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素日里瞧著他二人好似無所不知,又十二分的見多識廣,難不成竟不知有胡瓜? 展鸰和席桐心中一跳,面上卻若無其事道:“實不相瞞,我們二人早年艱難,后來四處奔波,也實在沒有余力吃那洞子貨,雖是聽過這三個字,奈何囊中羞澀,又哪里會去留心有什么,沒有什么?倒是有些少見多怪了?!?/br> 這解釋倒也說得通,即便有不盡不詳之處,想也沒什么要緊的,夏白便沒有繼續追問。 展鸰和席桐暗中交換了個眼神,都覺得有些大意了,同時暗下決心,以后必然更加謹慎。 “想來眼下那胡瓜很貴吧?”展鸰問道。 諸錦點頭,“確實,一斤rou也不過幾十文罷了,聽廚娘說,就那么幾根胡瓜就要一兩多銀子呢!我們也不過偶然吃幾回罷了?!?/br> 也就是跟展鸰熟悉了,長期潛移默化之下,諸錦才開始對食物材料多加關注,不然若放在以前,她哪里知道什么rou多少錢! 一兩多! 展鸰哇了聲,“果然是貴,都夠買一群鴨子了?!?/br> 可冬天吃點黃瓜真的很美??! 拍黃瓜、黃瓜豬頭rou、涼皮!涼皮??!之前她給諸錦吃涼皮的時候,怎么就沒逮住黃瓜狠狠的提幾回?不然早就吃上了! 見展鸰想的出神,席桐就笑了,轉頭問諸錦從哪里買。 這下倒是把大小姐問住了,她能知道多少錢已殊為不易,至于這個去哪兒買?實在是難為她了。 到底還是靠夏白,幾人當即約好,等會兒先去道觀,下午他們出城之前就去買胡瓜! 說笑間羊rou并幾樣青菜已經上來了,眾人紛紛舉著。 羊是現殺的,rou十分新鮮,都切成細瓷一般的薄片。且那羊羔極肥嫩,白色的脂肪部分厚厚的,與紅色的瘦rou形成美麗的紋理,看著便叫人食欲大增。 席桐夾了一片羊rou涮了,先放到展鸰碗里,然后再弄了一片給展鶴。等喂完了姐弟倆,他這才自己吃。 羊rou果然極好,蜻蜓點水似的幾下便卷了起來,入口即化。 腥膻是不大有的,唯剩羊rou特有的香氣,一塊又一塊下肚,熱氣叫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打開了,懶洋洋的,著實叫人欲罷不能。 展鸰吃了幾塊,大呼過癮,只是不免遺憾:不知今日要吃鍋子,沒帶佐料??! 黃泉州百姓不大能吃辣,且羊rou又講求鮮味,幾乎沒什么配料??伤拖┒际侵乜趹T了的,先前幾口白的過癮倒也罷了,若要一直這么吃到飽,總覺得缺點兒什么。 顯然席桐也想起來上回逛廟會他們三人在城中吃鍋子的事兒,當下默契一笑,輕聲道:“下回再來就是了?!?/br> 諸錦自顧自吃的歡,倒沒覺得如何,而前不久剛被反復刺激過的夏白就覺得噎得慌,非常想跟他們分桌而食了! 笑笑笑,還有完沒完了? 羊rou燥熱,平日他們就沒多吃,今日也不宜過量,四個大人一個孩子吃了三盤就停了,又煮了些冬日少有的青菜吃,方才的油膩便消失了。 吃到一半,眾人身上就熱起來,一個個額頭見汗,便又叫了酸甜可口的梅子飲,一盞下去沁人心脾,整個人都舒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展鸰:“乖,jiejie給你剝?!?/br> 席桐:“嗯,還要喂” 夏白:“……請務必讓我自剜雙目!” 第45章 飯后, 眾人又吃茶解膩, 不等一盞茶吃完, 外頭又有人稟報。 夏白去開了門,同來人問了句便點點頭,“進來說?!?/br> 左右這些事兒也都是展鸰拜托他們打探的, 他也不知道什么必要、什么不必要, 還是直接當著面兒說的好, 省的經過幾張嘴轉述反而本末倒置了。 來的是個比他略小些的年輕人,打扮的十分精干, 聞言便進來見禮,“大小姐,展姑娘, 席少俠?!?/br> 展鸰與席桐都起身還禮。 來人姓方, 因在家中一干同輩內排行第九,大家都稱呼他小九。 當初諸錦第一次去尚未竣工的一家客棧時, 他也曾與夏白一起隨行護衛,故而展鸰對他有些印象。