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江寶珠樂了, 又說:“今夜里我同你去你的小殿里睡,如何?” 佟佳氏烏雅眉頭緊蹙:“可是規矩不符呀……” 江寶珠搖了搖頭, 胸有成竹道:“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呀。只是這一夜,同太子殿下說一聲, 他會答應的。長夜漫漫, 我實在是太無聊了,找不到能說話的人都要憋死了。你等等,我這就去說?!?/br> 佟佳氏烏雅拉住寶珠:“太子妃娘娘, 萬萬不可, 太子殿下可否會動怒?” 江寶珠像是找到了個好的玩伴, 一邊朝外走, 一邊說:“沒事的, 你且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去去就回?!?/br> 她可是心大的很, 絲毫不知道諸祁已經陷入自己陰鷙的幻想里了。 還未進鳳棲宮,殿外候著的福公公連忙攔住她,悄默聲兒的說道:“太子妃娘娘, 這太子殿下在殿里,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東西摔了一大堆呢, 還請太子妃娘娘估摸著勸一勸?!?/br> 江寶珠問:“這是為何?剛剛用膳的時候還好好的,可這為什么轉眼間就變了?” 看福公公也并不知曉, 江寶珠安慰了他幾句, 去了殿里。 果然, 書與木簡都被散亂的扔在地上,抹著漆的茶杯子也碎掉了,一地瓷片。諸祁黑著臉坐在椅子上,聽見她進來的聲音,也并沒有抬起頭來。 呵,她還知道回來。 江寶珠并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生氣,只是離得近了點,問道:“誰又惹你了?怎么把桌子上的書都掃下來了?” 諸祁冷冷的笑了一聲:“你吃飽了?怎么?同佟佳氏烏雅相談甚歡,一見如故?” 他說話陰陽怪氣。寶珠瞟了他一眼,彎腰把地上的碎片撿了起來。她點頭,細聲道:“她還是不錯的。我們兩個話也投機?!?/br> 諸祁心里忿忿,她不錯?剛剛才見一面就不錯?憑什么寶珠要對她笑?憑什么給她夾菜?那明明是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時間,憑什么他都生氣離開了寶珠還沒有追過來?她再愚鈍,也得知曉自己已經生氣了!可是寶珠臉上風輕云淡的,黑漆漆的眸子透出幾絲狡黠來,抿著嘴瞧他,絲毫沒有要走過來安慰一番的想法。 諸祁臉色更陰沉,視線暗暗,落在她眼睛里。半響,他才一字頓一字:“我生氣了?!?/br> 江寶珠怎么知道他吃了女子的醋呢?她也沒有管他,畢竟諸祁生氣是日常。她走過來,輕輕摸了摸他的脊背,像是給個大狼狗順毛一般,安慰道:“別生氣了。氣大傷身呢,你又為什么生氣呢?我都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諸祁又是從鼻尖冷冷的哼了聲,背過身軀不去看她。 江寶珠把桌子上的筆墨紙硯都擺好了,看諸祁臉色緩和了些,又說:“今夜里,我去找烏雅在側殿里睡。你就在你的正殿里湊合一夜。你覺得如何?” 諸祁一下子愣住了,聽見這句話,反應過來之后心里像是憑空一聲炸雷,下起了瓢潑大雨,把一顆傷了的心臟淋的碎成渣渣。那渣渣還流著血,千瘡百孔。 他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也不說話了,呆呆愣愣的看著寶珠,眉頭之間全都是壓在著的怒火,難以言喻的情緒即將失控,……一起睡?離開他,卻和別人去一起睡覺? 他一把又把桌子上擺著的書簡掃到了低聲,大聲呵斥道:“你做夢!江寶珠,你就是想要離開我,……和別人一起睡?在一個榻子上?做夢去吧!” 諸祁實在是太過于情緒激動了,聲音都有些發顫,指尖顫抖著,一把扯過寶珠的水袖,把她摁在懷里,江寶珠摸不到頭腦,嘟囔著推他:“你這樣生氣做什么?我倆都是女子,能出什么事?唔……” 諸祁眼底溢出炙熱,他的心底一直在激烈的叫喊,額前青筋暴露,指尖也深深地掐進自己的rou里。你要離開我嗎?和別人同睡一個榻子,讓我自己留下。她憑什么得到你的青瞇?是我不夠好么?