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眾人正疑惑,這廚房里頭哪里來的銀子,可順著一瞧,就見窗戶棱子漏進來幾束月光,照的下頭一長條的東西銀光閃閃,可不正像銀子么? 那地痞見錢眼開,哪里還想得了許多,當下伸手就去摸,可一碰就覺不對,怎的這樣薄這樣輕? 正疑惑呢,忽見屋內火光大盛,那人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眾人大叫不好,滾刀rou就從腰里抽出一把短刀來,要抓著角落里的唐氏開張。 誰成想,就聽哇呀呀一聲大叫,房梁上轟的跳下來一個人,小山似的將地面都震得抖了三抖,瞬間壓趴下三個。不等眾人回神,那人又將一條沉甸甸的木棍舞的呼呼生風,場中登時一片哀鴻遍野,還夾雜著骨頭斷裂的悶響,不多時就倒了一大片。 那些地痞才剛進來,對里頭的地形一點不熟悉,又給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偏還技不如人,哪里有什么還手之力?只是成了滾地葫蘆,又想抱頭逃竄,可哪里還開得了門? 那邊夏白和小九看的都呆了,事先埋伏好的弓箭手也面面相覷,這,這哪里還有他們的用武之地嘛! 作者有話要說: 小九:“兄弟們必然要守衛他們的烤鴨、火鍋、涼皮、鹵味、rou火燒、酥rou、炸丸子等等!” 展鸰:“……我覺得,其實客棧里的人也挺重要的……” 肖鑫:“若教他們得手,我還有何臉面混跡江湖!” 席桐:“……這重點跑偏的也不是一點兒……”、、 關于部分親的猜測,你們咋就想到把肖大俠和唐氏拉郎配嘛,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啦,沒有的事兒,肖大俠雖然也時常接收單身狗刺激,可他的屬性就是天邊無拘無束的鷹啊,可能偶爾停泊,但最終向往的還是無邊無際的藍天,停下老老實實過日子啥的,不是他的風格啦! 第66章 像肖鑫這種底層摸爬滾打出身的江湖游俠一般都不大要臉, 就好比現在, 他三下五除二將這些人打成滾地葫蘆、滿地找牙, 完了之后還一臉后怕的對夏白他們道:“可嚇煞人了,半夜三更的,怎么進來這么一群賊?差爺快看看, 莫叫我失手給打死了!” 一群人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你撒這彌天大謊的時候好歹把這手上沾了血的棍子丟了行不行? 兩撥人正陷入詭異的沉默中不知該如何出聲, 就見一直以來都沒什么存在感的唐氏突然泣血似的嚎了一聲,發瘋一般撲到地上那個被打的滿臉血的男人身上, 又打又咬又踢,一邊打還一邊哭著喊著痛罵: “你這畜生,你不是人, 你竟敢動手打自己的閨女, 她才三歲,三歲呀!” “可憐我那老娘六十歲的人了, 生生被你氣死過去好幾回!” “我哥哥是個老實人,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到頭上去,你如何忍心?我同你拼了!”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這個老實本分的女人還只嚷嚷著替別人報仇,對她自己所受的委屈和折辱卻一字未提。 其實一直以來, 大家對唐氏都沒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因為這個人實在太過安靜太過柔順。她就好像一株小草, 隨便有點風就能把她壓倒了折磨,而她每次卻又悄無聲息的站起來, 你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情緒變化。 就是這么一個任誰看了都如水一樣溫柔的女子,此刻卻儀態全失,披頭散發涕淚橫流的騎在一個男人身上拼命廝打。 