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落落大方地承認了，一臉坦然?？ɑ抒读艘凰?，噗地笑出了聲。

    "跟我一個小孩子比，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下來，卡皇向前走了兩步，正巧站在姜永的防備范圍邊緣。既不會太過接近引起警惕，也不顯得疏離。他的目光漫不經心掃過周遭，再看向姜永時，目光中全是贊嘆：

    "你做的很好。在你這樣的年紀能有如此實力與睿智，遠遠超過了常人。面對混沌大帝毫不示弱，就連當時的我也不能做的比你更好了。"

    "承蒙夸贊。不過想要聊天的話這里可不算是個好地方。極寒大峽谷關口溫特鎮的麥卡雪蓮口感不錯，要不要去嘗一嘗？"

    阿特曼沒有說話，只是抱歉地搖了搖頭。姜永心中明了，利落收回了邀請。

    "行吧，那你想跟我說什么。"

    "不用這么抗拒，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阿特曼嘆了口氣，盤腿坐到了地上。墨藍兜袍沒有被光陰長河的水流浸濕，金蝶圍繞著他翩躚飛舞。

    "這次過來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他態度很誠懇，從始到終沒有露出半分攻擊隱瞞的態度。姜永也跟他一樣盤膝坐在地上，光陰劍魚收攏燦金雙翼落在他的頭頂。

    "想聊點什么？"

    "都可以。"

    "那我就開始提問了。"

    "想問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告訴你就不會隱瞞。"

    "好。"

    姜永略略點頭，單刀直入："我父親和你之間的交易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洞川教授是很厲害的人。"

    阿特曼露出追憶的神情，目光似乎看到很遙遠的過去。

    "那時候我正為逐漸失去控制的銀蟻憂心，就在這時未來畫卷在我眼前展開。戰爭，入侵，尸橫遍野，鮮血淋漓。"

    "然而世界卻依舊存在。"

    "早知道我無數次看到未來，最終的安第斯忒都變成碩大的蟻球，無論我做出怎樣的努力都無法改變。我看到過幾千次世界毀滅的未來，這是第一次，時光銀蟻從未來畫卷中消失了。"

    "不可思議，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長久以來的失望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在此之后，我越來越多的看到這個未來。然后，我在未來中看到了你的父親。"

    阿特曼感嘆道："當初看到他在一堆機械里工作，我把整個侏儒矮人甚至地精這些擅長機械的種族全都篩選遍了，卻沒能找到這么高的個體。誰能想到這個人竟然在另一個世界呢。后來我拜托侏儒族的好友打造能夠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羅盤，直到百年前才終于創造出了雛形。"

    【因為對空間與時間奧秘的渴求，侏儒與惡魔簽訂了契約，為他打造違反神明規則的造物。然而善變的惡魔并沒有遵守諾言，侏儒最終為他們過于濃郁的求知欲付出了代價?！?/br>
    不知為何姜永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這句話，當時在星際全息網游侏儒編年史中看到的結局。不知不覺他說了出來，阿特曼聞言微微一愣，棕眸暗淡：

    "他們是真正的英雄，一切都是我的疏忽，是我忽略了……"

    抿了抿嘴，他沒有繼續下去，只是說："后來羅盤被成功造出來了，但卻搜索無果。那時候你的父親還沒有出生呢。我又等了數十年，才成功見到了姜洞川教授。那時候他剛有了你。"

    阿特曼棕眸彎起，笑意充盈，用手比出來一個距離："才那么丁點。"

    "當時你剛出生的時候因為生命力衰竭幾次瀕死，哦，在你們那里應該叫做基因等級過低。我用三瓶神匠級的回溯藥劑換得了姜洞川教授的承諾，后來他帶著你和妻子離職來到偏遠星球，在哪里我們經過了長久的研究，最終終于有了成果。"

    "我能看到模糊的未來，但除了姜洞川教授外并不知道如何才能達成那樣的結果。于是我沒有影響姜洞川教授的研究方向，只是提供安第斯忒的資料給他，并讓侏儒族協助。沒有想到最后，他竟然研究出了這樣的東西。"

    "安迪忒斯，你應該知道的，那款網游。還有超時代機械生命安碧爾。"

    "姜洞川教授，真是擁有遠超侏儒的智慧，睿智到可怕。"

    "所以你殺了他？"

    卡皇的講述讓姜永內心震動，他馬上就想到了自己父母當初的離奇死亡。出去購物時遇到了星盜襲擊發生飛行器事故，連全尸都沒有留下。這種死法現在看來疑點重重，仔細想就能發現無數漏洞。

    "不，我怎么可能殺死那樣的人才，他的死亡是世界的損失。"

