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林下把薛明月放在沙發上，隨手掏出一個紙片人，她給宋景初他新年禮物的時候特意剪了幾個小紙人寄過去，不需要他再施術法，大概能維持四五天，夠他玩幾天。這個紙片人就是白天剩下來的，這會兒正好讓它陪著薛明月玩。

    薛明月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好奇地盯著會動的紙片人。

    蕭林下則戳了戳薛光宗，后者放空到一半，迷茫的看著她。

    “今天來的人是誰？”

    薛光宗反應了一下，才回神，“今天？是張阿姨他們家，跟我媽是初中同學，認識好多年了，怎么了？”

    蕭林下沒有馬上開口，薛光宗卻是湊到她旁邊，神秘兮兮的看著她，壓低了聲音，“姐，你是不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用眼神示意薛光宗。

    “每年來的時候，張阿姨他們家都會帶著衛寅，就是他們的兒子，”薛光宗說到，因為兩家父母相熟，他跟衛寅也算熟悉，能聊幾句，“年年都一樣，但今年，他們雖然也帶著他，可衛寅跟我說話的時候，我就覺得渾身都不帶勁兒?！?/br>
    薛光宗停頓一下，繼續說道，“而且不是說小孩子的感覺很靈驗嗎，衛寅一抱明月，小丫頭就開始哭，特別抗拒，你見過她有不喜歡的人嗎？”

    薛明月自來熟，膽子大，對誰都是笑臉，特別討喜，從出生到現在，還真沒有遇到過她不喜歡的人，尤其是甄可人他們在場的時候，這丫頭膽子就更肥了，根本不怕生。

    結果衛寅一碰到薛明月，這丫頭就開始大叫，還拼命打人，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聞言，蕭林下若有所思地看向薛明月，后者一無所覺，跟紙片人玩的不亦樂乎。薛明月身體天生有靈力，比一般的孩子都要來的敏感，對危險的人或者事物有著天然的直覺。她抗拒，說明對方有問題。

    “姐，你說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薛光宗試圖跟她求證。

    蕭林下搖搖頭，“還不能確認?！?/br>
    她在房子里每一處都刻了陣法，靈氣充裕，院子外面還有防御陣法，足以讓一般的厲鬼不敢靠近，可屋子里現在殘留的味道，確確實實存在。

    她想知道還有沒有別的現象。

    薛光宗略一沉思，正巧紙片人雙手雙腳朝下，呈四腳站立在沙發上，屁股一甩一甩，薛明月看著開心，發出了小奶貓似的“喵喵聲”，他一拍大腿，“有了！今天他們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只黑色的寵物貓，但可能是怕生，那只貓一進院子就瑟瑟發抖，只肯呆在院子門口。我媽還特意把院子門給關上了，就怕貓溜出去?！?/br>
    貓？

    蕭林下第一反應是貓成精了，但屋子里的氣息明顯不是精怪留下的。

    薛光宗不知道衛家更多的信息，蕭林下把里里外外都檢查了一遍，確定對方沒有進行任何破壞后才不再去管這事情，也沒有把這些發現告訴甄可人，免得她擔心。

    沒想到除夕大早上，郭展親自登門了。

    蕭林下接到他的消息時還覺得驚訝，靈異管理局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回家了，只留了幾個家在a市的人員加班留守，沒想到郭展也沒有回去。

    “方便進去說嗎？”郭展面帶嚴肅。

    蕭林下點點頭，讓他進來。

    其他人都還沒有起來，原本按照除夕的風俗，他們一大早就要開始打掃衛生，在年末的時候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掃的干干凈凈，寓意除舊迎新，但有了蕭林下的清潔符后，家里一塵不染，甚至比手動用抹布還要來的干凈，甄可人索性就放棄了打掃這個選項，這會兒還沒有起來。

    蕭林下要給郭展倒茶，被他拒絕了，“林下，你別忙活了，我有事情找你幫忙?！?/br>
    蕭林下在他面對面坐下。

    “這兩天晚上，加起來都有五個人受傷了，他們身上都沒有什么明顯的外傷，可有兩個精神呆滯，其他三個人卻是瘋癲不能自控，我們找了很多地方，也看了監控，沒有發現傷人的東西?！惫拐f道，“所以，我想找你跟著我去看看那些人到底怎么了?！?/br>
    郭展說著也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除夕，大過年的，在這種時候有事找上門。

    蕭林下毫不遲疑的站起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過去?！?/br>
    她前一天才收到管理局給她發的新年紅包，足足有三十萬，拿人手短，怎么說管理局也給了她很多方便，郭展對她也很好，不過是跟著去看看遇襲的人，完全沒有問題。

    郭展沒有一刻耽擱，那五個人的異常十分明顯，肯定不是人為，大過年的人手不足，他跟留守值班的工作人員忙的兩晚上都沒有合眼，對方雖然沒有鬧出人命，可這種偷襲也容易造成恐慌，尤其是在過年這種人流量變化大的時間段內，任何事情都不能掉以輕心。