牙齒咬指甲撓,甚至拿腳去踢他剛才被肖鑫打斷了的手臂,發瘋似的嘶吼,眼睛都紅了,喉嚨也喊的嘶啞了。 在場眾人無不心驚膽戰,卻不是對唐氏的失態和瘋癲感到震驚,而是疑惑于這個女人之前這么多年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竟有著這海一般的深仇,以至于一朝爆發竟至于斯! 那滾刀rou之前就已經被肖鑫打得動彈不得,這會兒又被一個發了狂的女人狠狠磋磨,拼命反擊了幾下也只蹭破了唐氏的油皮,不多時就吐出兩口血來,奄奄一息,夏白這才命人上去拉開唐氏。 小九氣性大,頭一個上去,先狠狠沖著滾刀rou吐了兩口鄙夷的唾沫,又好聲好氣的對唐氏道:“大嫂,您請這邊坐,莫要為這事傷了身子?!?/br> 唐氏這會兒已經快要哭昏過去,眼前一陣陣發黑,痛恨、后怕、羞恥、喜悅,種種情緒是那樣的強烈,如同一波一波的洶涌浪潮將她席卷,可卻始終有一股勁撐著她不至于昏死過去。 她渾渾噩噩的被小九他們攙扶著坐下,又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展鸰等人砰砰砰砰命磕了幾十個響頭,一會兒功夫腦門就見血了。 “謝謝大掌柜的,謝謝二掌柜的,謝謝肖大俠,謝謝夏大人,謝謝諸位大人,民婦給你們磕頭了!” 眾人又連忙一窩蜂似的沖上去扶她,中間也不知有誰不小心踩了滾刀rou他們幾腳,也不在意。 亂了一陣子之后,展鸰親自給唐氏倒了一杯熱水叫她喝了,情緒這才慢慢平復下來。 李慧也沒睡,這會兒被展鸰吩咐著去煮宵夜。展鸰對眾人道:“大半夜的,兄弟們辛苦了!左右如今城門都關了,也回不去,倒不如在這里歇息一夜,趕明兒一大早再回去?!?/br> 夏白就有些不好意思,看肖鑫的眼神十分復雜,“我們倒也沒出什么力……” 就是埋伏了幾個鐘頭,完了之后拉弓搭箭,一箭未發的就叫這個肖大俠給一窩端了…… 沒有一人傷亡,這自然不是什么壞事?可不知怎么了?他感覺總不大美妙。 你說我們來都來了,好歹留點兒給我們施展的余地不成么?他還就是不! 也不知是真遲鈍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肖鑫沒事人似的,突然又指著唐氏剛才因為瘋狂毆打滾刀rou而不小心磕破的幾處傷口道:“這些個廝不光想著入室搶劫殺人放火,竟還真的傷了人,端的罪無可恕。差爺,你們慧眼如炬,可不能放過他們呀!” 眾人就有些無語,心道你這謊撒下來真是越發的不要臉了,都不靠譜啊。 不過原本的計劃就是叫唐氏在自己身上拉道口子,坐實滾刀rou入室持械傷人的罪名,如今看來,倒也省事。 小九鬼主意最多,眼珠一轉,當即指著滾刀rou義憤填膺道:“這是持械入室,圖謀不軌,又有火油、刀子等物,罪證確鑿!又見這婦人是個清醒的,竟意圖謀害她,虧得這位肖大俠碰巧撞見了,又仗義出手,這才得救了!” 肖鑫當即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的拱拱手,一臉嚴肅的道:“正是,事情經過便是如此了?!?/br> 就是瞎子也能看出唐氏身上的不是刀傷,他們這一群人造假也不好這么明目張膽吶。倒是小九這個主意不錯,于是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滾刀rou的罪名就這么三言兩語被定下了。 滾刀rou已經徹底被唐氏最后那幾下打昏過去,可還有幾個混混只是斷手斷腳,如今且清醒著呢,聽了這話竟破天荒的覺得冤枉,當即聲嘶力竭的嚎道:“你們蛇鼠一窩、官匪一家!這是陷害!” 正是沒想到啊,風水輪流轉,有朝一日,他們也會有被人陷害的時候?! 還有人干脆扯開嗓子嚎起來:“來人吶,來人吶,官差打人了!” 小九冷哼一聲,當下就有一個同伴上去將那人踢了一腳,十分干脆利落的將他們的下巴卸下來,“也不嫌吵得慌?!?