后來夏白時常與諸錦往城外跑,隔三差五也往回帶東西, 因展鸰給的多,夏白每次都隨手散給下屬不少, 眾人一吃就都愛上了。只是僧多rou少, 這群年輕人又都是嘴饞的時候, 得了假就呼朋引伴去一家客棧吃喝,一來二去的, 大家也就熟了。 小九又沖夏白抱了抱拳,這才道:“大人,方才屬下去城外看了,如今尚且看得下去的道觀只剩三家,其中兩家有丹爐。只因香火不旺,都十分蕭條,其中一家的丹爐已然積灰已久,許多年沒開過了,倒是那座叫清宵觀的,幾個道士癡迷煉丹,名下幾樣丹丸銷路尚可?!?/br> 諸錦就看向展鸰,“如何?” 她雖不知道展鸰問這些到底做什么,只是認識這么久了,她認定展鸰不是個做無用功的,所以干脆選擇全面信任。 展鸰立即起身,“走,去清宵觀!” 眾人也不多言,噔噔噔下樓,騎馬朝城外奔去。 雖然還帶著個孩子,但展鸰藝高人膽大,依舊策馬狂奔,一行人不多時便出了城,路上也明顯空曠起來。 諸錦有日子沒這樣肆意狂奔了,著實興奮。她看著兩側飛速后退的景色,心情越發激動,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仗劍天涯的女俠一般,此刻正奔馳在鋤強扶弱的路上! 多少無辜百姓正等著她的拯救,諸女俠,上??! 夏白簡直太了解她,一瞧這表情就將她的心思猜的差不多,也不好潑冷水,只是無奈搖頭。 清宵觀與青龍寺只隔著一座山頭,可情景卻大不相同: 青龍寺遠近馳名,一眾達官顯貴及其家眷得空就來,信眾更是不計其數,外頭的路都給踩得梆硬锃亮,真真兒的香火鼎盛; 可一山之隔的清宵觀卻十分荒涼,好大一座山頭也因人跡罕至而雜草叢生,原本敞闊的青石大路被兩側瘋狂生長的植被擠占的只剩下中間一小條,他們走了約莫一盞茶功夫,竟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展鶴差不多是給席桐抱上去的,剩下幾個人里頭數諸錦體力差,爬到一半就滿頭大汗,臉都紅了。 展鸰瞧了瞧她,笑道:“其實你也不必非跟著來,不如且在下頭歇歇?!?/br> “來都來了!”諸錦直接抬起袖子來擦汗,一咬牙,繼續拖著兩條打顫的腿兒往上爬,“走吧!” 展鸰和席桐相視而笑,忽然就有種入伍拉練時候的感覺了。 小九撓撓頭,想勸也不好開口,倒是夏白沖展鸰他們偷偷擺擺手,示意他們先走。 得了訊號的展鸰和席桐點點頭,當即不再保存實力,撇開長腿就走,不多時就同眾人拉開距離。 諸錦看的目瞪口呆,小九也跟著感慨道:“了不得,展姑娘和席少俠到底是什么來頭?還帶著個孩子呢!” 諸錦吞了吞口水,心里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股力氣,又覺得有勁兒了,“再走!” 她可是要當女俠的人吶,連座山頭都爬不上去像話嗎? 當初負重拉練的時候可比這累多了,展鸰和席桐不多會兒就站在了清宵觀門口,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只是腦門兒微有濕意。 許久沒登山了,這會兒身子活動開只覺說不出的舒暢。兩人習慣性的往四下看了看,但見大半個黃泉州城都盡收眼底,又有遠處綿延不絕的群山起伏、河流蜿蜒,好些地方已經初見綠意,十分賞心悅目。 都說登高望遠,如今他們站在山頂,好些原本雄偉出眾的建筑竟都如火柴盒似的渺小了,更何況是人?如今竟都是瞧不見了的,令人驚嘆不已。 雖說高處不勝寒,兩人走了一路,身上已經熱起來,冷風一吹倒也舒坦。便是展鶴,中間也曾下來走了一段,如今披著皮斗篷,瞧著也還好。 小東西從未站的這樣高,看到這樣遠,一時都驚呆了。 席桐將他扛在肩頭,展鸰不失時機的指著遠處景致一一講解,“那是城門,那是城內最高的酒樓……那是上回咱們去的潘家酒樓……” 小孩兒口中不斷發出驚呼,又隨著展鸰的介紹不斷點頭,還時不時提出各種在大人看來理所應當的疑問:“怎么這樣???為什么看不見人?為什么站得高看得遠?