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又動了!” 兩個影衛見狀面面相覷,影六問影三:“王爺若是問起王妃今日的情況,我們應該怎么回答?” 影三猶豫道:“吃飽喝足,又玩了一會兒自己的肚子?” “不行,不能這樣說?!庇傲烈髌?,完美地加工了一番,“王妃心情尚可,飽腹以后,與小世子其樂融融?!?/br> 當天晚上,西洲派了另外兩個影衛前來當值,回到王府的影六與影三如是向薛白稟告,薛白聞言,自然聽出他們言語中的委婉與隱瞞,不由略微抬起眉,他似笑非笑地問道:“清清是怎么與小世子其樂融融的?” 影六和影三互相指望著彼此開口,結果大眼瞪小眼許久,都沒有吭聲,最后還是影三說:“王妃似是頭回碰到小世子胎動,一時頗為好奇,便戳了一下午肚子,要小世子……再多動幾下給他看?!?/br> “……” 薛白眉頭一動,緩緩地說:“幸而只有三日,否則時日一長,總讓他拿自己的肚子來解悶,興許日后生出來,會同他一般——” 說到這里,薛白一頓,到底給幼清留了點面子,“天真爛漫?!?/br> 既然薛白在行宮處安置的有影衛,幼清待在這里的三天,自然也沒有吃到過什么苦頭,甚至居然還過得有些樂不思蜀。 想吃什么,他只要念叨幾句,隔日就會有影衛給他放在桌上,而且幼清還可以從早睡到晚,再也沒有幼老爺眼紅,非得把他從睡夢里生生晃醒不可,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這里沒有薛白給他暖被窩了。 這樣美了三天,第四日一早,幼清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桌上擺著小天酥和鮮魚卷,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記起來自己昨夜里凍醒好幾回,忍不住問道:“你們能不能把薛白給我送來?” “只要給我暖個被窩,我就把他還給你們?!?/br> “……” 見影衛不搭理自己,幼清又捧著臉異想天開道:“實在不行,你們趁他睡覺,偷偷運過來,等被窩暖和了,再把他帶回王府,萬一被發現了,算我的?!?/br> “……” 幼清還做著夢,守著他的兩個影衛忽而面色一肅,拔出長劍,不多時,幾道人影飛身掠過,轉瞬之間,他們被團團圍困。 “王爺果真心疼王妃?!?/br> 與此同時,奉命趕來的張嬤嬤一手推開屋門,她冷冷地望了一眼屋頂,對于兵刃相接的打斗聲充耳不聞。張嬤嬤陰測測地開口道:“王妃,三日已過,太后娘娘派老奴前來相問——你可曾恢復記憶?!?/br> 幼清這幾天只顧著吃飯睡覺玩肚子,草藥倒是一碗不落地喝了的,但是根本就沒有起效果,他冥思苦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說:“大概、大概想起來了一點點?!?/br> “哦?” 張嬤嬤要笑不笑地問道:“想起來了哪一點?” “想起來、想起來……” 幼清努力圓自己的謊話,然而他有點詞窮,實在編不出來下文只好暫時改變策略,幼清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肚子,擰起了眉尖,說:“我、我肚子好疼?!?/br> “王妃莫不是懷胎四月便要生了?這可真是一樁稀奇事兒?!?/br> 張嬤嬤皮笑rou不笑,幼清見她不吃這一套,又可憐巴巴地對張嬤嬤說:“本來我已經想起來了,但是他踢我,踢得好疼,然后……” 幼清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鬼扯連鬼都騙不住,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后一腳給我踢忘記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幼清清(戳肚皮):崽崽真好玩。 王爺(欲言又止):生出來肯定又是個傻的,被玩傻的。 第72章 張嬤嬤顯然未曾見過有人會如幼清這般, 連理由也找得敷衍又蹩腳, 她的面色一沉, 覷向幼清的肚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隨即又意味不明地笑了, “要老奴來說, 世子這一腳, 踢得倒是不趕巧?!?