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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攝政王在線閱讀 - 第76節

第76節

    他在等白敬最后會是個什么下場。十八芝要歸順,也得歸一個英主——否則就解散了,當??苷諛踊钪?!風浪里殺伐出來的曾芝龍一點也不缺血性,可惜沒人信。

    攝政王殿下,看你能不能得到十八芝了。

    周烈收到白敬的戰報。他料到高若峰難啃,沒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高若峰手下精銳部隊征戰連年,南京晏軍卻久未經戰事。白敬憂心攝政王已經對戰事毫無進展心存不滿,但的確沒到時機。王修收到遼東鐵騎上書,要求進關為攝政王殺敵平叛。陸相晟在右玉心急如焚,也要求回南京襄助白侍郎。兩個人在研武堂一碰頭,周烈看王修,王修看周烈。

    他們倆人,算是研武堂里的“老交情”了。

    周烈背著手,站在沙盤地圖前來回踱步:“陸知府的天雄軍剛受訓不久,沒什么戰力。宗政將軍在山東要震懾山海關以及海港,動山東兵是最壞打算。如今白侍郎的確需要幫助,只剩下……”

    關寧軍。

    周烈兩只手搓鼻梁:“王都事,殿下還是那么……那什么關寧軍么?”

    王修食指敲桌案:“關寧軍誰上書要求進關的?”

    周烈苦笑:“祖松?!?/br>
    王修一拍額頭,誰都比祖松強!祖松是祖康的養子,前遼東督師方建鐵桿嫡系。

    “還有嗎?”

    “還有鄔雙樨?!?/br>
    王修吞咽一聲:“周將軍,我直問你,你直答我,這時候真的同意關寧軍這倆人帶兵進關是好策略嗎?”

    周烈點頭:“是,他們幫得上白侍郎?!?/br>
    王修一捶拳:“既然如此,那我向攝政王殿下進言,應該……”

    “應該什么?!?/br>
    王修和周烈嚇一跳,李奉恕抬腿走進書房。王修迎上去:“你怎么一個人來了?”

    李奉恕皺眉:“我就是瞎了,自己家還不熟悉路?”他徑直走向書桌,大馬金刀坐下,“那就讓他們倆來吧?!?/br>
    王修和周烈一對視,王修清清嗓子:“剛才你聽見了哦?”

    李奉恕哼道:“鬼鬼祟祟,我就是真瞎了,你們倆也背不了我?!?/br>
    王修小心翼翼:“那……”

    “同意祖松鄔雙樨進關,渡海過山東境內進安徽,只能帶三千人?!崩罘钏“逯?,周烈卻激動得兩眼放光:“ 那臣通知宗政將軍啟用登萊港口艦隊去大連衛接洽!”

    周烈大步流星走出研武堂,王修對軍事一竅不通,莫名其妙也跟著興奮。李奉恕淡淡道:“我那么像個喜怒由心的昏君?”

    王修一把抱住李奉?。骸袄侠钍翘煜伦钍ッ鞯娜释??!?/br>
    李奉恕摸索著,拈起毛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了幾個字:“交給白敬吧。他不必憂心?!?/br>
    白敬盼到京營來的快馬,周烈并未回信與他,只有一張紙,寫著結構有些怪異,筆鋒卻天生矯健的八個字:

    不負天子

    不負君子

    白敬把紙張折疊,塞進盔甲。一張薄薄的紙,周全地護住他的心口,萬無一失。

    第107章

    遼東關寧軍渡海借道山東,宗政鳶上次建州圍京時并未進京,這才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每年數百萬兩銀子養出來的軍隊什么樣。他由衷地贊嘆一句:“我cao,牲口?!?/br>
    關寧軍三千人由祖松和鄔雙樨率領,急行軍一路南下,直奔廬州。還未到廬州,接到消息,白侍郎領兵把高若峰三十六營堵在滁州,廝殺不下。關寧軍立刻轉進滁州,祖松大聲喝罵:“現在要搶的是時間,哪個癟犢子敢在行軍路上搶東西耽擱時間,老子宰了他!”

