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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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陽道:“事出之后,天后震怒非常,將魏王妃身邊的宮人盡數處死,你這個同她交好的人,卻慢慢進入天后的陣營里,真是有些奇怪了?!?/br> “皇兄,臣妹怎么會做這樣的事?” 新平長公主心中驚惶,連連叩首,勉強辯解道:“我同阿媛是一起長大的,她也要喚我一聲表姐,后來嫁給魏王,更是我的小姑啊……” “朕曾經懷疑過你,但最后還是打消了疑慮,”顧景陽道:“因為阿媛往觀中去見我時曾經講,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宮中唯一可以信賴的人?!?/br> 新平長公主聽他說及此言,心下乍酸,幾乎忍不住眼淚,只是尚在君前,方才勉強克制住。 顧景陽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像氣溫驟降時的河水,一寸寸凝結成冰:“新平,你知道阿媛是怎么死的嗎?” 新平長公主牙根戰栗,道:“臣妹、臣妹不知……” “那朕來告訴你?!鳖櫨瓣柕溃骸鞍㈡屡c她一歲多的兒子,在深冬之中,被關進了一間廢棄宮殿,食飲俱無,饑寒交加,只過了一日多,那孩子便不行了。她在內哭求不止,仍舊沒人開門,咬破手腕用血喂他,也沒能挽回,當日夜里,孩子死后,她也在絕望之中,碰壁而死?!?/br> 謝華瑯在屏風之后,聽到此處,真覺毛骨悚然,下意識掩住口,方才沒有驚呼出聲。 她還沒有做母親,但只聽顧景陽這幾句話,也能體會到宋氏臨死前的痛苦與無助。 新平長公主不忍卒聽,別過臉去。 顧景陽平靜的注視著她,語調平緩,道:“新平,你有孩子嗎?” 新平長公主聽他這般言說,心中忽然冒出一個難以置信的驚悚念頭來,連連叩首,涕淚橫流:“皇兄,皇兄!我沒想過要害死阿媛的!我不知道,不知道天后會這么做……” “不,你知道的?!鳖櫨瓣柎链┝怂骸八涝诎㈡轮暗娜?,是章獻太子。那是天后的親子,她尚且沒有手下留情,你為什么覺得,她會對阿媛手下留情?” “我不想的,我那時太怕了!都是賈茗之示意我那么做的,他是天后的人,我怎么敢不從?!” “不只是我,京中這么多王府,哪一個沒有向天后低頭,構陷別人?難道他們便干干凈凈嗎?”新平長公主掙扎著爬上前去,哭求道:“我只是想活下去,這也有錯嗎?!” “想活下去沒有錯,所以即便你曾經投到天后門下,當初我也沒有將你一并處死,”顧景陽平靜道:“但人與牲畜的區別,是人有底線?!?/br> “衡嘉,帶她下去,那間宮室雖年久失修,但也關得住人?!鳖櫨瓣柌辉倏此?,淡淡吩咐道:“當年阿媛經受過的痛苦,也同樣叫她嘗一嘗?!?/br> 新平長公主如墜冰窟,想揚聲哀求,嘴巴卻被人堵住,帶了出去。 衡嘉親自去辦這事,其余侍從隨之退下,謝華瑯自屏風后出來,到他身邊去,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顧景陽有些疲倦的笑了笑,道:“沒嚇到你吧?” 謝華瑯輕輕搖頭。 他便伸臂過去,將她抱到了懷里,輕倚在她肩頭。 “阿媛她,是建安大長公主的女兒,也是我的表妹,”顧景陽低聲道:“建安大長公主與天后不睦,天后也不喜歡阿媛,后來為了穩住宗親情緒,才在魏王元妃病逝之后,迎立阿媛為繼妃?!?/br> 謝華瑯沒有做聲,只靜靜的聽,顧景陽頓了頓,又繼續道:“高祖、太宗子女眾多,后嗣更是近乎百人,我其實認不過來?!?/br> “阿媛小的時候很文靜,常被別的宗室子弟欺負,有一次,太宗文皇帝做壽,她也進宮,卻被人捉弄,帶到了宮墻上,然后就哄笑著走了,她那時候才五六歲,因為太小了,根本不敢往下跳,哭的嗓子都啞了,我從那兒路過,將她接下來了?!?