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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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嘉道:“不算好?!?/br> “那,是同前朝有關嗎?”謝華瑯見狀,心中愈發擔憂,略經躊躇,又問:“九郎可準允你同我說?” “雖然是同前朝有關,但陛下也不會刻意隱瞞娘娘,”衡嘉道:“事實上,陛下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這消息的……” 謝華瑯定了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永儀侯世子?!焙饧螇旱吐曇?,道:“前線作戰初時順遂,將士們漸有輕敵之心,幾個副將年輕沉不住氣,彼此爭功,不料那只是高句麗用來麻痹我軍的偽裝。永儀侯世子急于求成,不謀而動,不料中了高句麗的圈套……” 謝華瑯聽得一顆心都提起來了,見他就此???,忙問道:“現下如何?” 衡嘉有些擔憂的看她一眼,道:“此戰損兵五千,已是大敗,混戰之中不辯身份,不知他是折損陣中,還是為高句麗所俘虜?!?/br> 謝華瑯一顆心落地,卻是摔個稀碎,險些沒有站穩,虧得宮人扶住,方才沒有跌倒,半晌之后,方才道:“那此事又該如何處置……” “前線局勢為之逆轉,又是這樣的敗仗,必然是要問罪的,興許會禍及家族,”衡嘉聲音更低,道:“奴婢聽聞,娘娘的堂姐便許給了永儀侯世子,這消息現下還沒有傳出去,娘娘還是叫人送信回府,早作打算吧?!?/br> 謝華瑯心中紛雜如麻,勉強擠出個笑來,道:“多謝你?!?/br> “娘娘不要這樣講,只是幾句話的功夫罷了,”衡嘉忙道:“再則,這也是陛下的心意?!?/br> 謝華瑯驟然聽聞這消息,著實沒有心思同他客套,頷首之后,便叫宮人扶著,往寢殿中去了。 阿瑩jiejie這樁婚事,她一直都不怎么看好,加之此前林婉之事,更覺得有些抵觸,現下人還沒有嫁過去,便有遭受無妄之災的可能,叫她如何不心中惴惴。 這原本就是家族利益的結合,阿瑩jiejie要為此付出自己的一生,現下所謂的聯合還沒見影兒,她卻要為此遭難,謝華瑯只消這樣一想,心中便覺難過。 采青與采素都在身邊,也聽見了衡嘉方才那席話,見她靜默不語,對視一眼,面上皆有些憂色。 謝華瑯無暇顧及她們,定一定心,吩咐道:“取紙筆來,我要寫信回去?!?/br> …… 事態緊急,謝華瑯自然不會長篇累牘,言簡意賅的將衡嘉的說寫了,吩咐人送到謝家去。 謝偃與謝令、謝允幾人皆不在府中,這封信自然送到了盧氏手中,展開看過之后,她也不禁變了臉色,將信紙折起,收進衣袖,匆忙吩咐道:“去給老爺送信,請他今日午間早些歸府?!?/br> 仆從聽命離去,她才嘆一口氣,思及侄女明艷動人的面孔,由衷感懷道:“這可真是……” 妻子品性如此,謝偃是知曉的,接到信兒之后,便知是出了什么事,略經思忖,又叫人去同謝令說一聲,眼見時辰快到了,忙一起回府,顧不得用膳,便先往書房中去。 盧氏也不啰嗦,將那信紙遞與他們看了,便不再言語。 謝偃沉默著將那封信看了一遍,不禁嘆一口氣,謝令見過之后,也是緘默,勉強端起茶盞,還沒等沾到嘴唇,就重重擱下了。 沒有人說話,只有微微亂了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內室之中格外明顯,不知過了多久,盧氏才輕問了句:“怎么辦?” 謝偃轉頭去看謝令,道:“敬道,阿瑩是你的女兒,無論你想怎么做,我都沒有異議?!?