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讓她進來?!鳖櫹呐镜陌巡璞K扔到桌子上,煩躁的叩著桌子。 如今已過了大半年的功夫,有線索也盡數消失了,說出來有什么用,可她又想聽聽,李氏會怎么說。 當初太醫診斷,jiejie是氣血兩虛之癥,輕者面色蒼白頭暈目眩,重者涌血昏迷。 安貴人眉眼低垂,乖巧的立在晶簾外頭,等著顧夏首肯。 “進來吧,說?!?/br> 沒有跟李氏寒暄的意思,顧夏用下巴點了點繡凳。 李氏跪在繡凳旁,并不坐下,行禮過后,這才咬著牙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 “千錯萬錯都是嬪妾吃了豬油蒙了心,不敢奢求皇貴妃娘娘饒命,只想在最后時刻,說一點善言?!?/br> “當初皇后娘娘身體一直不大好,后宮人心浮動,心中都有期盼?!?/br> 這期盼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只有些人知道自己沒有可能,有些人就忍不住抓住這一絲機會……” “前朝有秘藥,中者癥狀和氣血兩虛相類,只一條不同,秘藥不會頭暈……” 顧夏猛然起身,抓著李氏的衣領將她揪起來,厲聲質問:“你如何發現的?” 李氏被抓著領子,箍的她呼吸不暢,無法呼吸的恐懼感,讓她忍不住手腳胡亂踢騰起來。 “放、放、放開……” 對上李氏驚懼的眼神,顧夏露出一抹狠厲的冷笑:“最好說出真相來,不然本宮捏碎你的頸骨?!?/br> 那陰森的語調讓李氏忍不住發抖,在顧夏放下她,順便給她理了理衣裳,挑眉看著她。 皇貴妃那素來嬌艷欲滴的面容,這會兒被毒蛇還要恐怖。 李氏牙齒發顫,死亡剛剛離她太近了,在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嬪妾不知是誰做的,只知道先皇后枉死!”李氏語氣急促的說完,就驚恐的瞪大雙眸,緊緊的盯著顧夏的動作,生怕她又把自己提起來。 那種窒息的感覺,實在讓人膽顫。 “滾?!?/br> 顧夏聽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氏打算拿jiejie的事吊著她,延緩自己的死期。 這樣那樣的秘藥,顧夏聽了心里煩躁,這些人什么事都不用做,整天惦記著弄死別人。 可弄死別人,她們也不定能上位,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情況還少了,到底都圖什么。 妃嬪更新換代的速度那么快,自我傾軋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李氏還想再說,看著顧夏冷厲的眼神,嘴唇蠕動著,什么也不敢說,踉踉蹌蹌的離去了。 李氏心里難受死了,要么年前,要么年后,定然是她的死期,她知道自己如今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著,也知道康熙定然不會見她,這才想出這么個法子。 通過說給皇貴妃聽,也是說給康熙聽,以期戴罪立功,就算改成打入冷宮,她也認了。 她現在不過是最后的狂歡,刀子懸在頭頂,不時就要落下來。 顧夏望著李氏遠去的背影,沉吟不語。 能對jiejie下手,這個范圍就廣了,三大巨頭也是可能的,下頭的妃嬪也是可能的。 想到自己的綠液,顧夏又有些不確定,皇后到底是因為病重被她救了回來,還是因為中毒…… 那慘白無血色的臉龐,一直在眼前縈繞,顧夏心中突然升起悲涼來,恨不得紫禁城處處都有高清攝像頭,旁人一舉一動都能看著,好歹也會安生些。 “請柏太醫來?!鳖櫹那昧饲米雷?,不如先問問專業人士的意見。 瞧了瞧外頭的大雪,顧夏想了想,又召回海寧,輕聲道:“先別去,候著吧?!?/br> 說著走到書桌前,提筆開始寫信,她也就問問是否有這樣的可能。 畢竟從后世而來的她知道,其實很多時候并沒有什么秘藥,只是當事人一知半解的得到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這才當做秘藥。 將信折好,顧夏塞進信封里,交給海寧,囑咐道:“你把信交給他,他就知道了,會給你答復的?!?/br> 海寧低聲應了,執著桐油傘便出去了,小小的身影被大雪吞沒,很快就轉過二門,看不到了。 顧夏心中各種情緒紛雜,一時間是有些難受的,jiejie的音容笑貌不停在眼前閃現,她以為她能忘了。 可是不能。 枯坐半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腿腳都有些麻了,才見海寧頂著風雪回來。 顧夏端著熱茶迎上去,先讓他喝掉暖身子,這才問道:“如何?” 