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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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陽身份使然, 自然沒有出入偏門的道理,然而人能遠遠望見謝家正門時,卻正逢謝偃歸府,好巧碰了面。 謝偃不意居然在此遇見了,忙躬身見禮,顧景陽應了,原是想就此離去的,然而想起大婚諸事繁雜,另有些話需得吩咐,便又停下,同謝偃往正廳說話去了。 有仆婢奉了茶來,顧景陽無意用,掀開茶盞的蓋子,又輕輕擱上了:“大婚的日子便定在了正月十四,世明想必已經知曉?!?/br> 世明便是謝偃的字。 他應聲道:“是。府中已經在準備了?!?/br> 顧景陽頷首,道:“冊立皇后,照例要加恩其母家,今次也不例外,禮部議了幾個字去,朕覺得‘梁國公’甚好,便定了這個?!?/br> 謝偃雖早有預料,但聽事成定局,終究松一口氣,起身謝恩后,又道:“爵位歷來由嫡長子承襲,臣的長子倒還成器,也已經有了嫡孫……” 顧景陽明白他話中未盡之意,提及嫡孫,無非是怕來日淑嘉縣主生子,為爵位生出齟齬來,便道:“行瑜人品端方,又系嫡長,自然應當承襲世子之位,他的嫡長子,自然也該是世孫?!?/br> 謝偃趕忙稱謝。 午后的日光綿長,斜入內室,映的案上那只長頸海棠瓷瓶都有些耀眼了。 顧景陽被晃了一下眼,目光微頓,忽然側目去看謝偃,道:“前些時日,魏王世子進宮去,說要求朕賜婚?!?/br> 他端起案上那盞茶,緩緩飲了口:“朕著人問了問,他想娶的,似乎也是世明之女?!?/br> 內室四角的冰甕徐徐冒著涼氣,顧景陽的語氣也平緩,謝偃卻覺背上生汗,心中慌亂,有些坐不住身。 陛下這么問是什么意思? 他覺得謝家首尾兩端,四處下注? 天可憐見,那事完全是謝徽自作主張,謝偃自己也覺得冤呢! 他在心里嘆口氣,又怕為此傷及陛下與女兒的情分,略經思量,只得道:“家中小女不懂事,同魏王世子生了私情,著實是……” 顧景陽神情不變,道:“世明覺得應該如何?” 謝偃低聲道:“小女同世子有緣無分,前幾日染了風寒,已經臥病良久了?!?/br> 顧景陽靜靜看他半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謝偃正惴惴不安之際,卻聽他忽然問:“世明,你有多少姬妾?” 謝偃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道:“陛下說什么?” 顧景陽便重復道:“朕問,你有多少姬妾?” 謝偃心中莫名,神情微滯,一時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時下風氣開放,盛世雍容,連大儒講學都有舞姬助興,高門之中,蓄養家伎更是常事,時人以為風雅。 皇帝早年清修,身邊是沒人的,至少沒有擁有名分的宮嬪,極為潔身自好。 謝偃身邊鶯鶯燕燕不少,但有名分的侍妾卻不多,唯恐因此令皇帝覺得自己內帷放誕,猶豫一下,便只說了后者:“有四個?!?/br> 顧景陽道:“謝夫人有因此同世明生過爭執嗎?” 謝偃搖頭道:“夫人賢淑溫柔,不曾為此有過爭執?!?/br> 顧景陽道:“一次也沒有嗎?” “不曾有?!敝x偃道:“姬妾不過是取樂之物,夫人怎么會在意?若有拂心意的,只管趕出去便是?!?/br> 顧景陽靜默良久,又道:“你們夫妻感情好嗎?” “相敬如賓,好得很?!敝x偃提起妻子盧氏,是很滿意的:“夫人是賢內助,將內宅中事料理的井井有條,兒女們也教養的很好,即便是庶子庶女,也都一視同仁?!?