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男人正在書房里頭批改公文,蘇嬌憐站在大日頭底下,被曬得頭暈眼花。 “表姑娘,大爺讓您進去?!钡搲鄞蜷_書房的門,一陣涼意撲面而來。 蘇嬌憐一個機靈,趕緊提起汗津津的長裙邁步走了進去。 書房內置著冰塊,陸重行坐在書桌后,手持狼毫筆,眉目低垂,神色清冷。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蘇嬌憐看一眼書桌上的那只白玉茶碗,掐一把大腿,紅著眼眶道:“大表哥,我錯了?!?/br> 陸重行停筆,抬眸,看向蘇嬌憐,峰眉微挑道:“錯哪了?” “我,我不該拿了你的茶碗去賣……”說完,蘇嬌憐從寬袖暗袋里取出那袋銀錢,推到陸重行面前,“這是賣的錢?!?/br> 陸重行坐在那里,沒有說話。 蘇嬌憐抿唇,又從寬袖里取出最后的十兩銀子,“這真的是全部的錢了?!?/br> “呵?!蹦腥说托σ宦?,將那十兩銀子并錢袋子一道拿起,收攏入寬袖,然后道:“今日尋你來,是要與你說,后日就是沙家公子和禮部尚書之女的大婚之日。沙家公子派人送了請柬來,說務必讓我帶你一道去?!?/br> 蘇嬌憐看著一旁祿壽拿來的大紅喜帖,吶吶張了張嘴。 難道不是來尋她興師問罪的嗎? “這是……沙家送來的喜帖?” “是?!钡搲蹖⑾蔡唤o蘇嬌憐。 蘇嬌憐看一眼陸重行,再看一眼手里的喜帖,臉上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勞煩大表哥與沙公子說,這幾日我身子乏累,不得空,下次一定到?!?/br> 陸重行勾唇,慢條斯理的點頭,俊美無儔的臉上顯出笑來?!艾F下,咱們是不是該算算別的賬了?方才表姑娘說,賣了我的什么東西?” 蘇嬌憐暗咽口水,整個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捏著喜帖的手僵直的跟木頭一樣。 “我,我……”小姑娘張著嘴,說不出半句話來。 陸重行抬手,叩了叩桌面,蘇嬌憐腿一軟,撐著雙臂就靠在了書桌上。 “大表哥,我錯了?!?/br>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br> 你不吃人,你殺人??! 蘇嬌憐皺著一張白嫩小臉,大眼睛淚霧霧的可憐至極。 陸重行伸手,掐住她的臉蛋rou,使勁往兩旁扯了扯。蘇嬌憐疼的“嗚嗚”直叫喚。 “爺,秦府姑娘來了。說恰巧碰到一賤婢,竟偷了您常日里慣用的東西出來賣?!?/br> “泥弄啥……”蘇嬌憐被掐著臉,含糊不清的嘟囔。 “替我多謝秦府姑娘,說我已然抓住那賤婢,正在親自調教?!?/br> “是?!钡搲酃硗讼氯?。 蘇嬌憐捂著自己被陸重行掐紅的臉,雙眸紅紅道:“大表哥,我下次不會了?!?/br> “還有下次?”男人淡淡道。 “沒有下次,沒有下次?!碧K嬌憐趕緊擺手。 陸重行重新坐回太師椅上,他舒展著身子,雙臂搭在扶手上,打量面前的蘇嬌憐。 蘇嬌憐掐著一雙小嫩手站在那里,青絲垂順,腰肢細軟,嬌怯怯的像朵初生花蕊。 這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真是讓人忍不住的想再對她做些什么。 “去將前頭紫檀木盒子里的東西拿來?!?/br> 蘇嬌憐順著陸重行下顎輕擺的方向看去,只見側旁書櫥的一塊方格內放置著一只紫檀木盒子,不大,方方巧巧的一只,被她捧在手里,拿到了陸重行面前。 “不必給我,里頭的東西是給你的?!?/br> 蘇嬌憐聽到這話,托著紫檀木盒子的手霍然一抖,就如捧著燙手山芋般,放不好,不放也不好。 這里頭不會突然跑出來一條毒蛇之類的東西吧…… “打開?!蹦腥说?。 蘇嬌憐咽著口水,憋一口氣,將紫檀木盒子放到書桌上,然后距離其三步遠,拿起陸重行掛在筆架上的毛筆,小心翼翼的揭開它。 “胭脂?”質地極好的胭脂被裝在粉白色的胭脂盒內,晶瑩剔透的能看到里頭的嫩色。胭脂的顏色極好看,就像夏日的漱云流霞般唯美,直戳蘇嬌憐的少女心。 可是男主為什么會送她胭脂? “上次不是還堵在我的院子門口,要我替你抹胭脂嗎?”男人修長白皙的指腹沾一點胭脂,往蘇嬌憐面頰上一點。那質地細粉的胭脂帶著香,軟綿綿的覆在白膩肌膚上,觸感綿軟細絨。 抹胭脂?這不是第十三章 的事了嗎?現在都二十五章了! “過來?!蹦腥瞬蝗菥芙^的拉住蘇嬌憐的胳膊,將人半圈到了懷里。 蘇嬌憐梗著小脖子,看到那團粉艷艷的胭脂被男人點在指尖,也不暈開,直接就要往她的臉上戳。 陸重行雖然是男主,有超強的男主光環,但他卻是個真真正正的直男!妝能這么畫嗎?胭脂能這么涂嗎?恐怕他連口脂和胭脂都分不清吧! 