門開那一瞬,就有涼氣灌進來,好似能凍到骨縫里去。 見海寧點頭,顧夏怔怔的坐在椅子上。 頭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后宮是怎樣一個吃人的所在。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深深的籠罩住她,還不待細說,康熙撩起簾子進來,見她眼中悲痛難掩,心疼的問道:“怎么回事?” 顧夏將這事兒跟他說了,半晌才怔怔道:“你這后宮,不是美人,是吃人的蛇蝎美人啊?!?/br> 她和原主跌跌撞撞的,活到現在也不容易。 康熙沉默,“你也給她們找點事做,省的她們閑著沒事找事?!?/br> 顧夏摸著下巴沉思:“就建立一個女子文學院好了,教她們琴棋書畫,學不過關不許畢業,都呆在學堂老實聽課?!?/br> 康熙一時也沒有什么好法子,無語道:“暫且就這么著吧?!?/br> 人閑著就要琢磨,就要閑生是非,讓她們背三字經去,填鴨式教育了解一下,沒有二十年,休想學成。 她們就學個三五年好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沉默,康熙心中升起對李氏的不耐煩來,安安生生的死,還能對她家族寬厚一二。 這般在皇貴妃跟前攪風攪雨,打量著他們二人夠仁慈還是怎么的? “梁九功,鳩酒和白綾一道,送去給她自己選,辦不成,就不必回來了?!?/br> 康熙轉身,冷漠的吩咐。 顧夏心中有一刻的不忍,皇太子也熬過來了不是,已經死了那么多人,還要再死。 可她不是苦主,怎么懲罰,她無權置喙。 若是落在自己手里,她想必也沒有那么好說話的。 皇太子不是她的孩子,她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 第65章 .二更 鐘粹宮。 今兒的雪似乎格外的大, 安貴人坐在窗前, 望著外頭紛紛揚揚的雪花發呆。 這宮中挨齊挨得住滿了人,左邊是兩個庶妃, 還有宜貴人也住在這里,平日里她們三人歡聲笑語的,將她一個漏在這。 這鐘粹宮, 旁人都說是被人遺忘的宮殿,這里頭住的人,都是無寵的。 也就宜貴人攀上了皇貴妃之后, 殿中才有了點熱乎氣。 安貴人發著呆, 突然發現梁九功打著青竹傘在前頭走著, 而后頭的小太監手中托著托盤,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頭。 一時之間,寂靜的鐘粹宮rou眼可見的喧鬧起來。 郭絡羅氏倒還忍得住, 卻也轉身看向自己的大宮女,矜持的問:“我的妝容可還精致?” 大宮女仔細的端詳, 給與肯定的答案。 宜貴人就笑了,宮中的女人啊,時時刻刻都將自己收拾的光鮮亮麗,就等著機遇掉在自己頭上。 這么一想, 又覺得不對。 若是招人侍寢,必然是敬事房的奴才過來, 和梁總管可沒有什么干系。 立在窗欞下等著, 宜貴人適時的沉寂下來。 而另外兩個小庶妃, 就沒有這么穩重的性子了,喜氣洋洋的出來,就要迎接梁總管。 梁九功客氣的打過招呼,往偏殿揚長而去。 那里住著安貴人李氏。 兩個庶妃臉色頓時不好看了,朝著偏殿的方向冷哼一聲,扭著腰肢聚在一塊,隱晦的注意著偏殿的動靜。 安貴人在看到梁九功的那一瞬間,心中是有些驚喜的,梁總管是皇帝的臉面,哪里有皇帝,哪里才會有他。 而她剛使了計,轉瞬梁九功就找上門來,可是要見她? 見面就有三分情,她的目的不過是免去死亡罷了,一點都不貪心的,那皇太子如今熬過天花,儲君的位置更穩了。 梁九功居高臨下的看著靜坐的安貴人,笑道:“您今兒有福了,皇上吩咐了,給您一個體面的去法,鳩酒和白綾,您看著選一個?!?/br> 安貴人臉色煞白,頓時委頓在地,內心什么想法都沒有了,起身抓著梁九功的衣擺哀求:“我戴罪立功了啊,怎么就成了催命符了?!?/br> 梁九功不語,朝著小太監擺擺手。 她拿先皇后的事,去刺激皇貴妃,真的覺得自己是日行一善了?合著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小太監恭謹的立在旁邊,手中的托盤上,左邊擺著鳩酒,右邊擺著七尺白綾。 “您請便?!?/br> 小太監年歲不大,約莫也就十來歲。 李氏眼淚汪汪的抬起頭,輕聲問:“你叫什么?” “奴才……魏珠?!?/br> 小太監聲音帶著少年的清亮,特別好聽。 “縱有魏珠照乘,未買得流年住……好名字啊?!崩钍虾瑴I抬眸,迷蒙的雙眸似有千言萬語,最后說了最無關緊要的一句。 魏珠沉默,只是將托盤往她跟前擺了擺。 李氏的視線掃向鳩酒,這東西喝下去,腸穿肚爛,疼的面色扭曲,最是丑陋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