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江寶珠攥著衣袖,只覺得心里打鼓。 她繼續朝前走去,到了拐角時忽然被一雙大手鉗制住雙肩,用力拖到一處。 江寶珠驚魂未定,瞪著眼睛看著他。男人面色沉淡,一雙眼睛深不見底,五官明顯,線條凌厲,黑色的瞳孔倒映出她的身影。 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到呼吸相交。江寶珠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纖細的脖頸像是冷風摧殘下的茱萸一般瑟瑟發抖,她弱聲道:“諸祁?” 諸祁嗯了一聲。 他很想她,想的要命。 可是那該死的規矩說是成婚之前兩個月開始,新婚夫妻不能相見。所以他忍,可是忍不住了,野火燎心。 江寶珠發抖,稍微后退一步,發髻上的簪子發出叮當一陣清脆響聲。她連忙行禮:“參見太子殿下?!?/br> 諸祁眸子里浮現出一股狎猝笑意,把她拉近,指尖一圈一圈的把玩著她的發絲。鼻尖一股腦兒的甜蜜香氣涌入,諸祁微微皺眉,低聲問:“你抹香粉了?” 江寶珠抬眼看他,只是短短一瞬,又驚恐的垂下眼皮:“回殿下,是?!?/br> 諸祁皺眉:“真難聞。沒有你香。以后別抹了,聽見了嗎?” 江寶珠嗯了一聲,又飛快的抬起眼看了周圍一眼,空無一人。她驚恐的咽了咽口水,想要離遠些,卻發現諸祁的手掌依舊搭在她肩頭,完完全全的包圍著她。 江寶珠覺得呼吸困難,結結巴巴的想讓諸祁離開,卻并未發現諸祁漸漸變深的眸色,濃的像墨,馬上將她包圍。 “我的珠珠長高了呢?!敝T祁的另一只手緩緩的包裹住她的手,將她柔若無骨的手完全包裹在手掌心里。江寶珠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掌中之物,無論怎么逃都逃不掉了。 “太子殿下……”她聲若蚊蠅,還未出聲便被諸祁打斷。 “怎么這樣叫我”?諸祁壓低聲音,看著寶珠逐漸泛紅的耳垂,“你什么時候這樣懂禮數了?” 江寶珠艱難向后退去,但是身后是冰涼的墻壁和衣架。她仿佛無路可逃,只是小聲道:“昨日禮教嬤嬤教導的。還教了我好多東西?!?/br> 諸祁哦了一聲,挑眉把她臉頰邊有些凌亂的發絲挽到耳后,有些冰涼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掛著她的臉。他眼底興奮,情感越來越濃,剛要再離近些,寶珠伸出手抵住他:“別摸了。癢?!?/br> 諸祁眼底溢出波瀾,他喃喃道:“珠珠難道不知道么我心里更癢。就像是有螞蟻似的,心癢難耐,珠珠說應該怎么辦?” 陰影突然而至,陌生又熟悉的炙熱氣息席卷了她。江寶珠面色驚恐,抬頭望去,諸祁只是把她狠狠堵在墻上,抱進懷里,聲音都有幾絲發顫。 “我能怎么辦呢,我只能等。等到三月,我們大婚。到時候,珠珠就再也不能和我分開了?!?/br> 江寶珠受了驚嚇,一個踉蹌,身后的衣架子倒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遠處一位老嬤嬤聽見聲音,朝這邊看過來:“誰誰在那里?” 江寶珠驚恐萬分的瞪圓眼睛,諸祁一把堵住她的唇畔,揪住她的手蹲在架子后,她顫顫巍巍,諸祁在她耳畔輕聲道:“珠珠,別出聲音。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br> 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含著笑意,輕輕的奪取了她的呼吸。老嬤嬤的腳步越來越近,江寶珠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她額前滲出幾顆汗珠,仔細憋著股氣,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才漸漸變小。 “難不成這諾大的宮殿里有了老鼠?這可不成。什么時候把皇子們的衣物咬了可怎么辦……”嬤嬤自言自語著,聲音逐漸遠去了。 江寶珠抬眼看著他,眼睛大而媚,帶著怯意。她細聲問:“可以走了嗎?” 諸祁愉悅的勾起唇角,臉上溢出笑容,整個人在這光線昏暗的尚衣局角落里都熠熠生輝起來。他捏著寶珠的手逐漸上移,摸到了纖細的手腕,諸祁一皺眉:“給你的鐲子呢?” 江寶珠一怔。她覺得鐲子帶著太麻煩,就取下來了。沒想到諸祁這樣心細,正想著怎么回答,諸祁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又問:“珠珠不喜歡我給你的鐲子么?” 