/br> “于公而言,謝家已經與永儀侯府交換信物,締結婚書,阿瑩是林家名正言順的兒媳婦,現下因為林崇戰敗,有所牽連,想脫離先前的關系,有不義之嫌,可于私而言……” 謝令有些痛惜,沉聲道:“于私而言,阿瑩是我的女兒,為了謝氏而嫁入林家,林崇戰敗,來日必然要被問罪,牽連永儀侯府,削爵也就罷了,更有甚者會被流放,倘若阿瑩因此遭遇這等厄運,我如何過意的去?!?/br> 謝偃也是親眼看著謝瑩長大的,同樣寵愛這個侄女,也能體諒弟弟此刻心中的難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此事不能妄下決斷,更不要做叫自己后悔的決定,弟妹尚且不知此事,你不妨去問過之后,再做決定?!?/br> 再豁達的人,也不可能在轉瞬之間做出一個足以決定兒女命運的決定,謝令也是如此,勉強向兄長一笑,道了句:“多謝?!?/br> “我倒覺得,敬道與弟妹的想法都是其次,”盧氏猶疑過后,神情平和起來,目光溫和道:“那是阿瑩的人生,她有權力選擇自己要走怎樣的路,我們只能建言,但不能替她決定。老爺,敬道,你們覺得呢?” 那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道:“夫人/嫂嫂說的有理?!?/br> …… 天下母親都希望女兒嫁得好兒郎,劉氏也不例外,先前因為林婉之事,就對永儀侯府存了幾分猶疑,現下再得知林崇即將被問罪的消息,真如晴天霹靂一般,少見的失了沉穩,拉著女兒的手落淚。 謝令心中傷懷并不比她少,卻無心寬慰妻子,只望著女兒,溫和道:“阿瑩,你心中如何打算?無論如何,我與你阿娘都支持你?!?/br> 謝瑩驟然聽聞這消息,也是怔神良久,女婢扶著她在椅上坐下,謝令與劉氏知道她一時接受不了,卻也沒有催促,只等她回緩過來,再行言談。 半晌之后,謝瑩方才道:“既然換過八字,締結過了婚約,怎么好再反悔?朱買臣的妻子崔氏因嫌惡丈夫不得志,同他相離,后來朱買臣得富貴,又登門哀求,被人恥笑,現在永儀侯府落難,我卻抽身離去,同崔氏有什么分別?” 謝令與劉氏說不出話來,目光輕柔而不忍,許久之后,還是謝令先道:“阿瑩,你若是這么選,或許會吃很多苦?!?/br> “或許會吧,”謝瑩垂著頭,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有些不可以,如果就此同永儀侯府分道揚鑣,來日或許會過得很好,但我的心里終究過意不去?!?/br> “你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阿娘不說贊同,但也不說反對,”劉氏將面上淚珠擦拭掉,目光溫煦的望著女兒,撫慰道:“你還有一夜時間考慮,堅持自己的心意也好,想改變主意也好,明早給我和你阿爹一個正式的答復,好嗎?” 短短的時間之內,父母二人似乎都蒼老憔悴許多,謝瑩原還不覺得有什么,見他們如此,心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好?!?/br> 這夜,謝瑩一宿未曾合眼,坐在椅上,靜靜思量了一夜,窗外秋風凄凄,當真無情。 第二日清早,她簡單梳洗過后,便往正房去拜見父親謝令與母親劉氏。 她睡不著,那二人又如何能安枕,見了女兒,先自紅了眼,謝令問:“阿瑩,你改變主意了嗎?” 謝瑩掀起衣擺,跪地道:“沒有?!?/br> “也好?!敝x令將她扶起,勉強一笑,道:“阿爹在國子監教書育人,叫人講氣節,明廉恥,到自己身上,反倒看不明白了?!?/br> 謝瑩向他一笑,道:“阿爹是關心則亂?!?/br> 謝令心中酸澀,卻不愿再表露出來,惹她難過,伸臂抱住女兒,撫慰的擁住了她。 …… 謝華瑯接到家中來信,迫不及待拆開,大略瞥了一眼,心便沉了。 即便早就知道阿瑩jiejie的性情,但她心里也總存著一個期待,萬一阿爹阿娘他們說動了她,萬一有意外呢? 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這樣的結果。 謝家幾個女郎的品性各有不同,謝華瑯靈動,喜愛玩鬧,謝瀾秀婉,心思重些,謝瑩卻極沉穩,作為謝家的嫡長女,自幼一般安之若素的沉靜,表面溫婉,內心堅定。 面對這樣的事,她做出這樣的選擇,出乎預料之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對于堂姐的選擇,謝華瑯能夠理解,也不會對此指手畫腳,可即便如此,心中卻難免有些抑郁。 到了午間,顧景陽回寢殿去,同她一道用膳時,便見那小姑娘悶悶的,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有些無精打采。 他上前去撫了撫她的背,溫和問道:“枝枝,你怎么了?” 謝華瑯便將謝家送來的消息同他講了。 顧景陽既然叫衡嘉透露消息給謝華瑯,顯然是默許了謝家接下來的行為,現下聽聞謝瑩的選擇,倒真有些感懷:“你這位jiejie,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br> “我的阿瑩jiejie,當然是世間最好的姑娘?!闭f及此處,謝華瑯便渾身難受,同他抱怨道:“林崇能娶到她,是三生有幸,之前有姬妾也就罷了,還搞出林婉那一檔子事兒,現在倒好,干脆丟給阿瑩jiejie一個爛攤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糟心死了!” 顧景陽畢竟是男子,很難體諒女郎的難處,靜默片刻,終于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究,此次征高句麗,舉國矚目,不像先前處置宗室,除去皇族,沒有多少人真的在意。林崇有罪,必然要罰,只是削爵,并不足以抵消,必然要牽連家族,你jiejie若以林家婦的身份繼續下半生,也同樣不好豁免?!?/br> 他有他的難處,謝華瑯都明白,林崇此次能作為副將前往戰場,也有顧景陽刻意偏向的內因,現下打成這個樣子,丟的也是顧景陽的臉。 故而聽聞那消息之后,她不曾前去相求,此刻聽他說完,也是一笑,握住他手,溫和道:“我都明白的,郎君寬心?!?/br> “以林崇的罪過,家眷多半要被流放,永儀侯為國征戰多年,勞苦功高,”顧景陽聽她如此言說,反倒過意不去,靜默一會兒,道:“還是叫女眷們選個不那么偏的地方吧……” 謝華瑯心中一暖,湊過去親吻他的面頰,他也同樣低下頭,由著她胡鬧,最終相擁一道,靜靜享受此刻的安寧。 …… 林崇戰敗的消息傳出,長安為之一震,連先前宗室劇變之事,都暫時被遮掩過去了。 這樣大的敗仗,又是因為主將不力,必然是要問罪的,永儀侯已經被免職,遷回長安,現下侯府中只有永儀侯夫人主持諸事,聽聞兒子或者死去,或者被俘,心中悲慟,險些站不住身,虧得知道家中不穩,需得有人主持大局,方才勉強堅持下來。 初代永儀侯也是曾經追隨太宗文皇帝打天下的功臣,現下后世子孫犯下這等大過,削爵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長安勛貴自是好一陣唏噓感慨。 永儀侯世子林崇英姿勃發,也曾是無數少女的夢中人,然而到了此刻,提起他時最多的不是感懷,而是一聲喟嘆。 與此同時,受到關注的還有另一個人。 林崇的未婚妻,便是美名盛傳的謝氏長女,也是皇后的堂姐,現下林崇獲罪,永儀侯府廢黜在即,她會怎么做? 