    鄔雙樨神情不安:“總兵,高若峰怕是要拿下南京……”

    祖松咬牙:“都給老子撒開了跑!”

    白敬一捶地圖,他必須做個決斷,是把南京城中所有駐軍全部拉出來跟高若峰在滁州決一死戰,還是留一部分軍隊在南京城死守。高若峰燒了鳳陽,斷了能被招撫的后路,徹底跟晏廷勢不兩立不共戴天。白敬看透高若峰的計劃,他接下來要占廬州補充一番軍資。絕對不能讓高若峰緩上一口氣,一旦高若峰占據廬州,威逼南京,再想鏟除就難了。白敬和高若峰轉著圈打了月余,鐵了心跟高若峰打消耗戰。高若峰被逼到極限,破釜沉舟,決定拿下南京。

    戰勢緊急,無論如何,必不能讓高若峰過滁州。

    白敬親自檢查各營地火器配給,軍旗在營地上方噼啪抽打。參將來報:“白侍郎,關寧軍一營三千人到了?!?/br>
    白敬一蹙眉,然后迎出轅門。關寧軍強行行軍跑到滁州大營,隊伍依然齊整,白敬心里一驚,倒是看輕了這幫人。首領是兩個騎馬的將軍。一個身形胖大面色發紅,一個英姿颯爽可惜臉上一道大疤。臉上有疤的應該就是鄔雙樨,那么胖大的是祖松。

    祖松和鄔雙樨一間白敬,也是一愣。白侍郎在成廟年間便聲名在外,用兵狠辣詭詐,打仗殺伐驍勇,竟然看上去這么……斯文柔弱,一身素服,眼睛上還縛著一層黑紗。

    祖松和鄔雙樨跳下馬,跟白敬一抱拳,快步往大帳中走。祖松鐵靴跺地面:“必須死守滁州,否則南京就送給高賊了!”

    白敬點頭:“所見略同。滁州失守,南京危矣。今幸得二位將軍襄助,解了我的窘境?!?/br>
    祖松冷笑一聲,用馬鞭指指身后:“這幫玩意兒,也就殺人還行?!?/br>
    白敬命令參將安頓關寧軍,一直未曾發言的鄔雙樨道:“白侍郎若不介意,我想看看你們的兵備?!?/br>
    白敬點頭:“我正在檢查此事,兩位這邊請?!?/br>
    高若峰意在沖過滁州進取南京,不傻的都看出來了。常朝時朝廷為白敬爭吵不休,一派力主換掉白敬,一派力主逼迫白敬立刻出兵,或者增派監軍?;实郾菹侣牫嫉目犊愒~,聽得坐不住??堪拙茨懿荒苁刈∧暇??小皇帝面色蒼白,小手不停地發抖。南京如果失陷,他就真的罪無可恕。南京,還有太祖孝陵。假如孝陵被毀,孝陵被毀,李啟烆,天地難容。

    久未上朝的攝政王突然出現在皇極門外,激流湍涌的廷議突然被插進一根定海神針,鴉雀無聲。小皇帝一看見攝政王,熱淚盈眶,差點站起往下撲。他沒主意了,他害怕!

    攝政王偉岸的身影終于出現在皇極門外,淵渟岳峙,能為皇帝陛下遮擋一切風雨。

    攝政王沒動,他身邊的王都事先進殿,攝政王方才抬腳跨門檻。朝臣往兩邊一閃,王都事默默往前走,攝政王平穩地跟著往前。京中沸騰傳聞攝政王身體不行,如今一見,毫無異樣。攝政王威儀盛大,一步一步走向寶座。王修額角卻有冷汗,寶座下的蓮花臺王修可無法上去,又窄又陡的臺階全靠李奉恕自己。在皇極門外王修悄悄捏了一下李奉恕的手,李奉恕手心全是冷汗。他其實緊張。

    皇極門內諸多朝臣的眼睛扎在攝政王身上,看著肅穆昂藏的殿下表情淡漠地走向寶座。王修仰頭看著李奉恕,狂跳的心錘擊嗓子眼兒。攝政王一步一步蹬上蓮花臺,平穩地踩著腳踏風度凜凜地坐下。

    王修吞咽一下,把心吞回胸腔。

    “孤昨夜一時興起,命王都事前往兵部架閣庫調閱所有對高若峰的戰報。孤翻了一宿,諸位卿猜猜看孤發現了什么?”