/br> “從那以后,她每次進宮,都記得給我帶一把糖,偷偷塞給我,我問她為什么,她說那是她最喜歡的東西,拿來感謝我的。臨安被先帝與天后寵愛,小時候其實有些驕縱,于我而言,阿媛才更像是一個真正的小meimei?!?/br> “……后來,后來太宗文皇帝病逝,我被幽禁觀中,同輩之中,也只有她一個人去看過我,那時候她也才七八歲,不知道是怎么說動家人,肯叫她去的?!?/br> 顧景陽說及此處,明顯的頓了頓,竟微微有些哽咽:“章獻太子、魏王、臨安,他們都是我的至親,也遠比她年長,卻一次都沒去過。我一直記得她這份情誼,總想著若有機會,要好生償還,不想……” 他沒有再說下去。 謝華瑯聽得難過,輕撫他肩頭,道:“但愿來生,她能夠平安順遂,一世無憂?!?/br> 顧景陽垂眼看她,忽的一笑,喚道:“枝枝?!?/br> 謝華瑯道:“怎么了?” 顧景陽道:“我今日歡喜極了?!?/br> 謝華瑯不解道:“嗯?” “知曉多年前的真相,令阿媛瞑目,這是其一,知曉枝枝的心意,誠摯至此,這是其二?!?/br> 他低頭親吻她的唇,溫柔而繾綣,毫不掩飾自己的珍愛:“枝枝,多謝你?!?/br> “前一個也就罷了,后一個算什么?”謝華瑯笑道:“郎君,從前你不知道我愛慕你嗎?” “知道,但這不一樣,枝枝?!?/br> 顧景陽目光溫煦,道:“感謝你這樣赤誠的情意,也愿你我永無嫌隙,恩愛此生?!?/br> 謝華瑯莞爾一笑,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額頭抵住他的,笑道:“愿君如磐石,妾如蒲葦?!?/br> 第69章 算計 謝華瑯聽新平長公主說了那些話, 若說心中全然沒有擔憂惶恐,那是騙人的, 憋著一口氣, 進宮來問個清楚明白之后, 卻有點不好意思了。 好在顧景陽不跟她一樣,他對待自己的小姑娘, 一向溫柔體貼,即便有了可以揶揄人的機會, 也不會笑話她。 謝華瑯在他懷里靜靜躺了會兒, 也不做聲,如此過了良久,忽然拽住他衣帶, 道:“郎君,我同魏王妃……真的不像嗎?” 顧景陽垂眼看她,耐心道:“真的不像?!?/br> 謝華瑯哼了聲,道:“可新平長公主說,其余幾個老王妃也看出來了, 只是不敢說而已?!?/br> 顧景陽溫柔撫了撫她面龐,低頭一吻, 道:“枝枝,你寧肯信一個外人, 也不信自家郎君嗎?” 謝華瑯被他說得愧疚了, 辯駁道:“……那卻也不是?!?/br> “你沒有見過阿媛, 但你母親、你叔母是見過的, ”顧景陽微露笑意,道:“你與我相交這么久,可曾聽見她們對此說過些什么?” “對呀!”謝華瑯一骨碌坐起身,最后一塊巨石也穩穩當當的落地:“阿娘可什么都沒說,早先偶然間提起魏王妃時,也沒什么異色!” “枝枝,你像不像你堂姐,像不像你母親?” 顧景陽神態斂和,如此道:“如果你覺得這兩人是親眷,難免會相像的話,不妨就說淑嘉——你覺得你們倆像不像?” 謝華瑯搖頭道:“才不像呢?!?/br> 顧景陽便拉她到鏡子前去,叫她落座,端詳自己面龐:“枝枝的下巴略有些尖,顯得楚楚可憐,面頰卻豐潤,更添幾分明艷,慣來喜畫長眉,雙目頗見靈動。你仔細想想淑嘉的相貌,再說你們生的像不像?!?/br> 謝華瑯看了好一會兒,卻有些動搖了:“是有點兒像?!?/br> “我若叫人傳幾個美姬來看,也是相像的,”顧景陽淡淡道:“美人總有相似之處,丑的人才千奇百怪?!?/br> 謝華瑯詭異的得到了安慰,釋然之余,又有些想笑,忽然神情一凜,警惕道:“哪里來的美姬?” “教坊司里的,不在我身邊,”顧景陽扶住她肩,微微低下頭去,哄道:“枝枝乖,別惱?!?/br> 教坊司主宮廷禮樂,謝華瑯倒不至于吃這口飛醋,伸臂摟住他腰身,埋頭過去,悶悶道:“九郎不許理會別人?!?/br> 顧景陽道:“不理?!?/br> 謝華瑯又道:“只許喜歡我一個人?!?/br> 顧景陽道:“好?!?