在蘇嬌憐默默的吐槽下,陸重行看著她臉上那兩坨大紅胭脂,覺得這副模樣的蘇嬌憐似乎跟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 “好看嗎?”蘇嬌憐惴惴不安道。 “很好看?!蹦腥溯p啟薄唇,違心的吐出這句話。 這里沒有鏡子,蘇嬌憐半信半疑道:“真的嗎?” “嗯?!标懼匦悬c頭,將胭脂盒子并那紫檀木盒子一道遞給蘇嬌憐,道:“回去吧?!?/br> “……哦?!碧K嬌憐抱著盒子,乖乖去了。她一路頂著那兩團胭脂回到自個兒的院子里,然后坐在梳妝臺前揭開花棱鏡上頭的罩子,就看到自己的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 好看個屁! 一想到自己就是頂著這么一張臉回來的,蘇嬌憐就恨不能挖個坑就地把自己給埋了。 陸重行一定是記恨自己把他的茶碗給賣了,才這樣作弄自己的……果然是瑕疵必報的變態蛇精病男主設定…… 那頭書房內,男人負手于后,站在槅扇前,庭內的丫鬟正在灑掃。 這本是粗實丫鬟的活計,但因著這是最能接近陸重行的機會,所以即使是被外面的日頭曬傷肌膚,那些大丫鬟也都掙著搶著要做這份活計。 今日正輪到大丫鬟銀鷺灑掃院子。 她原本以為,今日又只是能透過書房內掛著蘆簾的槅扇遠遠瞧一眼陸重行,卻沒想到,男人竟就這樣站在槅扇前頭,目光直視著往她這處瞧。 銀鷺舉著手里的大掃帚,單手撫了撫自己的臉,然后又整了整衣襟,神色慌張又羞赧。 她的妝沒有花吧?她今日穿的衣裳是不是太素了些? 銀鷺一陣胡思亂想,面頰臊紅,想著大爺平日里根本就連瞧都不瞧她們這些丫鬟一眼,今日突然如此,難道是對她……有意思? 想到這里,銀鷺瞬時激動起來,挺胸抬頭的顯示出自己的身段和容貌。 陸重行看半響,直至祿壽推門進來,才道:“祿壽,去替我取盒胭脂來?!?/br> 祿壽:??? 難道他家爺突然有了不可告人的嗜好? 祿壽一言不發的轉身去取胭脂。 祿壽前腳剛走,家壽后腳就到了。他在馬廄呆了好幾日,不僅臉曬得黑黑,身上還散著一股驅之不散的馬糞味。 陸重行掩鼻,皺眉道:“站在那處別動?!?/br> 家壽委屈的站在書房門口,身后祿壽取了胭脂過來,聞到家壽身上的味道,也是一陣反胃。 “爺,胭脂來了?!钡搲劾溆仓粡埬?,面無表情的屏息道。 陸重行看一眼家壽,道:“祿壽,你替家壽抹?!?/br> 祿壽、家壽:??? 吩咐完,陸重行便自行攏袖坐到了太師椅上,一雙大長腿搭起來,單手撐住下顎,神色慵懶的催促道:“快?!?/br> 家壽苦著一張臉站在那里,猶猶豫豫的看向祿壽。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自家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呀! 對上家壽那張皺巴巴的苦瓜臉,祿壽面無表情的抽了抽唇角,然后伸手挖了一大塊胭脂,就往家壽臉上戳。 “溫柔點?!标懼匦杏址愿赖?。 祿壽指尖一抖,渾身惡寒。他收斂力道,偏移著視線,努力不看家壽那張臉,細細的抹。只是他平日里舞刀弄劍,就算再溫柔也溫柔不起來,依舊將家壽的臉搓的通紅,甚至都跟那胭脂一個色了。 被抹了一臉的胭脂,還撮紅了一圈臉蛋。家壽頂著大花臉,一臉的可憐兮兮。 陸重行扶額,道:“回馬廄去?!?/br> “爺……”家壽哭著嗓子,悠揚婉轉的喚著自家爺。 “滾?!?/br> 家壽夾著尾巴,蔫蔫的去了。 祿壽的手指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又蹭了蹭,顯然嫌棄至極。 “你也去吧,我要靜靜?!?/br> “是?!钡搲酃砣チ?。 庭院內,銀鷺眼瞧著槅扇處的蘆簾放了下來,她趁機擠了擠胸,扔下大掃帚,輕手輕腳的往書房門口去。 書房門半掩著,銀鷺從門縫里看到自家爺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模樣俊美如畫,直教她恨不能立時撲進去。 “銀鷺姑娘,我尋大哥有事,大哥可在里頭?!蓖蝗?,銀鷺身后傳來一道溫婉聲音,她霍然轉頭,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陸嘉。 那日里在陸老太太壽宴上,陸嘉顏面大失,名聲掃地,英國公府內眾人皆知。故此,瞧見這位大姑娘還敢大搖大擺的出來,銀鷺當即便瞪圓了一雙眼,滿臉的驚愕完全掩飾不住。 陸嘉臉上帶笑,捏著帕子的手卻狠狠攥緊。 “進來吧?!崩镱^,傳來陸重行的聲音。 銀鷺往旁邊退開,目送著陸嘉進入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