么? 他快速用手一抹,譚硯半張臉上的焦皮便都掉了下來,露出半張光滑白皙的臉,皮膚狀態異常好,滿滿的全是膠原蛋白。 于部長:“你是誰?” 眼前的男人半張臉皮膚蒼老,另外半張年輕白嫩,蒼老的臉皮還掀起了一塊。 于部長此時手速快過了反應速度,身體先于大腦行動,一把將譚硯另外半張臉的皮給扯了下來。 面皮下的臉與年老版譚硯很相似,只是更為年輕、英俊,充滿了朝氣。 于部長還沒來得及質問,又是熔巖噴濺,盡管現在也很混亂,但譚硯的還是及時撲倒了于部長,用手臂幫他擋了這次濺射。 但是這么一擋,他手臂上的皮膚也變得黑乎乎掉下來,露出年輕的皮膚。 于部長:“……” 已經從衣袖鉆到譚硯領口的幾個小動物似乎感覺到這是最安全的地方,伸出腦袋嗷嗷叫了起來。 一個五十八歲的人露出了一張只有十六七歲的臉,于部長真的有些慌亂了。他知道此時應該快跑,畢竟這個世界很可怕,可四周不管往哪兒跑都是死路,直覺告訴他,唯一的生路在眼前這個返老還童的人身上。 最先注意到空洞,開著電動直沖進來的,是譚硯。 于部長腦中迅速閃過無數畫面,他去檢查時,譚硯就很想去巡邏,見于部長跟上來,他滿臉的不情愿,而他沖向空洞時的表情…… 很顯然譚硯是清楚空洞后是什么,卻依舊果斷地沖了過來。 似乎比起逃跑,追問譚硯更能盡快得救。 “你到底……”于部長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譚硯并沒有給他逼問的機會,直接一掌敲后頸將他打暈了。 扛起于部長,將懷中的三個小動物拿出來放在地面上。 譚硯看著它們,輕聲道:“我不能帶你們走,那不是你們的世界?!?/br> 盡管這里很可怕,但是你們必須在這個不穩定的空間中求生,因為你們屬于這里。 曾經譚硯也試著帶其他世界的生物回來,但最后回到地球的人只有他自己。能夠通過空間交疊被分解再重組的生命,只有原世界的人。 他所能做的,只有拯救眼前正在求救的生物而已。 三只小動物看著譚硯叫了幾聲,似乎是在感謝。隨后它們便轉頭跑向看起來還有生路的地方,一路上不斷閃避到處飛濺的熔巖。即使絕望,但這依舊它們要面對的世界。 譚硯見小動物消失在自己眼前后,便扛著于部長在各處跳來跳去。 與于部長到處尋找穩定的立足點不同,他一直在尋找最危險的地方。 “就是這里了……”足足跑了幾個小時,譚硯終于在一個火山口停下腳步,火山口的巖漿正在沸騰,似乎馬上就要噴發而出。 “在這之前……” 譚硯伸出手,周圍的空氣中似乎出現了一個個小小的粒子,它們不斷凝聚,從rou眼不可見的狀態漸漸變得能夠分辨。它們一個一個地貼在譚硯的臉上、脖子上、手臂上,漸漸地凝結成一個蒼老的皮膚狀態,年輕的譚硯又變成了中老年。 重新給自己做了個面具后,譚硯扛著于部長,義無反顧地躍入火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