    阿特曼認真駁回了姜永的猜想："當時鎮壓在光陰長河源頭的銀蟻發生暴動，我緊急返回查看，這消耗了我大半力量，等到再回去已經是兩個月后。然而就在這兩個月里，你的父親似乎亂入了黨派爭斗，被聯邦派人暗殺了。我遲了一步，只來得及從殺手手中救下你。后來局勢逐漸穩定，另一方占據了上風，并且開始尋找姜教授的遺孤。我照顧了你兩個月，但卻不可能永遠呆在星際時間。于是在觀察過尋找你那方人的首腦人品目的后，我才安心離開。"

    說到這，阿特曼罕見情緒發生了波動，有些咬牙切齒地硬邦邦道："現在看來我對那人人品的觀察還是有疏漏，他竟然把你拐走了，簡直禽獸。"

    "把我拐走了？"

    姜永驚疑不定，絞盡腦汁回憶未果后懷疑自己的記憶："我沒記得小時候被綁架過啊……被拐走了……"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情從驚疑不定過度到了驚悚震驚，卻又不敢相信。表情反復變化，阿特曼看在眼里，心中更覺得憋氣，就跟養了好久的小羊羔被老狼叼走了似的，還是他親手把小羊羔送到了狼窩里。

    "不會……不可能……這不應該……"

    姜永一臉世界觀稀碎的表情，虛弱反駁道："你跟我想的應該不是一個人，吧。"

    "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就應該在他精神游離到這里時直接掐滅。"

    兩人的話同時想起又同時落下，一時間周遭氣氛尷尬寂靜，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姜永和卡皇。姜永深深呼出一口氣，抬手遮住臉，有氣無力。

    "原來阿莫斯也是星際世界的人。"

    "對，他騙了你這么久，應該分了。"

    阿特曼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看向姜永目光鼓勵。

    "明明是老牛吃嫩草，還談戀愛，精靈族這些長耳朵太沒有下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皇【氣的跳起來】：一不注意這個長耳朵竟然敢在我的世界勾搭我的崽！超生氣！【選擇性忽視姜永主動親主動撲倒的事實】

    這章小天使們看懂了咩qwq，大部分事實已經講述啦！晚上可能還有一章也可能沒有，啾比！

    謝謝一嘻嘻小天使的地雷！超愛你了比心！

    第237章 本源金蝶

    “我還有疑問?！?/br>
    如果是以前的姜永受到如此震驚消息沖擊可能會一時失神，只是現在他卻很快恢復了冷靜。

    “我的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說，費鐮的存在?！?/br>
    “你的基因等級太低，回溯藥劑雖然能夠改善部分，但兩個世界之間畢竟有差異，只是治標不治本。當時姜教授提出一個設想，如果能夠讓你來到西幻世界，會不會有什么改變。要知道星際重基因，而安第斯忒則更重精神。你知道卡牌依附于人的精神而存在，并會在成長過程中逐漸改變人的體質?！?/br>
    “每個人都有精神力，那只有安第斯忒的人才會擁有卡牌嗎？會不會所有人其實都有孕育卡牌的潛力，只是在星際長久以來的發展中逐漸忽視最終消逝呢。為此，姜洞川教授與我做了一個實驗，將你的精神體轉移到安第斯忒。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br>
    阿特曼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即使現在，我也覺得姜洞川教授實在是個太大膽的人，此中困難艱險只要稍有不慎，你就會遭遇不測。好在最后，我們成功了。只是當時的你太小，跨越空間對精神的消耗過大，姜教授也不愿你長久留在這邊。所以等到成年后，你的精神體趨于穩定，才開始在每晚來到安第斯忒。到了現在，你的體質應該已經改善的差不多了吧?！?/br>
    原來是這樣。

    阿特曼所說的話含有信息量實在太大，但現在卻并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姜永去靜心分析，定了定神，他繼續問道：

    “時光銀蟻到底是怎么回事，混沌大帝的記憶究竟是否正確?！?/br>
    “大半是對的。只是他隱瞞了一點。雖然這種銀蟻可以吞噬世界，但神明層面的力量對它們還有一定壓制?！?/br>
    阿特曼答道，談起這個話題，少年臉上笑意略減：“所以我才能將它們封印在光陰長河源頭數百年，一直到現在?！?/br>
    “現在封印不住了？”

    姜永話語直擊要害，阿特曼沒有回應，只是他的沉默卻已經是最好的答案。姜永不再追問，只是說：

    “最后一個問題，你是怎么想到入侵星際的？”