    遇襲的五人被安排在五間單獨的病房內。

    蕭林下先看的是其中一個呆滯木訥的病人。那人明顯和常人不同，目光無神，即便正面對著門口，看到蕭林下和郭展兩個陌生人進來，也沒有絲毫反應，就跟沒有看到他們一樣，整個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和另外一個人都是這樣?！惫拐f道，“我們仔細檢查過，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也請了醫生給他們針灸，沒有什么用?！?/br>
    蕭林下點點頭，往他那邊走過去。

    “等等?！惫瓜乱庾R喊住她。

    蕭林下在往前走了兩步后，第一時間察覺到病人情緒變化，她很快收住腳步，用靈力淡化自身的存在感，往后退了一步。

    病人又恢復到先前看到的那樣。

    郭展面露無奈，“沒來得及告訴你，這兩個人看著精神呆滯，可接近他們一米之內，他們也跟剩下三個人一樣，會發狂，還會抓人，先前好幾個護士一時不慎就被他們抓傷了?！?/br>
    發狂、抓人？

    蕭林下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再度往前走過去，這次她有了防備，清晰的看到了因為她的靠近，原本安靜木訥的人表情一下子變得猙獰，張大口，瞬間往她這邊撲過來。

    病人的雙手，掌心伸展，五指微屈。

    蕭林下注意到，那人的眼睛變成了豎瞳，像極了一只貓科動物。她躲過那人的襲擊，抓住他的手腕，快步繞到他身后，伸手在他后背一敲，大力到直接把人推出好幾步，幾步踉蹌后，那人卻是雙手也作前爪，匍匐在地上，抬頭警惕的看著蕭林下，也沒有忽略旁邊的郭展。

    抓住手腕的時候，蕭林下已經給他把過脈，脈象看不出什么問題，只是情緒激動、易怒、易爆，不夠穩定。

    郭展示意蕭林下往后退兩步。

    兩人退到安全距離外，就瞧見那人由四腳匍匐在地變成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姿勢，又回到了看到的那種木訥不動彈的狀態，好像剛才那種機具攻擊性的模樣沒有發生過。

    他們又去看了其他的病人。

    另外一個安靜如雞的病人跟第一個人狀況一模一樣。

    剩下三個人卻是隔著玻璃就能看到他們像是群魔亂舞跳大神似的，四腳朝地，弓著腰，不停地跳上跳下，其中有兩個人大概平時就沒怎么運動，彈跳力實在是一般，從地上跳起來落地的時候總是不太穩當，每次都摔在地上，要不就是試圖一下子跳到桌子上、床上，他們本來就不是真正的貓科動物，又怎么可能在四腳朝地的情況下跳的這么高，頂多是離地一點點距離，腦門直接撞到桌子邊。

    以蕭林下和郭展的視力看的分明，那三人腦門上連著起了好幾個腫包，跟完全沒感覺到痛一樣，還是不停試圖往桌子上跳。

    簡直沒眼看。

    這幾人的模樣，倒是讓蕭林下想起了曾經遇到過的一種情況，她轉頭看向郭展，“郭前輩，白天實在看不出什么，倒不如先去我家吃頓年夜飯，吃完，我們再過來?！?/br>
    蕭林下邀請郭展去家里吃飯，讓他順帶喊了管理局剩余的值班人員，大白天的守在那些遭遇襲擊的路段也沒有什么用，還不如養足精神，等晚上再行動。

    郭展愣了一下，激動地看向蕭林下，“你知道原因了？怎么樣，他們還有救嗎？”

    他再次感嘆，蕭林下是個福星，有什么難以解釋的現象找她就成！雖然給她發獎金的時候是真的難過，可真的物超所值??！

    當然有救。

    蕭林下點點頭，不過要讓這五個人清醒，還得抓到元兇。

    至于罪魁禍首，看那些遇襲的人的舉動，更像是成了精的貓，蕭林下莫名就想到了前兩天薛光宗提到的來他們家做客的衛家人。

    第117章

    靈異管理局留守值班的工作人員, 除了郭展，還有其他三個人, 甄可人得知他們會來家里過除夕, 十分高興。她曾經也算是內部人員，加上父親又是管理局的高手, 與郭展也有過幾面之緣, 印象中是個不錯的前輩, 何況人多更顯熱鬧。

    他們來的時候，薛家房子里那股古怪的味道已經散開，所以沒人察覺到異樣。

    郭展等人知道蕭林下多了個meimei，特意多準備了一個紅包, 吃飯的時候, 包括蕭林下在內, 都收到了額外的紅包。

    趁著眾人吃的開心，甄可人又去廚房準備水果，蕭林下借口幫忙跟著她一道。

    甄可人笑容滿面, “林下, 很快就能準備好, 你幫我端出去就好?！?/br>
    蕭林下應了一聲，在旁邊看著甄可人切水果，冷不丁地，她忽然開口, “姨, 我聽光宗說那天衛家叔叔他們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只貓？”