/br> “太后娘娘說給三日, 便只有三日?!?/br> 此時屋檐處的打斗聲已經消去, 應是潛伏的影衛被制伏, 張嬤嬤面色一肅,不甚恭敬地對幼清說:“不論王妃的記憶有沒有恢復,可否記起虎符的去向,來時太后娘娘已經叮囑過老奴, 邀王妃別院一見?!?/br> “來人!” 張嬤嬤一聲令下, 守在門外的官兵紛紛入內,張嬤嬤向他們交待道:“帶王妃去別院見太后娘娘?!?/br> 幼清皺起臉,悶悶不樂地說:“我不……” “王妃生性活潑好動, 又懷有身孕?!睆垕邒咂沉斯俦谎? 意有所指地威脅道:“你們可要好好看住王妃, 莫要沖撞了他,也莫要讓王妃受到驚嚇,免得辛苦懷胎幾月,無端出了什么意外?!?/br> 幼清氣鼓鼓地不說話。 被迫來到別院, 太后正坐在花園里品茶。她端起紫砂杯,輕啜幾口,余光瞟見魚貫而入的下人,眼簾都不曾抬一下,語氣平平道:“來了?!?/br> 張嬤嬤回到太后身邊,附耳低語幾句。 “哦?” 太后挑起眉,隨即“砰”的一聲放下紫砂杯,似笑非笑地問幼清:“老三家的,既然你已經喝足了三日的藥,拖了這么些日子,按道理,也該想起來了?還不把哀家的虎符還回來,物歸原主?” 幼清混了三天,腦袋里全是吃的,他偷瞄太后幾眼,急中生智道:“在、在薛白那里,你們問他要!” “在薛白手里?”太后瞇起眼,“你是真的想起來了,還是在糊弄哀家?” 幼清心虛地說:“真的想起來了?!?/br> “好?!碧笠恍?,眼神漸漸冷下來,“來人,把刺客帶上來!” 話落,官兵押著兩個影衛到來。 兩個影衛衣衫襤褸,滿是刀痕,口邊溢出血漬,神情似是痛苦不堪,一望見太后,兩人皆是面露期翼,掙扎著要脫開身來,并“咿咿呀呀”的發出不明音節,而押送他們的兩個官兵則稍微用力,將這兩個影衛按跪在地,再動彈不得。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碧笠姞罾湫χf:“哀家聽聞從嘉王妃那住處,有歹徒盯梢已久,只可惜今晨才把人抓住,還未來得及審問,他們便自行咬斷了舌頭,不肯透露是誰指使前來?!?/br> 太后好整以暇地問道:“從嘉王妃,你可識得他們?” 幼清打量幾眼無法出聲的影衛,又狐疑地望了幾眼他們身后的官兵,搖了搖頭,說:“不認識?!?/br> “不認識?”太后微微頷首,不緊不慢地說:“既然如此,這兩名歹徒膽大包天,竟敢行刺王妃,給我砍斷他們的手!” 官兵拱手,而后手起刀落,一時間鮮血四濺,幼清忍不住捂住眼睛,連連后退幾步。 “當真是在薛白那里?”太后見自己處置了王府來的人以后,幼清依舊如此沉得住氣,便給張嬤嬤使了一個眼色,張嬤嬤同她主仆幾十年,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她走到幼清的身邊,扯下他的手,逼他看著地上的斷肢,沉著臉說:“王妃,這是太后娘娘在為你出氣,你可得好好看著?!?/br> “我不看,長針眼!” 幼清怒氣沖沖地推開張嬤嬤,張嬤嬤一時不察,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她好不容易站穩以后,陰測測地問道:“王妃,你可知道,打狗還要看主人?老奴受命于太后娘娘,你竟敢——” 幼清奇怪地問道:“難道你是狗?” “……” 張嬤嬤被他噎住,頻頻望向太后,希望有太后為自己做主,然而太后只是一拍桌,“夠了?!?/br> “從嘉王妃,哀家問你,你是當真記起來虎符的去處,還是在糊弄哀家?”她的神色一凝,再不復往日慈眉善目,面帶譏諷道:“哀家平生,最恨有人滿口胡言亂語、裝瘋賣傻,擋了哀家的路?!?/br> “老三可曾告訴過你,她那娘是怎么死的?” 幼清睜大眼睛,慢慢地搖了搖頭。 “他倒是夠疼你,和他那父皇……一模一樣?!碧笳f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齒,她顫抖著手端起紫砂杯,飲下一口茶水,平復心緒以后,才又緩緩地開口問道:“那一日哀家特意傳喚你與宣王妃一同進宮,宣王妃究竟同你說了什么,你才拿走了那塊虎符?” “???”幼清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說:“她、她好像沒說什么?!?