/br> 這荒郊野嶺的,左右都是自己人,不上去打你們就不錯了!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們! 瞧這兄弟卸人下巴的熟練勁兒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想必不是什么善茬兒……展鸰小聲問夏白,“這么干,褚大人那邊能成嗎?” 夏白也小聲回答道:“沒事兒,左右他們就是些危害社會的雜碎,又因總犯不著大錯,衙門也拿他們沒法子,這一個個的都是幾進幾出的,誰見了不恨得慌?如今都擠在一處,也好一并發落了,回頭都牽著他們出去游行示眾,百姓們不定歡喜成什么樣呢!” 這又不是什么疑難大案,迷霧重重分不清真假虛實的,擺明了就是鉆法律空子,游離在灰色地帶的社會敗類,無人不想處之而后快。如今正好借這個由頭拿了,褚大人即便明面上不夸,背地里也必然稱許的。 其實很多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某些人因為身份的限制沒辦法去做,一些事就必須要有另外一些人用自己的方法來出頭,大家相互配合,這樣才能戰無不勝。 對付正人君子自然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法,可對付這些狡兔三窟的渣滓,自然也要用點陰謀詭計…… 當年展鸰和席桐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也經常會遇到這種需要自己變通的事情,只要結果是好的,上級往往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會真的較真?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展鸰之所以這么問,就是因為對諸清懷的了解依舊不夠全面深入,不大確定他的底線和彈性到底能放到哪兒,這也是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決定拉諸錦和夏白下水的最大原因。 此刻木已成舟,夏白又這么說,展鸰和席桐就徹底放下了心來,同時也在心中把諸清懷的底線又往下壓了壓。 這位諸清懷瞧著剛正不阿的,其實也是一個很曉得變通的人嘛!那么以后若再遇到類似的事兒,該怎么辦,他們心里就有數了…… 折騰了大半宿,兄弟們卻都幾乎沒有出力,這會兒見展鸰還要挽著袖子親自下廚犒勞就有些臊得慌,七嘴八舌的攔下了。 展鸰也知道這些人是無功不受祿,就笑了,“也罷,今兒晚上請叫我的徒弟露兩手,明兒一早我給你們做鹵煮吃!” 眾人紛紛叫好。 不多時,李慧端著幾個籠屜出來,里頭都是晚上剛蒸出來的豬rou大白菜包子,一個個成年男人拳頭那么大,精細的白面做的,此刻散發著小麥的香醇。面皮發的蓬松柔軟,光潔的表皮輕輕按一下就會凹陷,可手一松開又會很快彈回去,一看火候就好。 都是新陳代謝最旺盛的青年,即便沒怎么出大力也熬了這么晚,本就有些肚餓,此刻見了雪白噴香的大rou包子都不自覺開始分泌口水,哪里還說得出推辭的話? 大家都知道展鸰和席桐雖然身在民間,但身上很有些江湖氣,又若有似無的帶著點兒公門中人的做派,最是仗義疏財豪爽無比,也不跟他們瞎客氣,紛紛三五成群的分兩張大桌子坐了,對上一盆盆的大包子,伸手開鑿。 豬rou和白菜都剁得很細,尤其是白菜也沒特別使勁捏了去水,此刻餡兒內十分柔嫩多汁,輕輕掰開面皮,里頭先流出一點汁水,叫人下意識先伸嘴吸了,口中便立即充滿了咸香。再看那餡兒,已經變成了一個完整的rou核! 一群大小伙子扎堆兒吃飯的場面堪稱壯觀,都是大口大口的豪爽,光看著他們吃的模樣就能感受到這飯菜多么香甜。