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聊——”林淼說,“分家的事?!?/br> 林家就到此為止好了。 矛盾已經持續很多年了,“堅守‘沒意義’的傳統”和“順應時代潮流”成了兩個派別,行事差別越來越大,這樣的情況下,繼續維持原先的傳承毫無意義。 就斷在這一代好了。 幾個林家旁支子弟變了臉色,林鑫更是瞪圓了眼睛,顫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你、你以為你是誰,憑什么說分家就分家?” “因為我是林淼?!绷猪嫡f著,笑道,“不然你可以等等看,看我去和大伯三叔提分家,他們會怎么說?!?/br> 林鑫是知道三叔會站在林淼這邊的,而他自己的父親……以他父親對“家主”這個位置的迷戀來看,未必會反對。 沒了和他意見的不合的“二弟的女兒”以及“三弟”,他的日子說不定更舒坦。 但林鑫本人是不愿意的。 別的不說,沒了士兵的將軍,還能算是將軍么? “你……”想到分家這種可能,林鑫說話都變了調,“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我……” 林淼剛說到這里,冷不丁腳下重心一個不穩,身體晃了晃,差點沒站住。 “怎么回事?!” 不止是她,在場的其他人也感覺到了晃動,很快他們就發現并不是自己站穩,而是大地在晃動。 轟隆隆—— 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巨石碰撞的悶響,大地晃得愈來愈激烈。 “怎么回事,地震了?”林淼一時沒站穩,摔在地上,皺著眉看向遠處,“還是說——” “江盈怎么會地震?”林鑫這群人也沒比她好多少,東倒西歪地摔在地上,林鑫下意識地朝林淼看去,發現她的目光投在遙遠的夜空上,“你在看哪里?你知道什么對不對?那邊、那邊有什么?北城?不對……” 那個方向,還有北留山。 林家老宅所在的位置。 小時候他曾聽過山野傳言,說北留山之所以難以開發,是因為山下鎮著東西,十分不吉利。林家先祖選擇在那里落戶,也是因為對自家的馭鬼術有自信,愿為當時的山下百姓鎮地辟邪。 這件事直到今日之前,林鑫都當成個笑話聽,可現在這個地震明顯不太正常。 “林淼!”他大喊道,“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說出來,別藏著掖著,拉大家陪你一塊兒死行么!” 林淼莫名被罵,回過頭,看神經病一樣地看著他:“我知道什么?我又不是神仙!你這人給人亂扣屎盆子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改?” 林鑫想問她,北留山底下是不是有東西,可他到底沒有失去理智,知道在場的還有族中旁支以及外人,有些話不能口無遮攔地說出來。 大地震動著,那處戰圈變得越來越混亂,忽然間,林淼腦海中憑空響起一聲刺耳的尖叫,尖銳的聲音刺得她頭疼欲裂,而后煙塵便像斷電一樣驟然消散,露出那片廢墟的模樣。 羚緒那張死人臉變得更蒼白了,和謝長寒拱手說了幾句,便直接消失在了半空。 謝長寒匆匆趕回,開口便問林淼:“你怎么樣,有人欺負你嗎?” 第66章 “沒有?!绷猪祿u搖頭,直覺他這句話問得挺有趣的。 正想笑,大地又是一陣震動,眾人東倒西歪地站不穩,謝長寒仗著自己下盤穩,一把抓住了林淼的胳膊,生怕她再摔著。 又震了一會兒才漸漸安靜,兩次地震后,大地似乎就息了怒,沒再出現晃動。 林鑫那一行人皆是面色灰敗——修行這條路本就是與天爭,像他們這樣半桶水是沒有前途的,當天災來臨,只會發現自詡不凡的自己和普通人一樣渺小。 所幸地震并不嚴重。 震感雖然清晰,但破壞的力度似乎不大,至于究竟造沒造成損失,得回去看新聞才知道。 問清楚林鑫是怎么想的,林淼也不太想再留在這里了。 疲憊這種感覺有時候是一瞬間的,涌上來的時候腦子里就只剩下一個“回家”的念頭。 她和林鑫確實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繼續留在這里林淼覺得還不如早點找地方給喬治看看傷口。 能在那樣的陰氣沖擊下活下來,喬治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貓。 可話雖如此,到底養了這么些年,完全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于是開口:“我們回……” 話到一半,忽然想起家可能回不去了,她頓了頓,改口道,“我們走吧?!?/br> “好?!敝x長寒沒有意見。 “等等,”林鑫想要攔她,“把話說清楚再走?!?/br> 林淼回頭,挑來一個眼神,說不出的冷:“說什么?” 她面色冷淡的時候氣勢十足十,左眼寫著一個“有外人在你有膽就問”,右眼寫著一個“就算問了也無可奉告”,拒絕的意思很明顯,林鑫猝不及防之下,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在家族里總被排擠的meimei并不是沒有爪子,而是懶得亮。 林淼冷淡地說:“沒事我先走了?!?/br> “等一下,分家的事你再……” 林鑫急忙想再勸幾句,而就在這時,林淼忽然說了一個字。 “哥?!?