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
事到如今,水卿卿也再不隱瞞,將李宥對昀兒一事早有察覺、想拿昀兒對付梅子衿、從而追查無名,逼死劉荊的事皆是說了出來。 “……那天,我在這里醒過來,出宮后就被太子挾持到了當時的三皇子府,無名救我出府,被太子一路追殺,我們才不得已連夜逃出了京城。最后卻被太子污蔑成與侍衛私奔……” 水卿卿的話,將晉明帝徹底震驚??! “所以,他這次雇兇再次追殺你,是因為……想遮掩他當初挾持追殺你、并污蔑你的事么?” 水卿卿心里一片冰寒,嘲諷笑道:“并不是——那是因為,太子知道他的好母后,對我做過更加喪心病狂的事,為免事情敗露,所以才要殺我還口?!?/br> 說罷,水卿卿掏出了貼身所藏的藥方,上前遞到了晉明帝的面前…… 第139章 開口認罪 與樂宜公主的十日之約,因為刺殺一事,已過去了三日,剩下區區不到七日的時間。所以水卿卿沒時間再耽擱,也不再遲疑,終是將一直帶在身上的藥方拿了出來,呈給了晉明帝。 本就處于一片震驚當中的晉明帝,尚未從水卿卿所說的關于太子追殺她與無名的事中回過神來,又看到她拿出藥方,晉明帝眉頭越擰起緊,威嚴的面容幾乎要滴出水來,不明所以的看著她,沉聲道:“這是什么?” 水卿卿嘲諷笑道:“這是當初我被白凌薇推倒撞傷后腦時,皇后娘娘讓王院首給我開的藥方……” 聽到這藥方竟是陳皇后讓王中仁給水卿卿開的,晉明帝眸光一沉,低下頭凝神看向面前的藥方。 下一刻,晉明帝眸光落在藥方最后的一味方子上,卻是突然間大驚失色! 雖然不太明白這張藥方的作用,但晉明帝卻識得藥方最后的那一味叫‘御米’的毒藥。 晉明帝不但知道御米就是阿芙蓉,更知道阿芙蓉對人身體的毒害,所以在看到它出現在皇后給水卿卿的藥方里時,眸光里噴涌出怒火,臉色也氣怒得嚇人! 若是晉明帝沒記錯的話,水卿卿正是在與太子成親的前夕出了事,撞傷頭成了一個癡傻之人,如此,卻在兩人大婚前夕,解除了婚事。 晉明帝不由再次想到,陳皇后因嫌棄水卿卿流落民間時的遭遇和過往,為了反悔當年對武寧公主許下的承諾,不讓水卿卿嫁與李宥,不惜與楊氏勾結,讓楊氏阻止武寧認回水卿卿…… 兩件事情聯系起來,晉明帝不用想也知道,想必是楊氏阻礙沒有成功,再加上后面他的賜婚,所以讓陳皇后又生出了另外的計謀來對付水卿卿。 而這個計謀,不用想也知道,就是趁著水卿卿撞到頭,假借關心的讓王中仁給她下毒藥了,最后終是成功的阻止了兩人的大婚…… 心里一片冰涼,那怕為帝這么多年,看透世間百態,晉明帝也沒看過如此險惡的人心。 水卿卿猜不到晉明帝的心思,但看著他由開始的震驚,到慢慢黯淡失望的臉,水卿卿卻是心痛憐惜起眼前這位年過半百的帝王。 盯著手中的藥方,晉明帝似乎陷入了沉思中,頓時,安靜的御書房里更是一片寂靜,更有淡淡的悲傷在空氣里彌漫…… 不知過去多久,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卻是吳用領著太醫院院首王中仁過來了。 晉明帝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眸光冷冷的落在躬身進來的王中仁身上,冷冷道:“郡主出宮遇刺受驚,你幫郡主好好看看,看身體可有不適的地方?!?/br> 不知是趕路太急還是殿內的炭火太旺,王中仁額頭一直冒著冷汗,整個人仿佛魂不守舍,走路的步子都是虛浮的。 因為,這三日,京城里發生了刺殺的大事,而王中仁的家里,也發生了大的變故,讓王中仁心里叫苦不已,更是日夜害怕著…… 聽了晉明帝的話,王中仁穩住心神,請水卿卿到一邊的軟椅上坐下,伸出手輕輕搭在水卿卿的左手腕上,凝神為水卿卿把起脈來。 王中仁把脈有個習慣,喜歡閉上眼睛,如此,才能更好的集中精力,把出的脈相也更準。 但今日,不知道是多疑還是心虛,閉上眼睛的王中仁一直感覺有兩道凌厲的眸光看著自己。 不用想也知道,這兩道眸光,除了晉明帝與水卿卿,不會再有其他人。 想到這里,王中仁不由想起家里突然發生的事情,心里也越發的慌亂起來,搭在水卿卿手腕上的手指抑止不住的顫栗起來, 從王中仁進殿開始,水卿卿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如今感覺到他手指的顫栗,水卿卿心里已想到什么,眸光冷冷的落在他濕漉染上污漬的袍角,一看就知道是走路不小心摔倒沾到的。 