為什么這里這樣冷?” 問題越來越多,展鸰也不嫌煩,盡量將這些科學原理掰碎了,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出來,“……人體構造是很神奇的,這個視角啊……空氣分稀薄,哦,這個空氣啊便是你我日常呼吸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無處不在……” 展鶴聽了半日,有些聽懂了,有的似懂非懂,不過還是非常歡喜的道:“jiejie好厲害!” 席桐輕笑,將他放下來摸摸頭,“確實很厲害?!?/br> 展鸰自己也笑了。如今回想起來,也確實挺厲害,來了之后她可干了不少朝前的事兒,早先借助公雞母雞給諸錦普及性知識啟蒙,如今又給展鶴開展科學小講堂了。再這么下去,她完全能帶一個班! 簡單的科普教育解釋后,兩人也已完全休息好,整理好了儀容后先去樹下栓了馬,抬頭就見觀門上頭好一塊大匾,上書清宵觀三個大字。 因年歲久遠又不得修繕,那匾額已然褪色掉漆,大門也已開裂,可依舊能從匾額斑駁的青色底板和金色邊框,以及大門的分量中一窺早年的輝煌。 展鸰和席桐飛快的看了一回,又帶著展鶴往里走。 據說這清宵觀乃是八十余年前一位青云子所創,也曾轟動一時,每日都引得成百上千的信眾前來,可漸漸的,佛教興盛,道教沒落,清宵觀也就無人問津了。 地上的青石磚磨損嚴重,縫隙中也滿是青苔,形成了天然的綠色方格,瞧著倒也頗有野趣。 因人手不足、銀錢短缺,原本精致的院墻也有多處垮塌、墻皮剝落,上頭長滿了隨風搖曳的雜草…… 展鸰不免有些唏噓,“可惜了?!?/br> 方才在門外看時就覺氣勢不凡,進來之后才發現更是別有洞天,眼下雖然已經寥落,可依舊令人不敢小覷。再看了這格局和擺設,亭臺樓閣假山流水,雖不似廟宇內那般處處輝煌,但無不精致大氣,不難想象其紅火時的場景。 兩人本想找人問路,可一路走來都沒碰見人,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一連轉了兩個彎兒,經過了一個蓮花池,這才瞧見一個穿著深青色道袍掃地的小道士。 “小道長!”展鸰趕緊上前,“請問這清宵觀的觀主在何處?我們有要緊事同他商議?!?/br> 那滿臉稚氣的小道士瞧了他們幾眼,回了個禮,搖搖頭,“沒有觀主,師父在后院兒種菜,師伯和師叔在丹房煉丹,道友若是想看卦,可往回頭左轉找我三師叔?!?/br> 種菜…… 展鸰和席桐對視一眼,齊聲道:“不知丹房在何處?” 稍后諸錦他們一進山門,就見門口立著一個笑瞇瞇的小道士,見了他們就問:“可是諸小姐一行?” 諸錦點頭,“正是,不知小道長可曾見過我兩位友人?” 小道士便道:“兩位道友正與師叔伯探討煉丹,托我在此等候諸位哩!” 道友?還煉丹? 三人面面相覷,都有些驚訝。 小九眨眨眼,“沒成想展姑娘和席少俠還有這等本事?” 諸錦更覺不可思議,心道展jiejie確實整天擺弄炭火,可那是做飯呀,難不成還兼職煉丹? 見她滿面疑惑,小道士就道:“兩位道友與師叔伯說的投機,不好打擾,且不知要到甚么時辰,三位居士不妨先到茶室飲茶歇息?!?/br> 眼下好似除了等候也別無他法。 三人道了謝,果然隨小道士進了茶室,就見門口一側掛著個木牌,上書兩個大字:陋室。 進去之后才發現不是自謙,確實夠簡陋的:僅有幾張小桌并幾條長凳,四面刷白的土墻上抄滿了道德經,角落里隨意擱著兩盆矮松,除此之外再無裝飾,茅檐草舍不外如是。 小道士生了火,幫他們煮了一壺茶,也不過是清宵觀中自己種的竹子做的竹葉茶,微微發澀,卻別有一番風味。 諸錦和夏白倒是坐得住,將那墻上的道德經念了幾遍,只小九實在不是干熬的性子,索性出去幫小道士掃地去了。 這一等就到了金烏西墜,小九才聽見展鸰和席桐的聲音從東南角落傳來,忙朝著陋室喊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