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白浩清形容肅冷,緩緩道:“聽聞莞卿郡主今日醒來后,向皇上說起了密函之事,娘娘此時煩的,必定是密函落在了郡主之手,怕被皇上看到?!?/br> 陳皇后氣怒道:“你還有臉說,不正是你與你家婆娘干的好事么?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們留著本宮的密函不燒毀,就是想留著來威脅本宮——既然如此,何不好好收著,卻落到了她的手里?!” 面對陳皇后的怒火,白浩清面不改色的沉聲道:“事情已到了這一步,娘娘再怨怪也無濟于事,不如尋求解決的方法?!?/br> 見他面容如此沉靜,陳皇后慌亂氣怒的心倒是冷靜下來許多,冷冷道:“如此,你說說看,要如何解決?” 白浩清抬眸看了眼陳皇后,一字一頓冷冷道:“娘娘英明,事到如今,皇上既然知道了密函一事,惟今之計,只有娘娘主動去皇上面上承認了密函一事,學學前人,負荊請罪……” “叭!” 陳皇后重重一掌擊在紫檀小幾上,怒目瞪著白浩清,怒不可遏道:“混帳,你竟是敢讓本宮去認罪?!” “娘娘息怒,請聽微臣將話說完?!?/br> 白浩清沉靜道:“密函落在她的手里,她必定會拿給皇上看的……而當日娘娘給微臣與賤內寫的密函,雖然沒有落款簽署,更沒有宮印,但皇上必定是識得娘娘的字的,所以,娘娘越是狡辯,皇上越會惱怒,不如趕走她上交密函之前,娘娘主動請罪,為自己奪得先機。但——” 話語頓下,白浩清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做最后的掙扎猶豫,袖下握緊的雙手僵硬的松開,終是咬牙狠下心來,沉聲繼續說了下去。 “但娘娘不要擔心。娘娘只需承認密函之上的內容就好。至于其他事情,微臣會讓賤內一人全部擔下,要殺要剮,全憑皇上處理!” 聞言,陳皇后瞬間明白了白浩清的意思,眸光一亮,慌亂的心卻是安穩了許多。但看向白浩清的眸光卻是帶著遲疑,不太敢相信,他會愿意讓楊氏來頂下所有的罪責,從而保住她。 沉吟片刻,陳皇后給白浩清與王中仁賜了座,再讓紅袖下去泡上好茶送來。 陳皇后眸光切切的看著一臉肅穆的白浩清,緩下語氣試探道:“白相真的愿意讓夫人一人擔下所有的罪責?!她會愿意嗎?” 說罷,她又想到了什么,眸光沉了沉,冷聲又道:“若是夫人謀害武寧公主的罪名成立,只怕相爺與整個白府都脫不了干系,白相愿意冒此大險?” 陳皇后對白浩清很了解,這個看似道貌岸然的相爺,其實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偽君子。 所以,這樣一個重權重利的jian臣,會賠上自己的仕途和家門榮耀來幫自己扛過這一難關,簡直讓陳皇后不敢相信。 見陳皇后懷疑自己,白浩清并不奇怪。 他抬眸定定的看著陳皇后,突然掀袍鄭重的朝皇后跪下,沉聲道:“微臣也是逼不得已。惟令之計,只能棄車保帥——微臣愿意犧牲白家的榮耀,甚至是微臣的仕途,來保住皇后與太子。因為,只有保住皇后與太子,微臣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br> “而楊氏,她本就是罪有應得,并不算冤枉她。她也已答應微臣,只要微臣替她救回高燒不醒的女兒,將白家的未來當家人交給她兒子,她愿意承擔一切的罪責,將武寧之死一事,甚至是……郡主被害失智一事,都一力攬下,徹底向皇上做一個交代?!?/br> 聽到‘失智’一事,陳皇后眉頭一跳,甚至是一邊的王院首都不覺白了臉。 但說到這里,陳皇后倒是明白了陳浩清的意思,得知楊氏連失智一事都愿意替自己兜下,心里徹底放松,滿意的笑了。 