堂堂太醫院院首,常年在宮里行走,對宮里的路皆是熟悉,卻還會摔倒,卻不是不小心,而是心里慌亂腳步不穩所致。 能影響他的心緒,想必是出了讓他擔心在意的大事。 也就是說,梅子衿對他所做的事,已起作用了…… 半刻過去了,王中仁睜開了眼睛,照例詢問了水卿卿幾句,起身對眸光炯炯盯著他的晉明帝小心翼翼道:“回稟皇上,郡主身體無礙,只是太過cao勞,心虛疲累導致氣血兩虛……” “既然如此,你就開方為郡主補一補氣血?!?/br> 冷冷打斷王中仁的話,晉明帝下令讓他為水卿卿開方。 太醫開方是常事,王中仁心里雖然一直隱隱不安,但并沒有起疑,對晉明帝告退道:“微臣這就去太醫院為郡主開方,藥煎好后,微臣會親自送到涼風臺給郡主服用,保證讓郡主補回氣血,恢復龍馬精神……” “就在這里開藥方吧?!?/br> 晉明帝再次打斷了王中仁的話,冷冷道:“就在這里開好藥方,讓宮人去太醫院抓藥煎好——你貴為太醫院院首,其他的小事就交由其他人去做,朕還有事同你說!” 皇上的話王中仁那里敢推辭,連忙依命當場為水卿卿寫好藥方。 藥方很快開好。吳用正要拿了藥方親自去太醫院幫水卿卿抓藥,晉明帝卻喚住他,招手讓他將藥方拿上前。 還帶著墨香的藥方一到晉明帝的手里,卻是讓他眉頭一跳。 幾乎不用對比,王中仁剛剛寫好的藥方上的字跡,與水卿卿給他的那一張字跡一模一樣! 甚至連行書間的距離和書寫的習慣都是相同的。 瞬間,晉明帝眸光里噴涌著怒火,握藥方的手幾乎將宣紙捏碎。 下一刻,他揮手讓吳用差人關好殿門,派人守在殿外。 吳用是跟了晉明帝幾十年的老人,見到晉明帝的舉動與形容間隱忍的怒火,心里一驚,卻是明白,皇上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所以安排近侍守好殿門,不讓其他人靠近。 眼見殿門關上,王中仁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促局不安的呆立著。 下一刻,晉明帝的聲音在他耳邊沉重響起—— “方才郡主與朕聊天時,說起半年前,皇后派你去白府為郡主治病一事——王院首可還記得,當時你受皇后的重托,是為郡主治什么病么?” 聽晉明帝突兀的提到了半年前的治病一事,王中仁心里暗呼不好,額間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抹都抹不完。 他上前跪在地上顫聲道:“微臣記得……當時是郡主撞傷頭成了癡傻之人,皇后娘娘不放心郡主,讓微臣去白府為郡主治失智之癥……” “失智之癥?!” 晉明帝冷冷嗤諷一聲,緩聲問道:“這種病癥,王院首也會治嗎——能治得好嗎?” 在宮里當差多年的王中仁,游走在后宮各個主子之間,心思敏感,所以明顯的感覺到了今日一切的不尋常。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王中仁伏下頭慚愧道:“微臣無能,沒能及時治好郡主的病,有負皇后的重托……不過后來,所幸郡主受龍恩庇佑,恢復神智,微臣心里也甚感欣慰!” “你可還記得,為了給郡主治失智之癥,你給郡主開過什么藥方嗎?” 王中仁惶然道:“因為郡主的失智之癥,是撞傷后腦所致,所以微臣開具的皆是散血去淤、補腦安神的藥方……” “這個就是你所謂的散血去淤、補腦安神的藥方嗎?” 一聲厲喝,晉明帝將水卿卿給他的藥方扔到了王中仁的面前,咬牙恨聲道:“你睜大狗眼看看,這方藥單可是你親自開具的?!” 本就如驚弓之鳥般驚慌的王中仁,被晉明帝的厲喝聲驚得全身劇烈一顫,下一刻眸光落在掉在眼前的藥方上,心口瞬間停滯了,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當初應陳皇后所托開具這方藥單時,王中仁心里還帶著沾沾自喜之意,因為這具藥方,讓他掌控了整個太醫院的進去藥材的采購,短短半年內,著實讓他賺得盆滿缽滿,富得冒油。 彼時,他心里惟一的擔心就是這個藥方被人發現。 但當時,這方藥方被陳皇后給了盛方后,因為有盛瑜為質,陳皇后也是分外的放心,后面再得知盛方將藥方燒毀,王中仁與陳皇后便高枕無憂了…… 卻沒想到,已‘燒毀’的藥方,竟是出現在了皇上的龍案上。 