/br> 她看著他,“最后叫你這一次,我一直覺得我想守著家里的傳統這個想法沒有錯,當然,我也知道你很固執,所以不準備說服你了。那既然這樣,就祝你能帶領林家闖出一個新的、更有錢的未來,那些舊的東西……由我守著就行了?!?/br> 林鑫急了:“可是你憑什么獨占——” 林淼打斷他:“憑我是林長安的女兒?!?/br> 林鑫:“……” 林淼不再理他,拉著謝長寒走了。 有謝長寒在場,那幾個修煉不到家的人根本追不上他們,很快就將人擺脫了去,只剩下他們二人。 謝長寒看了看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絕不在回林淼家的方向上,有些好奇:“我們這是去哪兒?” “不知道,家還不知道回不回得去,不過就算回得去……”林淼想起她臥室里被那怪物弄得一片狼藉的樣子——她可不信黑無常會這么好心替她善后——問道,“估計今晚也沒法睡,你有主意么?” “那要不然……去我那兒?” 謝長寒說著扭頭看了她一眼,于是林淼身上沾上了塵土的睡衣以及懷中抱著的貓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的眼中。 這樣的裝扮總是發生在家里,貿然將一個姑娘叫到家中…… 謝長寒暗自反省,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不穩重了。 他摸了摸鼻子,沒話找話道:“不去也行,我們找別的地方安頓你。那個……貓給我,我看看能不能治?!?/br> 林淼把貓遞給他,眼神澄澈:“你那兒方便嗎?” “方便?!敝x長寒垂頭看貓,喬治身上主要還是以擦傷為主,左前腿骨頭斷了,尾巴附近的毛因為陰氣侵蝕失蹤了兩塊,問題不大,用上一點法力就能治療,“有什么不方便的?!?/br> 林淼眼睜睜地看著他說這話的時候白皙的耳朵變成了紅色。 這事說來也怪,明明夜幕已經完全降了下來,她就是很清楚地分辨出了謝長寒耳朵顏色的變化。 感覺怪怪的。 林淼回過神,垂頭看著自己腳上的室內拖鞋,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一分鐘約六十八下,正常水平。 “那就……”她緩緩開口,“麻煩你了?!?/br> 謝長寒:“……好?!?/br> 氣氛莫名有些尷尬,一路沉默。 他住的地方是租來的,因為只有兩個男人住的緣故,裝飾什么的都很簡單,除了生活必須的家具以外沒有其他東西。往常住著其實沒多少感覺,因為謝長寒和師叔常常有自己的事情,十天半個月不在家是正?,F象,單調的布置更容易收拾,可這會兒林淼一進門,他突然有點手足無措。 “有點單調……”謝長寒一邊開門一邊說,“而且這些日子總不在家,可能有點灰?!?/br> “沒事?!绷猪敌》鹊負u了搖頭,這些日子謝長寒一直跑她那里照顧她,就算家里臟成垃圾場她也不可能介意。 而且這種無言的尷尬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淼覺得很費解,她脫掉了自己那雙已經變得臟兮兮的室內拖鞋,換上了謝長寒給她準備的新拖鞋,往屋內走,邊走邊問:“你那邊……今天究竟發生了什么?” 說起正事,謝長寒一下就嚴肅了起來,他有些凝重地說:“師叔有個認識的老客戶,在負責那塊工地的地產公司工作。今天他打電話給我,告訴我說,之前一直拆不掉的那幢教學樓,突然塌了?!?/br> “突然塌了?憑空?” “對,我想到之前那學校有些古怪,覺得不太對勁,便過去看了看。誰知道,等我到的時候,那種不正常的陰氣已經從地下冒了出來?!敝x長寒說,“你哥……我是說林鑫,還有郭鳴當時已經到了,兩人與我聯手才勉強沒讓那些東西擴散出學校的范圍。人手不夠用,林鑫就叫了幾個人過來幫忙,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過那些陰氣讓我覺得……” “跟忘川河水里的東西很像?” 林淼接話,謝長寒先一怔,隨即笑了:“你猜到了?” 林淼點點頭——這并不難猜,無影告訴她這些東西源于冥河暴動,而謝長寒當時去救她,是從忘川上沿著樹跳下去的。他一定體會過那條河里的兇險。 “是,所以當你告訴我‘冥河暴動’的時候我就想通了?!?/br> “那我聽到的女聲……?”林淼仰起頭,“是那些受害者嗎?你回去幫羚緒的時候我想了想,既然那只狽鼠是要收集屬陰的命格,她們就算還留在那里,剩下的應該也不是完整的魂魄吧?” “已經不是魂魄了?!敝x長寒嘆了口氣,“是執念?!?/br> 林淼:“執念啊……” 命格是一種很特殊的東西,有很多種方式能夠從命格中汲取力量,當然也有將某個魂魄永生永世禁錮在一處的用法,那樣能夠保留下最完整的魂魄;而比較常見的,就是直接將魂魄吃掉,或是投入到某種禁忌的法門中去。 執念又不一樣,它不是魂魄,只是魂魄未竟而強烈的心愿而已,可以保留十分強大的力量,在心愿完成或力量耗盡后消散。 執念的出現,說明魂魄已經不存在于世間。 不是進入輪回,而是“不存在”。 哪怕下一生,下下一生,天地間都再也沒有這縷冤魂。 “……太過分了?!毕氲侥切o辜女孩的遭遇,林淼的目光陰沉下去,低聲道,“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輕易地將那只狽鼠交給鬼差。你說,它現在被審判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