    天神降臨的攝政王只是平淡地坐著,臣子們依舊嗅到沸騰的煞氣。太廟門口不能見血,那幾個被吊死的尸體尚在他們的眼前晃。所有人噤若寒蟬,攝政王笑了。渾厚的笑聲讓皇極門內寒風四起。

    “孤發現,自高若峰犯上作亂以來,堂堂大晏帝國,竟然只有兩個人讓他吃過大虧。一個,是四川石柱宣撫使秦赫云。另一個,就是兵部右侍郎,白敬?!?/br>
    高若峰率軍突擊滁州,攻下滁州,才能進一步拿下南京。晏軍是個什么破爛德行他再清楚不過,名為軍人,實為貴族家奴。所以他縱橫這么多年,幾乎遇不上什么像樣的對手。唯二兩次差點喪命,一次在四川,一次在漢中。漢中那次白敬馬上就要抓住他,幾乎就是一伸手的事——晏廷突然宣布白敬通匪,捉拿白敬回京受審。高若峰自己都感覺到是蹭著白敬的手指尖逃得一命,不由得仰天大笑:皇帝老兒,我可不謝你!

    追著自己咬的對手回北京受死,高若峰的部隊越發壯大。接連而來的問題卻讓他發愁:沒有軍餉。本來都是一幫跟著他出來混口飯吃的鄉親,沒有軍餉就無法穩定人心。三十六營打出旗號不犯百姓,可是真正的豪門大戶全都有武裝部曲,搶一次必有傷亡,還不一定能成功。三十六營接近嘩變,高若峰不得不鋌而走險,離開西北,南下殺進鳳陽。鳳陽的劫掠不只是為了滿足軍資,更讓三十六營的軍心前所未有振奮。

    大家在鳳陽jian殺劫掠異常痛快。鳳陽的人不是“百姓”,都是跟姓李的有淵源的罪人,殺便殺,尸體還要被馬蹄子踐踏。三十六營振奮得發了狂,張獻忠興奮得饑欲飲血:既然如此,不如一鼓作氣拿下南京,跟皇帝老兒一南一北分天下!反正當初姓李的也是從南京打到北京,高闖王如何不行?

    李鴻基明確表示異議,差點被張獻忠揍。高若峰明白掘了仁祖皇陵那一刻起自己便沒了退路,大晏再無容下他的可能。

    南京……

    南京!

    高若峰徹夜不眠地盯著地圖部署兵力,三十六營即便搶了鳳陽,但是軍資依舊不夠,時間拖不起了。為了補給,拿下廬州,南京有望。

    也許是一路殺進鳳陽太過容易,高若峰低估形勢,一腳蹬到鐵板,撞了個筋骨寸斷——廬州,久攻不下。

    高若峰一抬頭,在廬州城墻上看到一個白色纖瘦的影子。

    冥冥中的命定,就是當年那只差點抓住高若峰的手。在重逢的那一瞬間,惡狠狠地掐了上來。

    高若峰面上如常,心里卻明白,跟他討債的人,終究回來了。

    “那是白敬?!?/br>
    李鴻基在高若峰身邊道。

    廬州久攻不下,李鴻基重新估算糧草,必須尋找后路。廬州不行,轉進滁州。滁州有座橋,叫李龍橋。

    高若峰向天大笑:天意!天意!他命李鴻基作為前鋒,打過李龍橋。

    “只要打過橋,便能知道,到底是哪個李,哪條龍!”

    正值盛夏,滁州突降暴雨,李龍橋下河水暴漲。高若峰部殺向李龍橋,在暴雨中戰地上炮火轟鳴,爆炸四起。天塌一樣的暴雨遮不住火藥硝煙對人體骨rou的撕咬,只能在頃刻間沖掉橫流的血液。

    滁州城中沖出一隊騎兵,各個重甲披掛,揮舞碩大的斬馬刀沖過來。李鴻基大驚,不是中原軍隊的打扮,他并未見過!