事發突然,王中仁驚恐得無以復加,再加上這兩日來家里出的事,本就混亂慌張的他,越發的心神大亂,一時間想不出辯駁之語,更是在晉明帝的威懾下,蒼白著臉,嘴唇哆嗦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水卿卿鎮定的在一邊跪下,寒聲道:“這張藥方是王院首應皇后之托親自寫下的,而這藥方的藥性,我已打聽過,并非治失智之癥,恰恰相反的是,這藥方卻是攪亂人的心智,害人失智、成為癡傻之人的毒藥——” “而里面的御米更是至陰至狠之毒,一旦沾染,很難戒除。若不是我被迫無路拿寒痹之毒克制了御米之毒,或許我如今已被御米之毒控制,成了一個不人不鬼、且失智癡傻的瘋癲之人!” 水卿卿每說一句,晉明帝的眸光里的怒火就多燃一分,而王中仁的卻是連跪都跪不穩,身子直直往地下倒去。 看著他這樣的形容,晉明帝心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氣怒得心口直跳,指著全身篩糠般顫抖的王中仁恨聲道:“老實交代,這藥方是不是當初皇后讓你開的,意在害郡主失智 以此退了與太子的親事?!” 王中仁自知此事瞞不住,但皇后卻是他最后的靠山,所以,他那里敢供出皇后。 而且暴出皇后,也等同認了自己的罪,到時,不光皇上不會放過他,太子與皇后也不會放過他…… 想到這里,王中仁驚恐慌亂的心倒是冷靜下來,眸光死寂仇恨的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水卿卿,突然開口喊起冤來。 “皇上,微臣是冤枉的……微臣不知道皇上這個藥方從何而來,但微臣卻是從來沒有給郡主寫過這樣的藥方……微臣是冤枉的,請皇上明察啊……” 聽到他的喊冤,晉明帝怒極而笑,將他方才給水卿卿開具的補氣血的藥方一并摔到他面前,冷冷道:“不是你開的?!那為何是你的字跡,這個你要做何解釋?!” 白凌薇也回頭冷冷的看著他,道:“王院首不要以為不承認就可以脫罪——我卻是一直留著這副藥方的藥渣。而我摔倒之初并沒有失智,就是喝了你開的藥才突然間變得癡傻的,你還敢狡辯么?” 看著地上兩張一模一樣字跡的藥方,還有水卿卿提到的藥渣,王中仁連喊冤都喊不出來了,但心里的意志卻沒有動搖,反而越發的堅定—— 因為他知道,一旦承認此事、出賣了皇后,不但他自己要獲罪,他利用太醫院采買之際的貪污受賄也會曝出來,甚至是他視若珍寶的獨生兒子闖下的禍事也要揭穿,到時,整個王家都完蛋了。 想到兒子和整個王家,王中仁眸光里閃過狠戾之光,下一刻卻是凄厲嚷道:“字跡可以臨摹,藥渣更是可以造假,這一切不過是郡主為了對付皇后做出的陷害手段,微臣無法為自己辯駁,只有以死明志!” 話音一落,他卻是突然起身,直直將頭朝皇上的龍案上撞去! 突然的變故卻是讓水卿卿與晉明帝措手不及。 眼看王中仁就要當場撞死,一直守在晉明帝龍案邊的吳用,卻是趕在最后的關鍵時刻,沖上前抬腿一腳,將王中仁撞過來的身子踢偏,讓他的頭擦著龍案而過,磕在了一邊的椅角上。 王中仁沒能如愿的撞死,卻也暈厥了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水卿卿驚在當場,晉明帝則是一臉震怒。 吳用上前,一邊探著他的鼻息,一邊喘著粗氣氣怒道:“竟敢在皇上面上尋死覓活,一看就是心里有鬼的……皇上,將他押到大理寺去,交與四殿下一迸嚴查了,看他還敢嘴硬?!?/br> 晉明帝看了眼水卿卿,似乎在征詢她的意見。 水卿卿從方才的驚動中回過神來,思索片刻緩緩道:“吳大監說得有道理。他若不承認,也不能定他的罪,也不能服眾,還是一迸交與四殿下去審查為好。只是……” 水卿卿遲疑片刻又道:“此事還牽涉到皇后娘娘……在他沒有親口認罪之前,能不能將藥方一事暫時瞞下,以其他的罪名將他關押入獄?” 方才王中仁最后說的話倒是提醒了水卿卿。 若是不能讓王中仁親口承認,藥方是皇后讓他開出陷害自己的,單憑藥方和藥渣,以及相同的字跡,不但定不了他的罪,更是定不了皇后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