    “不是我想到入侵星際，是那邊的人首先打算打破世界壁來到這里?！?/br>
    阿特曼否認，眉心皺起：

    “自從姜洞川教授死亡，我把你交給當時的首領后，因為某些原因我沒有時間再關注那里。后來有一天，星辰神殿突然降下神召，有域外之人入侵世界。守衛星徒全軍出動剿滅域外者，我這才發現原來姜教授曾創造的那款游戲安迪忒斯竟然啟動，安碧爾還成為其中的主腦?！?/br>
    阿特曼笑了笑：“不得不說，星際人都很有想法。他們可能不知道這款游戲到底是怎么回事，它的核心是當初侏儒族為我打造的能穿越時間與空間羅盤，這樣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只是一款普通的游戲？世界壁動蕩，兩世界間的屏障被破開了一條縫隙。極少數精神力超高的域外者透過這條縫隙窺探到安第斯忒的景象，而我也從這條縫隙看到了改變未來的契機?！?/br>
    “是你引導星際入侵的？”

    姜永從他寥寥話語中看到了不敢置信的真相。

    阿特曼不置可否，語氣平淡：“即使沒有我的引導，他們終究也會在欲.望的誘引下邁出這一步。只不過會謹慎耗費數十數百年徹底摸清情況而已。既然如此，我何不推他們一把。等有足夠域外者出現，數量不必太多，就能維持這道跨越世界之門。我也不必再嘔心瀝血尋找改變未來的方法?！?/br>
    “你把這些都告訴我，不怕到時候我毀了你的計劃，功虧一簣？”

    姜永挑眉，卻見阿特曼只是低笑著搖了搖頭，灑然道：“大門已經開啟，不會再輕易關閉。更何況我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也不會太多了。等我走后你做什么事情，我怎么還管得著呢。我知道你來自星際，也不會妄想你會任由它被侵略。費鐮，我只是希望你能再考慮一點?！?/br>
    “這些年來在西幻，你遇到過的良師益友，你重視的人和事。安第斯忒是一片美麗的地方，你忍心看著世界被銀蟻吞噬，大陸沉沒，所有人死傷殆盡嗎？鎧蘭星院，奧蘭納星院，曾經和你有過交集的火獅傭兵團，還有跟隨你的壯壯，狗蛋。你承諾給予他們未來的凱莉雅與她的騎士?！?/br>
    “你曾經在圣殿中看到過的慘烈未來，遍地都是鮮血與尸骸，銀蟻侵蝕的最后一刻所有魔獸與種族都會瀕臨瘋狂，烈火染紅天空，你所重視的一切都會無助絕望互相殘殺……這樣的未來，你忍心看到嗎？”

    “你是這樣想的嗎阿特曼，這就是你看到的未來嗎？”

    姜永聲音極低沉，十分艱難，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為了不讓世界被毀滅，就去侵略別的世界。這就是你想要的嗎？為什么不能找到別的方法，能夠同時保全兩個世界？”

    被質問的阿特曼笑容依舊溫和堅定，但眼眸深處卻隱隱有一絲無可奈何的哀傷。

    “費鐮，我是安第斯忒的人，也是安第斯忒的神?！?/br>
    “曾經我也天真，但后來發現即使是神，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所有的種族，一切生物都能活著?！?/br>
    “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了，這次談話就到這里吧?！?/br>
    阿特曼站起身，數十金蝶停落在他的發頂衣角，光陰長河倒灌形成的瓢潑大雨雨聲瞬時大了起來，姜永也同樣起身，他的皮膚逐漸被堅硬雪白龍鱗覆蓋。長河燦金色的水流在他們腳下流淌激蕩，到現在已經積攢有半人多高。

    “我不想傷害你，只要你留在這里，我以卡皇阿特曼的名義會保證你的安全，等到一切結束，你就可以出來了?！?/br>
    少年聲音平淡誠懇，姜永看著逐漸變得尖銳的龍爪，肩背生長出來的龍翼?？ɑ手澳且环拤褖岩猜牭搅?，但在茫然慌亂后，它還是選擇相信姜永，與自己簽訂靈魂契約的同伴。無論最后結果如何。而自己，是否能擔得起壯壯的信任？

    “一切結束的最終結果是什么?！?/br>
    他抬起臉，聲音同樣冷靜。

    阿特曼沒有回應，只是微笑，姜永明白了。只是瞬間他便做出了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遵循本心。

    “雖然已經大概知道了，但我還是想問一下?！?/br>
    阿特曼苦惱抓了抓頭發，此時天空中的降雨稍歇，隱約露出層云籠罩后星光燦爛的穹頂。

    “你的答案呢?！?/br>
    “不?！?/br>
    “好?！?/br>
    少年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