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在顧夏不經意間,已經不用擺冰盆也沒那么熱了,冰碗更是不敢再吃,就怕涼著,樹上漸漸有了黃葉,被風一吹,就悠悠的飄落在地。 今兒初十,是個好日子。 一大早梁九功就帶著嬤嬤們,來伺候她洗漱,還在景仁宮門口擺上火盆,讓她跨過去,去去晦氣。 “萬歲爺上朝去了,早上就吃了幾片云糕墊墊,等著您去呢?!绷壕殴α⒃陬櫹暮箢^,一邊走,一邊說著。 他今天來捧得就是顧夏身上的衣服,她瞧了,覺得有些不對,好似規制比嬪位要高些,竟有些跟鈕妃jiejie相仿。 心中一動,卻有些不敢置信,不記得從哪個公眾號看的,說康熙摳門的緊,估摸著是前期朝廷比較窮困的緣故,他對待后妃恨不得一直壓在庶妃上,不給進位。 她瞧著確實如此,這許多人都進宮十年了,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你別管立沒立住,好歹是生下了。 可后宮中只有一個皇后,一個鈕妃,一個嬪,十年了,這得多摳啊。 到乾清宮后殿坐了一會兒,才見康熙大步跨了過來,說起來已經許久沒有正經看過他,竟有些陌生。 他這個年紀,介于成熟與不成熟之間,原本還有一絲燥意,現在盡數剩下沉靜了。 身上穿著龍袍,很是威嚴莊重。 見到她的時候,臉上才帶出幾分柔和來,牽著她的手不讓她行禮,擺擺手讓梁九功擺膳。 “皇上?!鳖櫹男τ耐?,柔聲喚。 “熙嬪?!笨滴豕瘟斯嗡谋亲?,不由得感慨,“口諭一下,沒幾天的功夫朕就有些后悔,想要讓你在身邊常伴,這樣到底不方便,好在都過去了,?!?/br> 以后再也不用這樣的餿主意了。 顧夏抿唇輕笑,不在意道:“往后的日子還長,計較三兩個月做什么,這樣很好,您看我的胎就沒受一點干擾?!?/br> 說到這個,康熙便冷笑出聲,恨道:“那是你五感敏銳,這才一點異常都受不住呢,若不是如此,怕這一次也……” 聽他這么說,顧夏就想到花上頭去,擰著細細的眉尖問:“到底怎么回事?” “那花兒……上頭撒了秘藥,不管是觸摸,還是聞嗅,半年左右,足以毀掉一個女子的身子,何其歹毒?!?/br> 這些手段簡直防不勝防,很多時候發現都已經晚了。 康熙將她緊緊的摟在懷里,輕聲道:“幸好你敏銳,將它挪到前殿去,要不然……” 這一胎怕是兇多吉少。 顧夏眼神中也泛出冷意來,恨恨的一拍桌子,厲聲問:“是誰?” 她一瞬間想到許多,萬萬沒想到從康熙口中說出一個她沒有想到的名字。 “雪音?!?/br> “雪音起來是后頭的事,早早的就謀劃開了?”顧夏覺得有些不信,這也太未雨綢繆了。 誰知道康熙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她,她進宮年代不算久遠,可底子鋪的不錯,再一個也是她們前頭還依附著一個包衣世家,行事方便些?!?/br> 包衣便是包衣,當他聽到世家兩個字的時候,便嗅聞到他們的野心。 依附的便是高氏一族,他們不大顯,在康熙看來,高位沒有幾個,可底下散的開,六局哪哪都有她們的人,這事兒經不住查,可像這一次的鮮花,人不知鬼不覺的,等到壞了身子,那花換成正常的,線索就斷了。 中途發現的可能性也是極小的,什么叫秘藥,那便是一般太醫都看不出來的東西。 而且藥效緩慢,一點一點的侵蝕著身體,平日里就不覺起,自然也不會延醫問藥。 顧夏輕撫自己微凸的小腹,冷冷一笑:“她不想讓我生,我便也不要她生?!?/br> “把那藥給她用上,再留她半年姓名,等我孩子生下再說?!?