/br> 顧景陽道:“朕有一句話,或許有些失禮……” 謝偃心中腹誹道:“陛下既這么說了,難道我能叫你咽回去,不要講么?” 面上卻溫和笑道:“陛下請講?!?/br> 顧景陽道:“夫妻多年,世明覺得謝夫人于你是敬重更多,還是愛重更多?” 謝偃神情微頓,面上笑意也淡了些,過了半晌,他方才道:“應當,是敬重多吧?!?/br> 顧景陽垂下眼睫,道:“朕明白了?!?/br> 他站起身,道句失禮,起身離去。 …… 那二人說話時,衡嘉便在近側,聽他們說完,再想起先前顧景陽神情,隱約倒能猜度出幾分來。 果不其然,沒多久,他便聽顧景陽輕輕喚了自己一聲。 衡嘉忙道:“陛下,有何吩咐?” 顧景陽有些躊躇,頓了頓,方才低聲道:“朕又惹枝枝生氣了?!?/br> 衡嘉想起先前二人鬧脾氣的那一回,又覺有些膽戰心驚,心中暗嘆口氣,道:“這回是怎么了?” 顧景陽卻不回答,反問道:“你覺得世明同謝夫人夫妻如何?” 衡嘉思忖過后,答道:“夫妻相得,相敬如賓?!?/br> “先前在枝枝那兒,我們隨意說話,偶然間扯到別處去了,”顧景陽道:“她問朕,倘若她先前有過別人,再同朕相好,朕能不能全不在意?!?/br> 衡嘉只聽這問題,都出了一腦門汗,皇帝在側,又不敢擦,暗道謝家女郎天生一顆豹子膽,口中道:“陛下是怎么回的?” “朕沒有回答她?!鳖櫨瓣柕溃骸暗热粽娴挠心敲匆粋€人……” 他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伸手去撥開前方墻側那從斜溢的凌霄花,“咔嚓”一聲,將那花枝折斷了。 衡嘉嚇了一跳,不敢作聲,忙垂下眼去。 顧景陽端詳那枝花一會兒,又將它丟掉了:“朕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br> 衡嘉不敢應聲,他也不在意,再度說起心上人時,語氣都柔和好些:“朕先前還同枝枝講,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話不對,倘若真的動了心,非要每時每刻都見到才好,其實并不是說了哄她高興,朕真的就是那么想的?!?/br> “清修能使人靜心,這或許是真的,自從有了她之后,原先被拘束住的那些欲念,便統統出來了?!?/br> 顧景陽神情恬淡,目光卻深沉如淵:“當初枝枝淘氣,有意晾著朕,往揚州去玩兒了那么久,回京之后,又往觀中去尋朕,朕出去的時候,她便坐在山門處的欄桿上。日光照在她臉上,既明艷,又通透。朕那時候就在想,真舍不得叫別人見到她,她又這么愛胡鬧,就該把她拘起來,只叫朕一個人見,別人一眼都不許看……” 衡嘉知道他喜歡謝家女郎,卻不想竟有這般瘋魔,訝異之后,又笑道:“陛下可不該同奴婢說這些,即便是說,也該同娘娘講才是?!?/br> “朕連別人見她一眼,都覺得不高興,更不要說是別的了,”顧景陽道:“謝夫人同世明舉案齊眉,既不為姬妾而生爭執,對待庶子庶女也心平氣和,歸根結底,無非是不在意罷了?!?/br> 他低了聲音,有些感懷:“說句失禮的話,于謝夫人而言,即便是換了別人,也能過得這般圓滿吧?!?/br> “陛下說的是?!焙饧我灿X感慨。 顧景陽說及此處,更覺傷懷:“朕不想做那樣的夫君,更不愿枝枝那樣對朕?!?/br> 衡嘉想想那小姑奶奶的脾性,便覺得憂愁,苦惱道:“這可真是……” 顧景陽折身返回,道:“朕回去尋她,好生致歉,也將話說開?!?/br> …… 謝華瑯心中難過,顧景陽在時,尚且能硬撐著,等他走了,著實哭了一場。 她慣來穎達,少有這樣傷心的時候,采素、采青想勸,又不知從何說起,略提了兩句,卻被打發到室外去了。 顧景陽到時,那二人正守在外邊,見他回來,趕忙見禮。 顧景陽道:“枝枝呢,睡下了嗎?” “奴婢也不知曉,”采青低聲道:“陛下走后,女郎哭了許久,奴婢們勸不住,又被趕出來了,過了這么久,興許已經睡下了?!?