/br> “沒說什么?” 太后哼笑一聲,隨即冷下臉,向他發難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哀家根本就未傳宣王妃入宮!” 幼清心想這是耍賴,不由得瞪圓了烏溜溜的眼睛,努力地給自己圓謊,“……是我記錯了?!?/br> 太后撩了撩眼皮子,“看來還是不老實?!?/br> 她要笑不笑地說:“張嬤嬤,既然從嘉王妃敬酒不吃吃罰酒,哀家便把他交由你來處置了?!?/br> “老奴遵命?!睆垕邒吡巳灰恍?,她記恨于薛白那一日的殺雞儆猴,自然想讓幼清也受一番皮rou之苦,張嬤嬤向太后提議道:“太后娘娘,依老奴來看,王妃句句成謊,有損皇室威嚴,不若拔掉他的舌頭,再縫上他的嘴巴,以儆效尤?!?/br> 太后老神在在地說:“拔舌便免了?!?/br> 即使不拔舌,只縫上嘴巴,也有一番苦頭吃,張嬤嬤應下來,又命宮女呈上針線,而后陰毒地盯著幼清,憐憫地說:“王妃,得罪了?!?/br> 幼清往后退幾步,把嘴巴捂得緊緊的,他甕聲甕氣地說:“不行?!?/br> “王妃,這里不是你們的王府,你說的——不作數!”張嬤嬤說完,伸手扯住他的手腕,幼清嚇壞了,忙不迭奪回自己的手,連連往旁邊躲,再三如此,張嬤嬤斜眼一瞥,不耐煩地對官兵說:“還不快把王妃抓??!” 官兵充耳不聞,沒有動作。 “你們是聾子?”張嬤嬤皺起眉,她本欲一掌甩過去,卻讓人捏住手,幾度發力未能奪回,只得怒目而向:“你這狗奴才,好大的膽子!” 官兵依舊不語。 張嬤嬤見狀心頭更是怒火中燒,她用另一只手狠狠地甩過一巴掌,官兵沉默著加大力道,只聽“咔嚓”一聲,張嬤嬤頓時哀嚎起來,“手!我的手!” 太后大驚,冷聲呵斥道:“怎么回事!” 幼清趕緊跑到另一個官兵的身后躲著,他一開始就認出來,身著玄甲的人才是這幾天給自己送零食的影衛,幼清悄悄瞅一眼斷舌還斷手的兩個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小聲地嘀咕道:“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他們?!?/br> 太后聞言,似是反應過來,猛地摔碎紫砂杯,“來人!快來人!” 將幼清護在身后的人見時機已到,拔劍向太后飛身而去,太后大叫道:“有刺客,來人,護駕!來人!” 直到長劍抵喉,仍舊無人回應。 宮女們驚恐地后退,太后面色鐵青道:“你這刺客,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如此對待哀家!” “刺客?” 清冷的嗓音在此刻響起,薛白一身白衣,緩緩走來,“母后口中的刺客,可是埋伏在行宮外三百個影衛,一千零一個弓箭手與三萬騎兵?” 他一頓,“……還有母后的兄長,熊將軍?!?/br> “什么?”太后心尖一顫,她擄來幼清,本就打算好即使要不來虎符,也能引得薛白前來,屆時再一網打盡,卻不想他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并且毫發無損地闖入行宮。 既然薛白未受傷,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這邊的人出了事,太后又驚又怒地問道:“你把哀家的兄長怎么了?” “亂臣賊子,死不足惜?!?/br> 太后按住心口,恨得咬牙切齒,“你這該死的雜碎!” 薛白神色淡淡道:“此次還需謝過母后,讓清清拿到虎符?!?/br> 說著,一只瑩白修長的手抬起,薛白亮出一枚完整的虎符,似笑非笑道:“多虧了母后的虎符,兒臣才得以號令三軍,誅平賊子?!?/br> 太后死死盯著薛白手里的虎符,胸脯上下起伏,沒想到竟會是她自己為他人作嫁裳,“你……” 薛白并不搭腔,只是擊掌三下,薄唇輕啟道:“來人?!?/br> 不多時,紛至沓來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響起,烏壓壓的玄甲鐵兵將花園包圍,薛白居高臨下地望著太后,“母后,愿意歸順于兒臣的,兒臣已下令將他們重新收編于軍營,至于不愿意歸順的那五名刺客,兒臣已經替您……盡數除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