/br> 她懷孕期間,不想見血腥,到底是后世來的,對這些的適應能力不強,孕期又經不得嚇。 康熙摸了摸她慍怒的臉頰,柔聲道:“朕知道,都交給你處理便是?!?/br> 笑了笑,兩人安靜的用起膳來,好久沒在乾清宮吃,別有一番風味在里頭,感覺還不錯的。 “是時候公布你懷孕的消息了,朕依舊讓太醫侯在外頭,你看是否讓他進來?”康熙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拭著唇角,柔聲詢問。 顧夏點頭,她的胎已經坐穩了,只要出現在人前,就都能看出來,瞞著也沒意思,反而會讓別人明目張膽的害她。 兩人再一次聽到太醫說有孕,還是有些高興的,打賞太醫過后,梁九功便送她回景仁宮去了。 遠遠的,便看到十來個人擁著一個女子立在白玉墀上,靜靜的看著她。 “jiejie?!鳖櫹囊粫r欣喜,提著裙擺便要飛奔而來,曹嬤嬤在后頭看她輕快的腳步,嚇的魂飛魄散。 “嬪主,你千萬小心些才是?!?/br> “知道啦?!鳖櫹碾S口應了,飛奔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 她香噴噴的鈕妃jiejie,終于能抱一抱了。 鈕妃聽到叫聲,一抬眸,便看到她在前頭跑,一個臉生的嬤嬤和梁九功跟在后頭跑,不由得笑了。 見她氣喘吁吁的停下,上下打量一番,視線就落在微凸的下腹上。 想要開口問,想著她到底沒有公開,也就作罷,手上就多了幾分小心,用力的攙扶著她,一起往后殿走去。 坐到內室中,香襦奉上茶水,兩人才眼巴巴的互相打量著。 鈕妃瘦了,她總是養不住rou,好不容易胖一點,沒多久逢上事,就又瘦了,看的人心酸不已。 鈕妃看著顧夏,卻是放心不少,知道她沒有受苦,小臉圓圓的,紅撲撲的,氣色很好。 她話還沒有問出口,顧夏已經笑瞇瞇的答了:“禁足后發現月事沒來,可我這個年歲沒來也是正常的,就沒在意,后來小腹微凸,請了太醫來才知道?!?/br> “好事,好事,就是委屈你了?!扁o妃神情柔和的摸了摸她的肚子,繃繃的肚皮下頭孕育著新生命。 兩人閑話一會兒,曹嬤嬤就立在晶簾外頭稟報:“梁總管有口諭要宣,娘娘和嬪主……” 她話還沒說完,兩人已經起身,也就住口不再說。 梁九功先是給兩人請安,又立在那,看著熙嬪對著乾清宮的方向俯身行禮,待熙嬪站穩后,才開口說著。 中心主旨就是她各種好,如今綿延子嗣辛苦,便享妃位,一應禮儀形制都按著妃位來,也被賜了免跪禮。 顧夏聽了高興,這跪禮不多,可總有逢上的時候,這樣挺好,免她一輩子跪禮更好。 至于賞的一大堆物件,顧夏看了看,就不大感興趣了。 再怎么珍貴,看多了也就那樣。 鈕妃點著她的鼻頭笑,“當初跟小財迷一樣,看到金銀眼都發光,現在知道收斂了?!?/br> 嘿嘿笑了兩聲,顧夏遺憾道:“jiejie,您是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日日夜夜的想,賞月的時候想著您是不是也在賞月,就連蝴蝶飛過,我都想著咱倆能不能看到同一只?!?/br> 鈕妃執起她的手,坐在一處,笑道:“我又何嘗不是,里頭的情形我越探聽不到,就越著急,后來知道你沒事,更是難受的厲害,既然無事,為何不放你出來?!?/br> “好在宮中沒什么人議論,也都說不出所以然,只覺得你是被雪庶妃踩下去了,我剛開始也這么覺得,后來琢磨出不對來?!扁o妃嘆了一口氣,“你性子直,是不是說錯話得罪皇上了?” 皇上看著溫和,實則也有些疑心病重,還有些小心眼記仇。 