    騎兵們殺出城,李龍橋下的河水中浮著斷肢碎骨,在激流中被沖到下游。騎兵后面是步兵,白侍郎已經下令,死守滁州,除非兵卒不剩。

    暴雨中雷霆霹靂,浩蕩如天怒的雷聲壓住了炮火聲。過李龍橋!李鴻基眼睛血紅,他要問問天,到底是哪個李,哪條龍!

    魯王府徹夜燈火,李奉恕坐在研武堂中。戰報不斷沖進來,王修站在一旁給李奉恕念,曾芝龍站在另一旁拿著戰報和周烈一起往巨大的地圖上標畫。

    高若峰與白敬在滁州僵持數天。高若峰一路招納反賊,兵力越滾越大,近十萬。南京守軍滿打滿算五六萬,還不知道是不是都能用。然而現下除了白敬,無兵可調。高若峰分兵張獻忠北上進攻山東,徹底拖住宗政鳶。王修惡狠狠道:“一定要改變無兵可用的狀況?!?/br>
    大晏東部一帶,戰事全面開花。

    王修仰頭看那密密麻麻,被標識得獠牙撕咬的與地圖,心里發慌。他脫口而出:“滁州,是不是有個橋,叫李龍橋?”

    周烈站在凳上低頭看他,曾芝龍回答:“是?!?/br>
    李奉恕坐著,雙手攥拳。

    曾芝龍肆無忌憚地打量李奉恕。是個英武果決的男人,說一不二。常朝時力保白敬,但群臣交章彈劾白敬,他也沒怒。該做的,都要做。群臣劾白敬,白敬衛南京,攝政王護白敬,條理分明。

    攝政王需要一次勝利,研武堂需要一次勝利。攝政王把一切都押在白敬身上,也許是瘋了。曾芝龍越發覺得,自己愿意陪著攝政王一起瘋。

    大雨不停,鄔雙樨的斬馬刀已經砍得卷了刃,白馬毛色染血,雨水都沖不掉。死守滁州,死守南京,鄔雙樨被雨沖得睜不開眼,右手發抖,白馬幾乎站不住了。如果死在這里,是否能換得老父自由?

    兩軍對罵,反賊和朝廷走狗互相侮辱對方祖宗父母。祖松一揮手:“聽不懂,殺!”

    高若峰企圖往東突擊,在雨中,看見一人立馬。

    高若峰倒是笑了,算是老朋友了。

    “白侍郎!別來無恙!”

    皇帝陛下的車駕又來到魯王府,李奉恕親迎出來,一抱皇帝,皇帝抽抽鼻子,六叔身上好大燭火的煙油味。

    皇帝陛下摟住攝政王的脖子:“六叔,我害怕?!?/br>
    李奉恕平穩地抱著皇帝陛下穿堂過院,來到臥房:“陛下不必害怕?!?/br>
    富太監幫皇帝脫掉外衣,皇帝躺在竹席上,眨巴眼睛:“打到哪里了?”

    攝政王微笑:“陛下不必擔心,南京安全得很?!?/br>
    皇帝陛下幾宿沒睡好,打個小哈欠。

    “陛下睡吧,說不定一覺醒來,就有好消息?!?/br>
    王修從值房沖回魯王府,一眼看見皇帝車駕,直奔臥房。他被門檻絆一跤,整個身子撞進門。李奉恕正在給皇帝打扇,急道:“摔哪兒了?”

    皇帝陛下肚子上搭一條薄被,睡得正香,被王修驚醒,不滿意地揉眼睛。王修結結巴巴:“陛下,殿下……南京來報,高若峰在李龍橋損失慘重,往北撤軍了……”

    攝政王打扇的手一頓,皇帝陛下彈起來:“南京沒事了?孝陵沒事了?”

    攝政王摸摸陛下的小臉:“是,沒事了?!彼曇羝降?,“王都事,你去忙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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