/br> 顧景陽心中一痛,深悔方才不該同她那般言說,示意他們退下,方才到門前去,輕聲喚道:“枝枝,枝枝?” 他接連喚了兩聲,等了一會兒,卻不曾聽內間有動靜,當是謝華瑯已經睡下,正待推門進去時,門卻先一步開了。 謝華瑯散著頭發,眼下桃紅,倒有些楚楚可憐,見了他之后,啞聲道:“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顧景陽著實心疼,伸臂握住她手,又抱她入懷:“方才都是我不好,枝枝別惱,以后你高興怎么說便怎么說,我一句異議也沒有?!?/br> 謝華瑯沒推開他,但也沒有為之動容,有些倦怠的道:“你就是為了說這些?” “不止是這些?!鳖櫨瓣柋桨干献?,低頭在她額上親了親,又低聲道:“你曾經同我講,不想像你的父母一般,做表面親近,實則疏離的夫妻,我也一樣?!?/br> “枝枝,我是真心將你當成妻子的,也求你將我視為夫君,夫妻一體同心,好不好?” 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這個人既清冷又疏離,連被親一下,都會垂下眼睫,微微紅臉,現在居然也會說這種話了。 書案有些高,謝華瑯坐在上邊,正可以平視他的眼睛,她望得見他眼底的繾綣與深情,也看得出他此刻的誠摯與真心。 她垂下眼,望著自己腳上的繡鞋,道:“九郎,你想聽我說真話,還是想聽我說假話?” 顧景陽的心微微一沉,道:“當然是真話?!?/br> “那我便同你說真話?!敝x華瑯抬起眼,看著他道:“不好?!?/br> “夫妻至親,這四個字很好說出口,但做起來很難,方方面面都要顧及的,”在他驚痛的目光中,她輕輕道:“我沒有辦法一一教你,也不想一次又一次的來回試驗,我的心也會疼,我不想叫自己太難受?!?/br> “九郎,你比我年長那么多,夫妻之道上,怎么反倒要我照看你呢?” “我也是高門出身,自幼承教于父母膝下,我知道歪歪扭扭不好看,但就是想離你近一點,我也知道話說多了會叫人煩,但就是想同你說,喜歡就大大方方的告訴你?!?/br> “可是,總是主動的那個人,時間久了,也會覺得辛苦啊?!?/br> “我有點累了?!?/br> 顧景陽面露驚愕,目光頓住,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卻知道此刻應該拼力挽回他的心上人。 “枝枝,不要說這么絕情的話,”他握緊了她的手,顫聲道:“你不喜歡我哪里,我都會改的?!?/br> “那多累啊,我的本性改不了,你也一樣?!敝x華瑯看了看自己繡鞋上的明珠,抬眼勉強一笑:“或許是我太天真了,相敬如賓其實也很好?!?/br> 第31章 狗糧 謝偃先前既遇上顧景陽, 又被他問了幾句,莫名之余,免不得叫盧氏去問問, 看究竟發生了什么。 盧氏差人往女兒院中去打聽,才知那二人又拌嘴了, 至于究竟是為什么, 卻不得而知。 “小兒女啊?!彼H眼見過陛下同女兒相處,知曉他用情頗深, 故而不覺得憂心, 只失笑道:“這便是他們的事情了,我們不必去摻和?!?/br> 謝偃身為家主, 想的倒比她多些,思及先前顧景陽問的幾句話, 隱約也能猜度出幾分,再望向妻子時,忽然生出幾分悵惘來。 盧氏是邢國公府的長女,年少時頗有賢名, 人亦美貌, 他們這樁姻緣,還是謝偃父親在時, 同邢國公定下的, 郎才女貌, 當年也是很受推崇的。 謝華瑯那張臉, 便像了母親七成, 盧氏的容貌自然也極出色,即便韶華不在,歲月所饋贈的雍容,仍舊毫不吝嗇的展露在她姣好的面龐上。 謝偃對這妻子一直都是很愛重的,追根究底,既有少年夫妻的情分,又有相互扶持、養育幾個兒女的長久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