    “是啊, 挺肥的一只黑貓，養了好幾年了，去年我去他們家的時候還是小小一只，沒想到今年已經膘肥體壯，”甄可人手上不停，臉上出現那種今非昔比的感慨，也是真難想到黑貓會這么肥，“不過它膽子有點小，怎么逗它都不肯離開院子門口，聽琴秀說，那只貓平時特別黏衛寅那小子，只要他在家，肯定是要呆在他旁邊的?！?/br>
    蕭林下在整個院子里都設了防御陣法，只有進院子的那個口子稍微有點空隙，普通精怪不敢進門，那只黑貓衛家帶來的，顯然是感受到陣法才不敢入內，生怕自己被擒。

    又隨口聊了幾句衛家的情況，蕭林下才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幫甄可人把水果盤都端出去。

    吃完飯，外頭天色已經暗下來。

    往年除夕，一到晚上全是煙花爆竹的聲響，不過一個月前，a市已經正式下達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通知，所以今年顯得特別安靜，雖然是為了安全，難免會覺得外面冷冷清清，平日熱鬧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蕭林下說是要把郭展他們送過去，就和他們一道出了門，之前，她跟薛光宗要了衛家的地址，他們家就住在泉昌街上的小區，正好是幾次遭遇襲擊事件的附近。

    蕭林下讓其他人去醫院看著那五個遇襲的病人，免得他們有什么過激行動傷到其他人，她帶著郭展到泉昌街。

    泉昌街是最早開發的街區，早年一些出名的牌子和小吃都集中在那一帶，算是a市最早的市中心，后來才隨著周邊區域的開發，熱度才逐漸被分散，如今也不算冷清，周末節假日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人，不過多數還是以吃食出名。

    今天是除夕，所有店鋪都早早的關門，回家團聚，放眼望去，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加上大年三十，天上連月亮都看不到，只有路邊幾盞路燈還亮著，安安靜靜，偶爾有幾只流浪貓竄過去，發出幾聲貓叫聲，讓人覺得瘆得慌。

    郭展心里不解，“林下，我們守了好幾個晚上，都沒有抓到元兇，這會兒街上都沒有人，我們在這里會不會太突兀了？”

    兇手看到他們兩個人守株待兔，不傻的都會逃走。以那人在他們眼皮底子下還能傷人的狡猾性格，他覺得對方不是這種愚蠢的人。

    “放心?！?/br>
    蕭林下讓郭展跟著她一塊兒，收斂了自身的靈力，不至于讓靈力外露，兩個人就在街上走來走去，到處逛逛。

    走了大半個小時，別說是兇手了，就連人影都沒有看到。

    郭展停下腳步。

    “今天是年三十，”蕭林下看向郭展，指了指天上，“前輩，今天都沒有月亮?！?/br>
    “月亮？”

    “對，就是月亮，”蕭林下說道，“我記得前輩先前提到過，安靜的那兩個是最先遇襲的，在月初，后三個人卻是在下旬，也就是上個星期頻繁受到襲擊，癥狀比月初的兩人要嚴重?！?/br>
    郭展點頭，“對?！?/br>
    兩人說的都是農歷，不管是蕭林下還是郭展，都習慣以農歷來計算時間。

    郭展仔細一思索，恍然大悟，自從城市發展，空氣日漸污染，靈氣也沒有以往來的充裕，幾乎沒有再出現新的精怪，他們也沒想到這一茬。這會兒聽蕭林下提起，他才想到日子上的關聯，月初與下旬皆是月亮殘缺之時，剛剛成形的精怪依賴于夜晚的月亮修煉自身靈力，若是力量不夠，有的精怪就會想辦法從別地來吸收能量。

    如果真的是精怪作亂，那今天除夕夜，完全沒有月亮的這天，對方必定會想辦法從人身上吸收精元。

    郭展沒有想到，純粹是當局者迷。

    想明白了關鍵，他底氣就足了，甚至提出和蕭林下分開走，以免到時候有些地方他們沒有顧忌到，讓精怪傷了別人。

    蕭林下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以郭展的能力，普通精怪不是他的對手，兩人便分開走。

    蕭林下準備去衛家小區里頭晃悠一圈，如果真的是她猜想的那樣，那只貓不想傷害衛家人，就一定會想辦法從家里出來。

    衛家的小區有些年頭了，這一批是a市最早發達的，當年房價就極高，如今安保措施也很全面，哪怕是除夕，也有人負責值班。

    蕭林下直接就從墻角翻進去，沒有被保安發現。

    小區里綠化做的不錯，她發現里面的野貓特別多，走幾步就能感覺到一只貓從身旁竄過，但所有的貓就跟有組織有計劃似的，沒有因為爭奪地盤發出此起彼伏的叫聲，反而和諧地呆在原地，有的四處走動也不見有貓在打架。

    整個小區里明明有這么多野貓，偏貓走路也沒有聲音，反而讓小區里多出一種詭異的恐怖感——那種無數東西環繞在身邊，卻聽不到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