江寶珠心生一股惡寒。她支支吾吾:“不是……不是不喜歡。我很喜歡那鐲子,只是此行有些匆忙,沒來得及戴上?!?/br> 諸祁聽了這句話,緊緊抿著的唇角才微微上揚了起來。江寶珠松了口氣,剛想把手抽回來,諸祁卻加大了力道:“別動?!?/br> 他攥著她的手,“我親自做給珠珠的鐲子,珠珠一定要戴著。如果有一天讓我發現珠珠把那鐲子取下來了……你說怎么辦呢?” 江寶珠惶恐不安的盯著他。諸祁看著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又笑了:“沒有人比我更愛珠珠了?!?/br> 江寶珠覺得頸窩一陣陣涼意。 好在諸祁抱了她一會兒便分開了。江寶珠把頭垂的極低,像個瑟縮的鵪鶉。她耳畔發燙,心底又急又怕?!疤拥钕隆疫€要去做吉服,宮里的制衣裁縫已經等著了?!?/br> “珠珠原來這么迫不及待的嫁給我?!敝T祁眼角眉梢都是愉悅,像是得了燈油的夜鼠。 他在她臉頰邊輕輕印了個唇印,像是刻上自己的烙印一般。江寶珠深深地吐出一股氣來,連忙從他懷里擠出來。 “太子殿下?!苯瓕氈檎砹俗约旱囊路?。使自己看起來并不是那么狼狽不堪,“我要走了?!?/br> 諸祁微微笑著朝她揮了揮手。 走吧,能走去哪里呢?再過幾天,你就會是我一個人的了。完完全全的只屬于我一個,你的笑容只有我可以看,你的眼淚也只能為我一個人掉下來。珠珠,我愛你。你不能離開我。永遠永遠。 江寶珠得了自由,連忙頭也不回的朝里走。里面早就有個嬤嬤在等候了。 “二小姐,請隨我來?!?/br> 江寶珠便跟在嬤嬤身后,讓專門的人測量了身體各處的尺寸。裁縫記好了之后,嬤嬤才帶著江寶珠離開。 走到廊前,嬤嬤朝寶珠行禮:“二小姐。吉服做好之日便會送到江家。勞煩您跑了這么一回?!?/br> 江寶珠連忙擺手:“不礙事?!?/br> 聞夢自側殿里出來,挽著寶珠的手出宮坐上馬車打道回府。江寶珠手心冰涼,聞夢察覺到了異樣,連忙問道:“小姐,你的手怎么這樣涼?莫不是吹了冷風?” 江寶珠搖頭,眼底一片無力。她十分害怕,怕極了,聞夢知道他的心思,便繼續說道:“小姐,您別亂想了。在家里準備風光大嫁就行。您看看,這滿城的大家閨秀,哪個不是羨慕您羨慕的緊呢?” 江寶珠心里苦澀至極,擠出來了個笑容。別人怎么會知道她自己的處境?她摸了摸手腕,上面依稀還殘留著幾絲紅痕。 作者有話要說: 諸祁題詩 秦觀《鵲橋仙》 病嬌太子真可怕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我的珠珠 第23章 大婚 自從江家大小姐江寶月得了瘋病,昏迷之后已經有數月有余了。 昨個兒晚上傳過來了消息,江寶月醒過來了。劉氏一早可大喊大叫的把郎中喚到江家,開始為江寶月診治。 江寶月只是神色異常,倚在榻子邊上無力的喝幾口藥,再咳嗽幾聲。江家的人都在,江寶珠拉著江翊的手站在一旁,江遠政坐在椅子上嘆氣,郎中仔細看了脈相,站起來又重新開了個藥方。 江寶月腦子清醒了,又不太情醒。她直勾勾的盯著江寶珠看。只見寶珠身姿窈窕,神態嬌羞可人。反觀自己倒是虛疲不堪,面黃肌瘦。她內心一股nongnong的妒意,不曾想又牽扯到肌里,引起一陣劇烈咳嗽。 劉氏連忙起身扶她:“孩子,怎么剛剛醒過來又這樣咳嗽呢?大夫,我可憐的女兒沒事吧?” 郎中捋了捋胡子微微搖頭:“還需靜養。一時半會兒難以痊愈?!?/br> 他把藥方寫完,遞給江遠政道:“江老爺。這是藥方子,依舊是文火慢燉,日日飯后引用,觀察二十四日之后再有定奪?!?/br> 江遠政連忙接過來,起身道謝。只是江寶月幽幽的目光一直落在江寶珠身上,似乎想要把她戳出個洞來。 江寶珠心里奇怪,也并未多想,只是開口問道:“jiejie,你感覺怎么樣了?” 江寶月并未答話。眼眸冷的似冰,含滿了怨恨與怒火。劉氏也是略有不滿的瞪了寶珠一眼:“別在這里虛假至極的裝好人?!?/br> 江遠政也站起來:“婦道人家懂什么?還是趕快去煎藥!當初你們鬧了多大的笑話,讓別人聽見了,我的老臉都丟盡了!” 江寶月只是怨恨,恍惚間掉了滴眼淚。憑什么?她是個傻子,難不成自己連個傻子都比不過嗎? 江翊走到江寶月面前,輕輕的拉起江寶月的手道:“jiejie,你快點好起來。我還等著你帶我去放紙鳶呢?!?/br> 江寶月心里煩悶,一把甩開江翊的手,面色不善道:“你離遠些?!?/br> 江翊一個踉蹌,有些難以置信的盯著江寶月看。大姐之前溫柔無比,怎么現在成了這樣?徐氏連忙走過來,拉住寶珠與江翊的手,柔聲道:“你們的大姐剛剛醒,許是過于疲乏,珠兒,帶著翊兒先出去吧。等你大姐恢復之后再過來?!?/br> 江寶珠思索片刻,并未多說什么,只是拉著江翊的手慢慢走出去了。 