原來,自從京兆尹府一事后,白浩清看到太子被罰,水卿卿卻被皇上接進宮里居住,他心里開始慌亂起來。 不說他包庇了楊氏殺害武寧公主一事,單單是他當初給昀兒下毒藥,逼迫水卿卿瞞下之前生過孩子一事答應皇上的賜婚,已是欺君的大罪。 他了解水卿卿的脾性,知道她愛恨分明,更是對他恨之入骨,所以,如今與白府已無干系的她,一定會將楊氏和他的事,告到晉明帝面前的。 自從他寫了斷絕書給水卿卿后,白浩清已明顯感覺到晉明帝對他的冷落和不信任。 他知道,若是再讓水卿卿抖出之前的事,他的仕途以及整個白家都會受牽連。 愛權如命的白浩清如何舍得宰相高位,但既然事情已不可挽回,晉明帝明顯對他不再信任,他只有轉移目光,將所有希望放在了太子和皇后身上。 太子,就是下一任君王。 他此時陪上仕途和白家一切,保住皇后與太子,卻是賣了皇后與太子一個天大的恩情,與皇后太子接成永久的同盟。 如此,等太子登基后,他與整個白家就可以東山再起…… 不得不說,白浩清確實是老謀深算,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卻是用得極妙,為自己在不可逆轉的敗局前,提前找好了將來的復興之路…… 而恰在此時,被侯府施了家法趕去庵堂的白凌薇卻是高燒不退,得知消息的楊氏想帶大夫親自去庵堂照顧女兒,卻被白浩清禁足在白府。 為了救女兒,再加上白浩清的恐嚇,楊氏終是知道自己陷害武寧一事要揭穿了,含淚答應承認一切罪行…… 如此,前一刻還在為密函一事擔驚不已的陳皇后,到了此時卻是放下心來,甚至連下藥讓水卿卿失智一事,都可以一力掩過。如此,她陰冷的杏眼里恢復清明,慌亂的心緒也徹底平息下來,心里一片輕松。 她讓紅袖即刻去找太子過來,當著大家的面,讓李宥對白浩清許下重諾——若是此番白浩清能幫陳皇后度過此難,李宥登基之日,就是白浩清復相之時,并且照常娶白凌萱為側妃,登基后封貴妃…… 第二日天一亮,水卿卿梳洗一番后,連早膳都來不及吃,就帶上密函去御書房找晉明帝去了。 在幫她梳頭時,小喜想到丟失的絹布,愧疚道:“小姐,雖然密函保住了,但那塊絹布卻被她們拿走了……看到絹布,陳皇后她們一定會猜到小姐已懷疑到二十年前的事了,你說,會不會讓陳皇后她們毀了絹布死不承認呢?” 水卿卿端坐在銅鏡前,從水光的鏡面看著身后一臉愧疚不安的小喜,對她安慰笑道:“她們毀了絹布我也不怕的——陳國公府的青磚千千萬萬,她們全部毀得完么?何況……” 說到這里,水卿卿清亮如泉般的眸光沉下去,冷冷道:“何況絹布上的青磚圖案與紅袖背上的并不相符。而我也正是要故意讓她們知道我在查二十年前的舊事?!?/br> 小喜卻是越聽越糊涂了,怔吶道:“如此,小姐不是打草驚蛇么?” 眸光里淬了碎冰般的冰寒,水卿卿一字一句冷冷道:“二十年前的舊案,單憑紅袖背上的青磚圖案,是判不了她們的罪的。紅袖隨便捏造一個借口就可以將背上的烙傷遮掩過去。所以,無憑無據之下,只能打草驚蛇——讓蛇受到驚嚇,害怕了,如此,才能讓她在慌亂之下,自己爬出來現出原形?!?/br> 小喜聽得云里霧里,但看著水卿卿堅定的形容,知道她心里已有了主意,也就放心下來。 但想到丟失的絹布,小喜心里還是不安,連忙將她藏在另一地方的藥方單子拿出來,交到水卿卿手里,擔心道:“小姐,這是之前皇后害你失智的藥方單子,我怕小……盛姑娘再來尋我,還是交由小姐自己保管來得妥當……” 水卿卿知道她被盛瑜一事嚇怕了,同時也擔心她身上帶著這些證物,還惹來禍事,于是接過藥方單子收好,帶著小喜往御書房去了。 然而,等主仆二人趕到御書房時,卻見御書房的房門緊閉,門口卻是守著紅袖。 見到水卿卿,紅袖一點意外都沒有,眸光冷冷的從水卿卿主仆二人身上劃過。 