諸祁嗚咽幾聲,把唇畔埋在了寶珠的脖頸里,低聲道:“不行,你不能走。想都不要想?!?/br> 其實寶珠不一定去同佟佳氏烏雅在小殿里睡的,但諸祁管的她未免太嚴了,只要諸祁在她身邊,她就一分一秒也不能離開他。江寶珠便也有些生氣,推他:“你怎么能這樣呢?武斷專治,你每一次都這樣!管天管地,還要管我睡覺!” 諸祁把她緊緊的摟在懷里,聽見這話一滯,濃密的睫毛顫了顫,臉上露出些許委屈的表情來。他直直的盯著她,開口:“管天管地,管你睡覺?所以呢?你要去哪里?珠珠,你不就是想要離開我么?” 江寶珠被這句話驚到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呢?早知道他這么偏激,她也就閉嘴不說了。她嘆了口氣出來想要把心中的郁結之氣疏散了。誰知諸祁卻伸出長手長腳,把她牢牢地困在美人榻上,寶珠掙扎不開,諸祁卻還閉著眼睛嘮叨著:“不行。你不許離開。除非我死?!?/br> “誰說要離開你了?!”江寶珠像是肚子里噎住了顆大棗,難受極了。她的一雙杏仁眼瞪大,想要掙扎又動彈不得,只能亙著脖子,徒勞的吁了一聲:“我不走了,你放開我行嗎?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 諸祁默默,眉頭緊蹙。他搖頭:“不。誰知道我放開你你很做什么?一放開你你就跑了,讓我一個人怎么辦?今兒個和她一起睡,明日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來。我告訴你江寶珠,除非我死?!?/br> 他又像這樣重復了一遍。除非他死。 寶珠一驚,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眼眸瑟瑟,看著他。諸祁臉色不虞,平日里散散漫漫的漆黑瞳孔里全都是認真,還有炙熱,無聲的占有。他離她那樣近,guntang的氣息不穩,噴灑在她的鼻尖上。 諸祁已經有些偏執了,看了她半響,才小心翼翼的低下頭,輕輕在寶珠微潤的唇畔上輕輕啄了一下,又是第二下,第三下。 江寶珠認命了。這個大魔頭!油鹽不進,偏執的大魔頭! 唇畔上氣息不穩,是諸祁冰涼的觸感。他好像永遠不會滿意,又開始伸出手解開她的衣服。那柔軟的乳白色對襟襦裙怎么能夠承受住這樣粗暴的行為?每一次他就像是個剛剛開葷的毛頭小子一樣,磕磕絆絆的動作卻不停。 江寶珠吱唔一聲,稍稍偏過頭,借著空檔喘息了一大口氣,伸手抵住諸祁解衣服的手指,小聲說:“別……烏雅jiejie還在膳房里等著我呢,不去她的寢殿中歇息,也要同她說一聲吧,叫她別再等著我……” 烏雅jiejie? 為什么這樣親密? 就憑她,也配? 諸祁動作頓住了,支起胳膊,眼神深邃,就那么自上而下的俯視她。然后慢條斯理的伸出手,指尖挑起寶珠的一頭青絲,那種感覺糟糕透頂,她就像是一只馬上要被扔到鍋里油炸的兔子一樣。江寶珠脖子上白皙的皮膚漸漸變紅了,過了半響,諸祁才嘖了聲,皺眉,直接拒絕:“別想了?!?/br> 說完,他就俯身把她抱住,走向榻子邊,一把拉上簾子,心里暗自想著,呵,佟佳氏烏雅?明天你就去亂葬崗里找你的烏雅jiejie吧! 那位不知情的佟佳氏烏雅姑娘一只坐在膳房里等著寶珠,殊不知因為寶珠,她的命運軌跡已經改變了。等了一會兒,臘淚慢慢的落下來,她眼睛都有些乏累了,拿手絹揉了揉眼睛 ,白皙的臉頰失了血色……怎么過了這樣久,她還沒有回來? 不一會兒,舒妤便過來勸道:“小姐,別等了。這都快到歇息的時候了,外面打更的都轉了好幾圈了?!?/br> 佟佳氏烏雅心中不安,眼眸里流露出些許疑惑與悲涼來。正猶豫不決之時,福公公從殿外邊兒小心走進來,琢磨了半天才開口道:“烏雅姑娘……太子殿下叫奴才給您帶個話。說是他和太子妃娘娘已經歇息了,您還是早些回去吧?!?/br> 佟佳氏烏雅聞言頓了頓,在椅子上愣了一會,心里萬般感受交織在一起,難以言喻。她心里悲拗的悸動了些,拿帕子捂住胸口,緩緩的吸了口氣,才起身,細聲道:“民女……知曉了?!?/br> 福公公點頭:“那奴才就不在這里打擾您了。舒妤,照顧好你家姑娘?!?/br> 舒妤福身:“是?!?/br> 紫檀木桌上擺著的那根龍鳳雕花蠟燭已經燃燒到了盡頭,燭心撲棱了幾下,熄滅了。