即便本來沒胃口的,看著他們吃一回也會覺得餓了。 席桐直接用個大木桶去廚房盛了雪白濃香的大骨頭湯來,挨個碗里撒了芫荽和蔥花,給他們一人一碗端上桌。眾人紛紛道謝,起身接了,略吹了兩吹就使勁吸了一大口,就覺得一股熱流蜿蜒而下,五臟六腑都狠狠地舒展了,然后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氣。 這趟差事,單純這頓飯就值了??! 小九年紀輕性子也活泛,除了夏白之外,就數他跟展鸰和席桐關系最親近,當下也不見外,三口兩口塞了個包子,一邊又去抓,另一個一邊笑嘻嘻的問道:“展姑娘,有小咸菜嗎?” 夏白抬手往他腦門上呼了一巴掌,卻也沒阻止。 展鸰就笑,“有有有,有大白蘿卜丁做的泡菜,還有辣辣的海帶絲涼拌著,對了,腌蛋要不要切幾個來?等著啊,我去給你們弄!” 小九拼命點頭,嘿嘿直笑。 如今新院子也蓋了好幾座,空房間有的是,眾人敞開肚皮狠狠吃了一回,又泡了熱湯,兩人一組去房間睡了。至于滾刀rou他們則是直接丟到豬圈里,幾個人輪流看守,預備明日一早一車拉到城里大獄去。 次日展鸰和席桐起了個大早,仔細清洗了兩副豬腸和豬肺,用各色大料一鍋煮了,火燒切井子刀,干豆泡切三角,回頭也放進去。 正好前兒出來的豆腐乳十分對味,跟辣椒油、香醋、韭菜醬等等調成碗底,熱騰騰的來一勺! 豬下水反復清洗了幾十回,如今干凈的很,唯剩一股正經紅白rou沒有的異香,叫人只要嘗一口便欲罷不能。 火燒是后來才放進去略煮了一下的,熟透了,卻不顯得綿軟,十分勁道。豆泡吸飽了湯汁,一口下去,便噴濺出來,在嘴巴里邊匯成河,又有趣,又過癮。 夏白原本是一點辣都不能吃的,可是被諸錦幾次三番拖過來之后也跟著下了水,如今已經很有點火候了。 他吃完了一碗之后,像模像樣的往碗中湯底加了半勺辣子,又額外挑了大半塊豆腐,用心將整碗湯底攪和成淡紅色,這才巴巴兒的端著碗去鍋子邊又要了一大勺鹵煮。 這會兒天氣已經不算冷了,幾口熱騰騰微辣的鹵煮下去,額頭上面迅速滲出來細細密密的汗珠,狠狠吐一口氣,太他娘的舒坦了! 小九他們吃的頭也不抬,一個兩個有說有笑: “往后多來這么幾回就好了?!?/br> “可不是嘛!” “哈哈哈,同屋那些牲口一聽說是來一家客棧辦差,都鬼精的什么似的,一個兩個的要跟兄弟搶,你說我能讓他們搶了去嗎?” “夠味兒!展姑娘,俺能再吃一碗不?” 那一桌也在吃飯,展鸰聞言笑著應了一聲,“甭說一碗,十碗二十碗都舍得,你們不夠只管自己去舀!” 這會兒紀大夫和郭先生也都起來了,進門之后看見滿屋子的壯漢還愣了一愣,不過也沒說什么。 展鶴對鹵煮顯示了充分的熱情,自己抱著個腦袋大的碗吃個不住,還掂著腳尖要去夠辣椒油,被展鸰按住了。 “最近換季,本就干燥容易上火,你這兩天先不許吃辣了,且多喝些水吧?!?/br> 昨兒紀大夫給這小東西把脈,說有些火氣上涌,得控制著點兒。 展鶴委屈巴巴的癟了癟嘴,試圖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攻陷對方,可滿桌子的人都對他這一手心知肚明,一早就埋頭吃飯,誰也不跟他對視,于是大眼睛攻勢宣告破產。 紀大夫美滋滋的吃著鹵煮,還不忘忙里偷閑擠兌老友,“讀書人最是清高,豬rou低賤吃不得!我記得昨兒夜里好像還剩幾個大白饅頭,正合了你們讀書人清清白白的身份,你咋不吃呢?” 展鸰和席桐就偷笑。 這老頭嘴真毒??! 郭先生慢條斯理的喝了口鹵子,也不嫌齁得慌,只是斜眼瞅他,“你也是秀才出身?!?/br> 言外之意,你也是讀書人,你咋不回去啃干饅頭呢? 紀先生一口氣憋在嗓子眼里,立即就被辣椒油嗆到了,咳得驚天動地。 郭先生輕哼一聲,一步三搖的晃一圈又給自己盛了大半碗。 我瘦,我就該多吃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