吳用上前兩步朝水卿卿恭敬行禮道:“皇后娘娘此時正在里面同皇上說話呢,還煩請郡主在外面稍候片刻,奴才這就進去幫郡主通傳?!?/br> 水卿卿沒想到陳皇后竟是早自己一步來了御書房,心里不由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來。 面上,她朝吳用客氣笑道:“有勞公公了?!?/br> 吳用進去通傳后,片刻后出來請水卿卿進殿。 因為時候尚早,又是冬日,御書房內還燃著通明的蠟燭,更是燒著火熱的炭盆,溫暖如春。 水卿卿一進去,就看到陳皇后一身素服散開頭發跪在地上,一身珠釵珥飾番數摘下,臉上也未施粉黛,一臉悲容的可憐樣子。 見此,水卿卿眸光一寒——陳皇后竟是搶在她的前面,來向晉明帝脫簪請罪來了。 不等水卿卿上前向晉明帝行禮請安,陳皇后已淚水漣漣的回頭看向她,愧疚痛心的哭道:“莞卿啊,是姨母對不起你……” 水卿卿心里一片冰寒,一步一步走近陳皇后身邊,看著面前偽善的惡毒女人,淡然道:“陳皇后何罪之有?” 水卿卿的神情越是淡然,陳皇后心里越是難堪,也更是恨她。面上卻是愧疚懺悔道:“姨母一時豬油蒙了心,怕你從小在民間長大不夠大體,所以為了阻止你與宥兒的婚事,做了一些傷害你的錯事……如今姨母已幡然醒悟,知道自己錯了,特意來向皇上請罪來了……” 水卿卿來之前,陳皇后已向晉明帝主動請了罪,如今再次向水卿卿說起,心里又惱又恨,更是羞辱不已。 聽了陳皇后‘懺悔’的話,水卿卿心里冷笑不已,坐在龍案后面的晉明帝也面沉如霜。 水卿卿淡然一笑,涼涼道:“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娘娘怎么突然舊事重提?是良心不安,還是情勢所逼?” 說罷,水卿卿上前對晉明帝道:“皇上,雖然娘娘‘主動’請了罪,但臣女手中的東西還是想請皇上過目?!?/br> 聞言,陳皇后全身一顫,蒼白著臉抬眸朝水卿卿看去,卻見她眼也不眨的上前將兩封密函放到了晉明帝的龍案上。 晉明帝何嘗不知道陳皇后是知道了昨日水卿卿在涼風臺同他說的話,才會逼不得已的來認罪的,所以并不給陳皇后一絲的臉面,當著她的面拆開了密函,認真看了起來。 等看了上面的內容,晉明帝神情間已是一片怒火,將密函甩到了陳皇后的臉上,咬牙恨聲道:“好好看看,這密函可是你寫的!” 陳皇后根本不去看密函,而上跪行上前兩步,痛哭流涕道:“皇上,臣妾知道錯了,臣妾是愛子心切,一時被迷了心竅,才會讓白相與楊氏阻止武寧認回莞卿……臣妾知道錯了,一直在深深的懺悔不安中,求皇上原諒臣妾這一回……” 說罷,又伸手拉住水卿卿的手,悲痛懇求道:“莞卿啊,看在我是姨母份上,原諒本宮這一回,姨母以后會好好的補償你的……求你原諒姨母這一次……” 陳皇后哭的樣子很可憐,淚水滾豆子般的往下落,嘴唇輕輕的顫動著,鼻涕水都一迸出來了,神情間也是一片懊悔愧疚的樣子,讓人看了,忍不住就原諒她了。 可是,想到母親的慘死,想到自己的失智,想到她cao縱王家人攪亂她的婚事,讓定國侯府都跟著受到傷害,水卿卿又怎么可能原諒她?! 冷冷甩掉她的手,水卿卿一字一句冷冷道:“陳皇后沒有對不起我,皇后對不起的是我的母親——那個為了救你,毀掉面容、賠上一生幸福的可憐女人。甚至,一輩子受你欺騙,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親表妹!” 聽了水卿卿深入骨髓的指責,特別是最后這一句話,陳皇后全身如墜寒潭,心里再次慌亂起來。 她小心的看了眼面如寒霜的晉明帝,哆嗦著嘴唇故做痛心道:“莞卿,我知道你恨我,但……我除了一時糊涂阻止武寧認你,并沒有做過對不起武寧的事。當初她救我,本宮也一直記恩在心,這些年,一直盡心的報答著她的恩情,更不曾欺瞞她、玩弄她……” “是嗎?!” 