皇帝那樣愛重皇后,先前大力整治宗室,皇后受傷或多或少的都在其中發揮了作用,會不會因為皇后的求情,而廢掉那樁婚約,叫謝氏女得以脫身? 永儀侯夫人聽聞這樣的消息,既覺傷懷,又覺哀慟,永儀侯府已經陷進爛泥里了,虧得素日里聲名不壞,才沒人落井下石,謝家勢頭正盛,即便真的在這關頭退婚,她又能怎么辦? 難道真能為了或許早已經去世的兒子,拼上一大家子人不顧嗎? 聽聞謝瑩過府時,永儀侯夫人怔了一下,思量半晌,才詫異道:“是她一個人來的?” 這個“一個人”來的,當然是指謝瑩與她的仆從,若是盧氏與劉氏也來了,便不是這等說法了。 仆從應道:“是,只有謝家女郎一人?!?/br> 永儀侯夫人心中驟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又覺得自己太過癡心妄想了,猶疑轉瞬,還是苦笑著令人請她進來。 林崇出征之后,謝瑩便時常往永儀侯府中探望,現下入內,也是輕車熟路。 只是幾日不見,永儀侯夫人便似是蒼老幾歲,即便面上脂粉不減,發髻整齊,疲憊仍舊從她有些蒼涼的眼神中源源不斷的透露出來,那種無言的哀慟,是再好的脂粉、再美的妝容都遮蔽不住的。 “伯母,”謝瑩喚她一聲,上前扶她落座,道:“近來天氣涼了,怎么也不多添些衣裳?” “天冷了嗎?我竟都沒察覺到?!庇纼x侯夫人有些凄苦的笑了笑,拉她在身邊坐下,由衷道:“難為你還肯來看我?!?/br> “原是應盡之道,”謝瑩溫婉一笑,道:“我是林家的媳婦,再有一個月,就該過門了?!?/br> 千言萬語都在不言中。 永儀侯夫人心中一酸,淚珠滾滾落下,自覺失態,忙用帕子拭去,哽咽道:“阿瑩,我實在是、實在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謝瑩握住她微涼的手,沒有言語。 “好,好好好,”永儀侯夫人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br> 她微一側目,示意不遠處的女婢過來,吩咐道:“我梳妝臺東邊有個匣子,你去取了拿過來?!?/br> 女婢聞聲離去,不多時,便捧著一只紫檀木匣子過來,雙手呈于永儀侯夫人,她伸手接過,自匣中取出一份文書,遞與謝瑩。 “你是個好姑娘,是賢和配不上你,跟著我們一起吃苦,未免太辜負了,”永儀侯夫人倏然落淚,自己擦掉,向她一笑:“現在賢和生死不知,你還這樣年輕,不必將自己的一輩子都耗在這上邊,我將婚書還給你,去尋個好人家,嫁了吧?!?/br> 謝瑩不意永儀侯夫人會將婚書還給自己,當真吃了一驚,回過神后,卻還是推回去了。 “阿瑩,永儀侯府遭禍在即,你都肯留下來,我記得你這份恩情,所以也想回報一二,”永儀侯夫人道:“你不必怕人言紛紛,我在京中,也略有幾分顏面,該說的那些,我自然都會說個清楚明白?!?/br> “真的不必了,”謝瑩心中溫暖,含笑道:“朝令夕改,豈不叫人笑話?” 永儀侯夫人哽咽道:“阿瑩,我真的……” 謝瑩目光溫和,道:“人活一世,哪有過不去的坎兒?” …… 能早一步得知消息,無非是堂妹的緣故,謝瑩雖不知枝枝現下心中作何觀想,但隱約也能猜到幾分,歸府之后,便寫信與她,送到盧氏去,來日一道送入宮中。 謝華瑯收到這封信,是在初十這日的傍晚時分,展開看了一遍,又從頭細閱一遍,不知該嘆氣好,還是該敬佩好,最終還是將那封信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 采青心知她近來心中情緒不佳,自外殿入內,低聲提醒道:“娘娘,漢王已經到了宮門,再過不久,便要到太極殿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