佟佳氏烏雅盯著看了許久,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說不上難受,也不好受。 舒妤見她臉色不好,就走過去扶住她,道:“小姐,別往心里去呢。太子妃娘娘想必是說說而已,您還是早些隨奴婢出去吧?!?/br> 佟佳氏烏雅慘笑著搖了搖頭:“她不是說說而已,我知道。左不過是我配不上罷了?!?/br> 舒妤心里有些無措,又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只能垂首扶著她,慢慢的走了出去。 第二日,東宮里傳來道旨意。 第51章 惡果 旨意一出, 朝野嘩然?!拔粲匈〖咽吓疄跹挪槐M職責, 癡心妄想,做出霍亂宮緯之事。即今日起逐出東宮, 而天高海闊,任其遨游,如若再回, 定將不保其項上人頭?!?/br> 女子做出有違婦道, 霍亂宮紀之事已經是大罪,可是這妃嬪被直接逐出東宮可是聞所未聞,竟然取項上人頭為擔保, 人們紛紛猜測, 這佟佳氏之女烏雅到底做出來了什么事, 竟然讓太子殿下大怒, 頒布出這樣的旨意。 佟佳氏烏雅接到旨意之后便兩眼一黑, 暈倒了, 舒妤也是心底難堪,連忙帶著她家小姐離開了東宮。人人皆知,被直接放逐是多么凄慘的事, 這多厚的臉皮都掛不??! 天還未破曉, 遠處山丘只露出來了些許輪廓來。東宮側面朱門被輕輕的打開了, 支吖一聲,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出來。怎么來的就這么回去, 沒什么人知曉。 佟佳氏烏雅已經接近癲狂了, 如此大的屈辱, 她忍不住想要問問為什么。為什么要叫她如此難堪,她到底犯下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 她不知道。她影響到了太子殿下心尖尖兒上放著的寶貝,諸祁又怎么會叫她如意呢? 皇后的翊坤宮中,也是不安寧。知道這件事后,皇后一把把手里的繡花帕子擲到了地上,細長的眉毛緊蹙著,低聲道:“他這是什么意思?!本宮推薦的人,他居然拐彎抹角的說佟佳氏烏雅不干凈!這不是指桑罵槐這是什么?!” 梨燈趕忙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她悄聲勸道:“皇后娘娘還請息怒。娘娘,小心鳳體呀?!?/br> 皇后心思復雜,知道太子息怒不辨,可是也不知道佟佳氏烏雅到底做出來了什么事情。她轉念一想,又說:“把佟佳氏烏雅帶過來,本宮倒是想問問她到底做錯了什么霍亂宮紀的事情!” 此時此刻佟佳氏烏雅已經臉色蒼白如紙,眼眶烏青,眼底布滿了紅血絲,一點不復當日容貌。她深深地垂著頭,跪在毯子上,低聲啜泣著。 皇后輕輕押了口茶水,抬眸看她:“烏雅。本宮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墒悄愕降鬃龀鰜砹耸裁词虑?,叫太子如此動怒?” 佟佳氏烏雅聞言一僵,抬起頭,虛弱不堪的低下頭道:“民女并沒有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 皇后心里有幾絲疑慮,并沒有做出什么過分之事,那為何旨意如此嚴重! 她又清了清嗓子:“你且不要害怕。告訴本宮,你昨夜里都做了什么事?” 昨夜里……難不成是她?佟佳氏烏雅心底一顫,可是這話要怎么說出口?太子妃娘娘要同她共宿,難不成太子殿下是因為這點生氣的?可是為什么……她明明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來! 想到這里,佟佳氏烏雅也不敢說話了,深深地垂著頭,再也沒有吐出只字片語?;屎笠娫僖矄柌怀鍪裁?,也便揮手:“你下去吧?!?/br> “是?!?/br> 坤寧宮里仿佛一瞬間寬敞了起來,只是皇后心中總是不踏實,喃喃自語道:“要變天了……” 此時,諾大空蕩的東宮宮殿依舊寂靜。榻子簾幕重重,里面的風光艷麗。諸祁早就醒了,支著頭,半睜著眼,腦海之中或許是回憶著昨夜里的火熱,或許是臆想著要做些什么事情來補償自己受傷的心靈。 可憐的寶珠依舊什么都不知曉,緊緊的閉著眼睛,睫毛輕顫的地方或許還殘存著幾顆晶瑩的淚珠。淚漬半干,變成了淺淺的粉色痕跡。