顧夏覺得,再這么說下去,她要開始進行撒謊圓謊了。 就趕緊說道:“不說這個了,jiejie以后可好生養著,這般瘦弱,也太傷身體了些?!?/br> 只可恨她不會醫術,那綠霧也不大給力,只能讓她自己受益,不能惠及她人。 鈕妃點頭,兩人相視一笑,鈕妃就要告辭離去:“屋里頭都收拾收拾,翻翻曬曬,到底拘束這么久,見見太陽好些?!?/br> 顧夏應了,果然老老實實的晾曬去了。 她剛解禁的功夫,后宮里的人都得到消息,董氏打頭,帶著王佳氏并一眾庶妃,施施然的來到景仁宮。 看到顧夏之后,說的懇切,什么她去求了皇上幾回,可惜福薄,無緣得見,讓嬪主受苦了。 顧夏直直的看著她,半晌才柔聲道:“不礙你的事兒,是我自個兒……”說著用帕子擦拭著眼角,露出一抹淺笑:“好在都過去了?!?/br> 董氏視線在她腰腹間過了一遍,眼神閃爍一下,打起精神笑道:“還未恭喜嬪主雙喜臨門?!?/br> 有孕、享妃位。 這后宮有多少人孩子都生了,還未曾有絲毫得益,她不過懷上,恩賞就來了,這到時候生下來生不下來,一個妃位都是定了的。 不過這段時日,雪庶妃恩寵頗深,一個寵妃對上一個懷孕的妃子,她們只要看好戲便成。 不過閑話幾句,顧夏看著董氏不舒服,便做出疲憊的樣子,遺憾道:“實在精力不濟,招待不周還請諒解?!?/br> 話一出口,董氏便知機的告退。 景仁宮又清凈下來,她這會兒想,直接把她禁足到生也是可以的,清凈慣了,這般熙熙攘攘反而不自在。 “召見雪音來,本宮會會她?!?/br> 顧夏想了想,雖然她并沒有侍寢,甚至幫她擋災,可是給她下藥也是不爭的事實。 她現在殿里頭擺的花是從乾清宮出來的,聞著果然沒有胸悶氣短的異樣感覺。 雪音離得遠,等到的時候,顧夏已經吃過茶,用過點心,坐的有些無聊了。 見她來了,顧夏露出一抹笑來。 雪音怯生生的立在門口,手指不由自主的扭著手帕,小媳婦兒似的福身請安。 顧夏慢悠悠的翻著手中的書籍,等看了好幾頁,眼瞧著雪音小臉煞白,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這才柔聲叫起。 她就是明打明的磋磨她,這點小手段,比起毀她身子來,實在不值一提。 她想不想生,那是她的事,她痛苦掙扎也罷,欣然接受也罷,都容不得別人直接斷了她的路。 在古代這些日子,心情到底硬上不少,看著仇人難受,心中升起一抹快意來。 雪音束手立著,眼里噙著淚,要掉不掉的,她是故意示弱的,看到這殿中的鮮花,她就知道,這鈕妃看著懷胎穩,實則長久不了。 她只要忍過這一段,讓皇上真正的寵幸她,再生下一個聰明伶俐的皇子,這未來便不愁了。 顧夏惡趣味的將她留在幾盆鮮花的中間,她自己往院子里頭去,畢竟在雪音的心里,這些花可都是帶餡的,說不定這會兒恨不得奪路而逃呢。 這花擺在這,這滿宮的奴才都跟著聞,最后要把她景仁宮改造成都不能生孩子的嗎? 其心可誅,本來不忍那些懲罰,想到這些后果,她心里也平靜些。 過了半天,她又覺得沒意思,這花里什么都沒有,只能嚇嚇她,反而她的地盤有了旁人,讓她有些不自在。 “讓她跪到外頭去,一刻鐘后讓她走?!?/br> 她懶得理她了,好生的養胎才是。 沈嬤嬤應了,利索的去請,雪音不敢多說什么,在旁的庶妃跟前,她還敢擺寵妃的譜,在真正的高位嬪妃面前,她要多乖就多乖。 惹了高位妃嬪懲罰她,是沒有人給她做主的,還不如自己乖巧些,還能少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