/br> “不能只是嘴上說說,”謝華瑯抬起頭來,道:“要記在心里才行!” 顧景陽指尖輕輕撥弄她耳鐺,含笑道:“記住了?!?/br> 謝華瑯聽他一句句應得痛快,即便只是在耳邊聽聽,心中仍覺歡愉,如此同他說笑一陣,又斂了笑意,正色道:“早先在小祠堂里,我不知魏王妃身份,今日既有閑暇,便與九郎一道,再去為她上柱香吧?!?/br> 顧景陽目光微動,心中乍暖,挽住她手,溫聲應道:“好?!?/br> 這也算是舊地重游,謝華瑯的心境卻與第一次來時不同了,在顧景陽之后上了香,方才目視著諸多靈位,由衷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站出來的勇氣,他們都很值得敬重?!?/br> 顧景陽身處其中,感觸只會比她更深,握住她手,低聲道:“的確。不是每個人都有舍生取義的膽氣,新平為保全自己與夫家兒女,向天后妥協,我雖不喜歡,但也能夠理解??墒?,她構陷別人,暗害同一直信重她的人,便是死有余辜……” 說及此處,他忽的頓住,眉頭微蹙,似是在思量什么。 謝華瑯見他神情有異,雖不知為何,卻也沒有做聲,等他回神。 “……不太對勁,”顧景陽靜默半晌,眉頭卻蹙的更緊,轉向謝華瑯,道:“枝枝,你還記得,前不久新平說的話嗎?” 謝華瑯道:“哪一句?” 顧景陽深深看她一眼,道:“她說,天后在時,構陷別人,保全自己的宗室并不只是她一個人?!?/br> 謝華瑯見他神情鄭重,倒真是仔細回想了一下:“確實是這樣說過?!?/br> “怎么,”她反問道:“哪里不對嗎?” “倒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在,只是,”顧景陽微微一頓,沒再繼續說下去,忽然抬聲,喚道:“來人?!?/br> 旋即有內侍垂首入內,恭聲道:“陛下有何吩咐?” 顧景陽道:“衡嘉呢?” 那內侍答道:“內侍監奉陛下令,去處置新平長公主之事,尚且未歸?!?/br> “即刻叫人前去,傳他回來,”顧景陽神情肅然,吩咐道:“將新平也一并帶過來,快些?!?/br> 內侍應聲,施禮之后,忙退了出去。 謝華瑯不明所以,見他兀自思量,著實疑惑,冷不防手腕一疼,卻是他手上用力,捏的更緊了些。 “枝枝,”顧景陽面色恬靜,一如往昔,目光卻隱隱發亮:“很近了?!?/br> 謝華瑯道:“什么很近了?” 顧景陽拉她到殿中席位落座,雙目湛湛,道:“從你在獵場遇刺,到后來朝臣彈劾,我總覺得幕后有人推動,令江王去查,卻毫無所獲,時至今日,方才發覺了幾分端倪?!?/br> 謝華瑯更糊涂了:“嗯?” 顧景陽但笑不語,卻沒再多說,等內侍傳稟,說內侍監帶了新平長公主來,又叫她重回屏風后躲避,傳了那幾人進來。 不過一來一往,新平長公主的心態便全然崩潰,神情惶惶,目光驚懼,狼狽從她被淚水融化的妝容與微亂的鬢發中,源源不斷的透露出來。 她見了顧景陽,便如同重見生機,慌忙撲到在地,連聲求饒。 “朕傳你來,是有些話要問,”顧景陽單刀直入,道:“早先你說,天后在時,除去你之外,令有其余人構陷宗室,茍延殘喘,可是真的?” “當然,究竟是否確有其事,朕自會叫人探查,”他淡了神情,威勢迫人:“你若敢信口開河,朕也有法子收拾你?!?/br> 法不責眾,此事應當也一樣。 新平長公主聞聽他這樣問,以為窺見了生機,真是搜腸刮肚的想,目光也越來越亮,不待顧景陽繼續問下去,便連珠炮似的說了好多家。 顧景陽神情不變,聽她一家家的說完,方才道:“你所說的這些,大半都已經不在了?!?/br> “是,”新平長公主以為他是不滿,惶恐道:“此輩悖逆,妄圖行刺陛下,早先前不久,便被陛下處置了……” 顧景陽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中微微帶了幾分了然,不再言語,擺擺手,示意內侍將她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