聽到陳皇后的話,水卿卿簡直惡心到想吐,更是恨不得撕了陳皇后虛偽的面容。 她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彎腰從地上拾起陳皇后寫給楊氏的密函,冷冷笑道:“母親一生,因為小時候與我的分離愧疚傷心不已,所以才會得了心疾。你不會不知道她有多么想尋回我?!?/br> “可最后,你非但不幫她實現心愿,卻是與陷害我們母女分離的楊氏勾結,置我與母親于死地——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楊氏當年害得我被棄荒漠,害母親痛苦內疚一生??赡惴堑桓嬖V母親真相,替她尋回公道,你反而以此事威脅楊氏幫你辦事,害死母親。如此,不是欺瞞玩弄,難道是你所謂的對母親的‘報恩’嗎?” 水卿卿字字誅心,不給陳皇后一絲喘息的機會,將她徹底震在了當場。 連晉明帝都一臉的震怒,不由自主的起身走到了陳皇后的面前,揚手一巴掌將陳皇后打得重重跌倒在地。 “賤人,毒婦,虧得武寧為了救你毀了容貌,毀了一生的幸福,你竟然勾結外人害她,你還是人嗎?” 陳皇后嫁與晉明帝二十余年,今日卻是第一次出手打了她。 陳皇后面如死灰的跌倒在地上,眸光驚恐又憤恨的看著一邊的水卿卿,恨得指甲掐出血來,而心里卻是涌上深深的恐懼—— 她原以為按著白浩清所說,主動請罪,承認下自己給楊氏寫密函一事,再讓白浩清帶著楊氏出面,主動認罪,一切就過去了。 卻沒想到,水卿卿的心思如此慎密,比她的母親卻是不知道精明了多少倍,卻是抓著她早已知道楊氏是害她們母女分離一事,大做起了文章。 但陳皇后混跡深宮多年,也不是吃素的,顧不得被打的恥辱,瞬間就反應過來,垂死掙扎的對晉明帝喊起冤來。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當日只是懷疑當年之事與楊氏有關,但并無確切的證據,所以才沒有將此事冒然的告訴給武寧,并不是不想幫武寧討回公道……而這些年,臣妾一直因武寧排斥著楊氏,甚至是白浩清,之前還數次勸諫皇上不要重用白浩清,這些皇上是知道的啊……臣妾只是一時糊涂對武寧做了一件錯事,卻不能否了臣妾與武寧幾十年的姐妹情誼啊……” 陳皇后在李宥奪嫡之前,確實是同晉明帝吹過枕頭風,讓他不要重用白浩清,對白浩清很冷淡,更是痛恨著楊氏。 所以,她此時搬出這些來為自己說話,卻是很有力的證據,不由讓晉明帝盛怒的怒火息下幾分 但水卿卿接下來的話,卻是再次將陳皇后打入了深淵…… 第133章 處以極刑 因為與白浩清說好,讓楊氏頂罪。所以,陳皇后到了晉明帝面前‘脫簪請罪’,只愿意承認自己阻止武寧公主認回水卿卿的事,對于她做下的其他惡事,卻死不承認,拼命為自己狡辯。 可是,深知她真面目的水卿卿,如何愿意放過她?! 聽到陳皇后再次恬不知恥的提起她與母親的姐妹情誼,水卿卿心里一陣惡寒,冷冷道:“皇后娘娘口口聲聲與我母親姐妹情深,可卻明知道害她的人是誰,還一直替兇手瞞著——不論是楊氏十九年前在西漠時害我被遺棄、與母親分開,還是十九年后,她受你威脅,下手害死母親,你心里都一清二楚?!?/br> “本宮并不知道楊氏是害死武寧的兇手啊……本宮天天守在深宮里,那里知道白府的事……” 陳皇后顧不得臉上被晉明帝打得火辣辣的痛,咽下嘴里的血沫,慌亂的辯駁著,耳朵卻是迫切的聽著外面的動靜,盼著白浩清快點過來替她解圍。 這回,不用水卿卿開口,晉明帝剛剛平息半分的面容,再次鐵青一片,憤恨道:“你前一晚給楊氏寫密函,第二日武寧就遭難去世,依著你的精明,你會覺察不到這當中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