留在腮邊,看起來動人極了。 她總是縮著自己的身體,像個小娃娃似的,離諸祁不近。每次發現她這樣,諸祁總是心里郁結,輕輕把她扯過來,再把她小小的頭顱靠在自己胸膛前,離心臟最近的那個位置。仿佛就因為這樣,寶珠才不會離他而去。才會永遠永遠的留在他身邊。 直到外面的聲音打破了羅帳里的靜謐景象。寶珠也被驚醒,先是半顫了睫毛,一時半會兒沒有睡醒,睜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諸祁一點都不著急,慢條斯理的吧寶珠支起來的腦袋重新按下去,低語道:“不急呢,還早?!?/br> 江寶珠實在是困,又累。于是點了點頭,重新閉上眼睛,又忘記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她依稀記得昨夜里有什么事情來著……想著想著,就又睡過去了。 諸祁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頰,耳垂,后來又在她柔軟的唇畔上啄了一下,才起身給她裹好錦被,叫宮女們更衣。 今日的早朝皇帝看起來臉色虛弱疲憊,似乎又是生了場病,早早的就下朝了。滿朝文武都紛紛勸說皇帝要靜心養好身體,畢竟身體才是本錢??墒窃掚m如此,朝堂之上繁雜之事如此之多,皇帝又怎么能夠靜心呢? 諸祁沒有在皇宮里多呆,早早回了東宮。路上,乘風跟在他身后,低聲道:“那人快要出來了?!?/br> 諸祁長眉一皺,手上捧著的骨扇慢條斯理的打開,又合上:“消息放出去了嗎?” 香車寶馬慢慢的行駛在寬敞的青石板路上。只是傳來咯吱咯吱的響聲。乘風點頭,壓低聲音:“今天傍晚便會有效果?!?/br>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 果然,午后寧德順府上已經傳過來了消息,說是太子府上有重物在書房。寧德順倚在榻子上,左右各有兩個美女環肥燕瘦,伺候著他飲茶。寧德順自然沒有多想,打開紙條,眠月身穿著輕薄紗衣立于左側,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心底更加了然。 寧德順放浪形骸的笑出聲音,走了幾步,把紙條綁在信鴿腿上。雙手一揚,信鴿便飛往東南方向。寧德順成竹在胸,左邊一個擺手,把眠月摟在懷里,壓在了榻子上。 他那肥頭大耳的臉上咧嘴笑著,油膩膩的手指捏了捏懷中美人的臉頰,道:“小美人兒今兒個爺高興。你今兒怎么這么???把爺的魂兒都給勾走了?!?/br> 眠月心里厭惡,但是依舊笑著說:“爺今兒興致高,我哪里能夠掃興了呢?!?/br> 她故意把紅色的紗衣向下拉了二寸,露出一截圓潤白皙的胸脯來。這樣香艷的視覺沖擊,寧德順早就不知道天南海北了,剛要低頭啃咬,突然頸間一股大力,暈死在美人身上。 眠月身上一松,得了空兒,把身上壓著的死豬頭扔在地上,用力踹了踹,把衣襟拉好,嘲諷道:“就你這個豬頭rou,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樣子,還敢往姑奶奶身上蹭。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說完,她向旁邊站著的兩個姐妹兒悄悄使了個眼色,擠出房門,輕輕關上門。 門外邊站著的侍衛看見她,眼里露出垂涎,但是礙不住面子,道:“眠月姑娘這是去哪里?” 眠月臉上滴水不漏,笑著說:“爺興致高,叫我去沽酒。怎么,軍爺也想喝些?” 侍衛連忙搖頭,縱使眼前的美人兒再勾人,也不敢和寧德順搶女人。他搖頭放行。眠月心里喘了口氣,徑直走到書房里,找了些重要的機密物件兒來,小心藏在了袖子里面。 明日,公子說了,就是明日。 東宮。鳳棲宮。 江寶珠一覺睡的不踏實,總是做了噩夢驚醒,要不然就是出一身冷汗,再又睡不著了。她便不睡了,睜開眼睛看著頂子上吊著的鑲花吊穗兒來。 聞夢悄悄的走進來,拉開簾子,露出一條縫兒,道:“娘娘,可起來?” 江寶珠揉了揉眼睛,點頭。乖乖巧巧的坐著讓聞夢更衣。穿好了一層又一層衣服,寶珠看著窗外,道:“今兒個天這樣陰沉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