劉氏在一旁勸道:“月兒,你長大了,不能如此任性。先乖乖喝藥把身體養好,再考慮以后的事。好嗎?” 江寶月冷笑一聲。以后她還有以后嗎只怕是落了全京城人的笑柄了! 窗外冷月無聲,矮墻邊一片竹影。兩個打掃廊道的丫鬟說著悄悄話。其中一個小聲道:“誒,聽說了嗎?大小姐醒了。得了瘋病后第一次醒呢?!?/br> 埋頭掃地的另一個丫鬟一驚:“是嗎?這可新奇?!?/br> 剛開始挑開話題的丫鬟接著補充:“二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在兩個月后。大小姐心高氣傲,哪里受得了這樣的屈辱?!?/br> “誰說不是呢?!?/br> 一陣風吹過來,剛剛掃在一起的落葉又被吹散。 ***************** 初夏很快到了。 有件足以震驚整個大晟王朝的事情也隨之發生。 那便是太子大婚。三月十五日,當值的皇家侍衛就把長街打掃干凈,路上行人退避,偷偷的從窗戶縫隙中探頭看這一盛景。 八匹汗血寶馬所拉的迎親馬車按著吉時到了江家。江家也是一片紅色,大門和走廊上掛著高高的紅色綢緞,窗戶上貼著喜字,丫鬟婆子打扮的也喜慶,頭上分別簪著紅色絹花。 江寶珠穿著鴛鴦戲水的大紅嫁衣,頭上披著鳳鸞和鳴的紅色蓋頭。端坐在榻前等著人來接。她坐了整一晌午,早就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徐氏及一干女眷在一旁等候。她不舍得離別,早已經紅了眼眶。淚珠滾滾而落,然而當著一眾家眷也不能多說什么。聞夢是做為陪嫁丫鬟一同過去的,除了聞夢,還有江家的六個喜婆,六個丫鬟,有六六大順之意。 馬車到了江家,諸祁下車,進門迎娶。 他烏發似墨,一身紅袍。頭戴寶石玉冠,身披白玉腰帶,五官深邃,尤其一雙眼眸銳利沉穩,自帶一身貴氣。眾人見了太子殿下這副模樣不禁心里一顫,連忙下跪:“參見太子殿下?!?/br> 從今兒個起,江家二小姐江寶珠便多了個身份,便是大晟朝太子妃。徐氏心中愈發不舍,哭的淚眼朦朧。旁邊的長嬤嬤趕忙扶住她,諸祁面色淡淡,看向床頭端坐之人。 嘖,抖得像篩糠子。 徐氏抹了抹眼睛,回神,又行禮:“參見太子妃娘娘?!?/br> 江寶珠蓋著蓋頭,眼前一片紅色。她聽見徐氏的話,連往日里的額娘見面都要行禮了嗎?寶珠不禁內心酸澀,剛要起身扶徐氏起來,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抱起。 是諸祁。他伸出健壯有力的雙手分別擱在寶珠的腰下與腿間,以公主抱的姿勢將人從床榻上抱起。江寶珠吃驚,倒吸一口涼氣,不由得伸出手環住諸祁的脖子。 感受到寶珠的動作,諸祁嘴角勾起一抹笑。這一笑不禁看呆了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諸祁已經抱著寶珠離開了廂房。 徐氏大驚,連忙叩首:“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愿殿下與娘娘百年好合,春風永渡?!?/br> 江寶珠看不清路。耳畔是男人沉穩的心跳。一下,兩下,三下。江寶珠頭暈目眩,未反應過來,諸祁已經把她小心翼翼放在了馬車上。 按禮制,太子要坐在外面的高頭大馬之上,太子妃娘娘坐在馬車里。先去祭臺祭拜祖先,再去皇宮參見父母。 祭臺上早就擺滿了一眾貢品。旁邊立著對金童玉女,都是皇親國戚之中挑選出來的黃條小兒。國師立在祭壇前,祭壇下站著大晟朝的朝中重臣以及子民。 諸祁拉著江寶珠的手,引領著她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臺上。 國師面色嚴肅,高聲宣讀道:“今有女眷江氏天資秀敏,靈巧聰慧。遵從女德,是為女子之首。與太子八字相匹,祖制應允。理應結為夫妻兩姓婚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洞稱??创稳仗一ㄗ谱?,宜室其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br> 底下臣子齊聲高呼:“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愿佳人相伴,夫妻同心,百年好合?!?/br> 諸祁依舊拉著江寶珠的手,兩個人齊齊三拜。 祭祀完畢后進宮獻上茶,皇帝與皇后娘娘高坐于臺上。諸祁分別給二人敬茶,禮儀一過,便可同江寶珠一起回東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