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憐姑姑的眸光,不著痕跡的從對面街口停放的低調青轅馬車上劃過,最后看著水卿卿慈祥笑道:“姑娘說那里的話。今日在席間得以與姑娘相識,公主很是喜歡姑娘,回去后也一直對姑娘贊不絕口,所以才讓老奴送些東西給姑娘,權當今日姑娘伴倍的謝意!” 如此,水卿卿不好再推卻,想起武寧公主先前心疾發作,不由關心道:“不知道公主她心疾可好些?” 憐姑姑笑道:“托姑娘關心,公主的心疾已無礙?!?/br> 臨走前,憐姑姑又道:“若姑娘以后得空,可否常去武靖王府坐坐,陪公主說話解解悶——老奴想,若是有姑娘這位小友的相伴,相來公主的心疾會好上許多?!?/br> 水卿卿雖然憎恨白凌薇,甚至整個白府的人都不喜歡,但對這個武寧公主,卻厭惡不起來,總感覺青紗籠著的那方面容,有著淡淡的愁苦。雖然有著高貴的出身,卻沒有如花的容貌,還失寵于夫君,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她朝一臉期待的憐姑姑淺淺笑道:“謝謝姑姑相邀,若是得空,我再上門拜訪,親自答謝公主的厚禮?!?/br> 聽了她的話,憐姑姑滿意離開。 街口簡單平常的青轅馬車上,武寧公主掀開車簾一角癡癡的看著水卿卿,淚水流不盡似的往下淌,布滿傷疤的臉頰一片濕漉…… 憐姑姑爬上車來,看到她的樣子,心疼道:“公主切莫再傷心了。上天庇佑,讓小郡主還活著,此事是好事,公主應該高興才對?!?/br> 武寧公主抹了把眼淚,泣不成聲道:“當年,明明見她沒了氣息,沒想到她根本沒死……可如今同她這樣說,她必定不會相信,會怨恨我拋棄了她……當初不知道她如何活下來的,而這么年,她一定過得可憐辛苦,不然,也不至于寧愿做寡婦,也在這侯府熬著……” 說到這里,武寧公主再次傷心悲痛起來,憐姑姑心里也是傷感無數,落下淚來,直嘆造化弄人。 憐姑姑道:“按著三殿下所說,她是一年多前從異鄉來京城的,后來不知道怎么成了盛家的幺女,為梅大公子沖喜嫁進了侯府……三殿下懷疑這中間有曲折,所以讓公主暫時不要與小郡主相認,待弄清一切事因原委再做打算?!?/br> 按著武寧公主的意思,本是恨不得立刻與水卿卿相認,但想想,李宥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 因為當初梅大公子的婚事,是圣上玉口金旨頌下的,恩準侯府在京城內挑選與梅子初生辰八子最相配的姑娘沖喜結親,若是這當中出了什么差錯亂子,事關侯府與盛家,更是關乎到水卿卿的性命,武寧公主不敢沖動害了她。 認女心切,又諸多擔心的武寧公主,最后只得進宮同關系最親密的表姐陳皇后商議。 武寧公主的母親與陳皇后的母親是嫡親的姐妹,一人嫁入武靖王府成為武靖王妃,一人嫁入陳國公府成為侯夫人,爾后兩姐妹在同一年間,前后腳生下了陳皇后與武寧公主,陳皇后嫁入東宮成為太子妃,在晉明帝登基后,順位成為皇后。 而從小因相貌才學與陳皇后并稱京城雙姝、并獲先皇親封的武寧公主,卻沒表姐陳皇后那么好命,在及笄之年,如花似玉的嬌美面貌毀于一場大火,從此,京城雙姝只剩陳皇后一人。 相比陳皇后嫁入皇家,成為一國之后,尊榮無比。因容貌被毀的武寧公主,只能委身下嫁給了當時默默無聞的太子侍讀白浩清,開始了被冷落、凄苦的一生…… 聽聞武寧公主要進宮找陳皇后,憐姑姑神情微微一怔,張嘴欲言,最后終是收口沒有再說什么…… 儲秀宮里,陳皇后一邊靠在美人榻上假寐養神,一邊聽著宮人稟告著三皇子府上年宴情況。 聽完,陳皇后滿意笑了,閉著眼睛淡聲道:“宥兒今年邀請的人,倒是比往年上心多了?!?/br> 大宮女紅袖輕笑道:“如此看出,三殿下對儲君一事是真正開始上心了——只要殿下自己有了這樣的決心,娘娘就不用再cao心了?!?/br> 陳皇后輕輕喟嘆一聲,無奈道:“本宮倒并不是慫恿他去爭去搶,只是,以他的身份和地位,那怕他不爭不搶,其他人也不會讓他安生啊——奪嫡,有時并不是你想不想去做,而是你必須去做?!?/br> 紅袖點頭,一臉了悟,“娘娘說得對,咱們殿下是嫡皇子,才華謀略皆是眾皇子之最。所以,那怕他不去搶,別人也會視他為眼中盯的?!?/br> 陳皇后無奈道:“卻正是這個道理?!?/br> 說罷,她微微揚手讓那稟告的太監繼續說下去,“年宴上,可還有其他特別之事發生?” 跪伏在榻前的太監稟道:“回稟娘娘,還有兩件小事,一是今年武寧公主也參加了三殿下府上的年宴……” 陳皇后微微一笑,欣慰道:“meimei到底是識大體之人,白浩清今年高升,也被宥兒邀請去赴宴,武寧是給了宥兒與白相雙方的臉面,是好事。還有一事呢?” 太監小心的咽了下口水,囁嚅道:“開宴前,三殿前曾到府門口親迎侯府的那個表小姐,還……拉了她的手……” 此言一出,溫暖如春的儲秀宮里頓時陷入一片沉寂中,連帶著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陳皇后終是眼開眼來,明媚又帶著威嚴的杏眼疑惑的看向地上跪著發抖的太監,秀眉輕蹙,“侯府的表小姐?哪個侯府,哪個表小姐?” 太監低頭小聲道:“就是年前嫁入定國侯府……給梅大公子沖喜的那位盛家幺女盛瑜?!?/br> 陳皇后坐起身,眉頭不由皺得更緊,神情間已是帶著幾分不敢置信:“就是那個出嫁半路死了夫君的姑娘?!她怎么會去參加年宴?” 那太監道:“據說,是三殿下年前親自去侯府給她送的貼子,還……還與表小姐騎馬同游了一天……” 陳皇后目露震驚,“宥兒何是與她認識攪到一起的?為何本宮一點都不知道!” 冷汗潸潸而下,太監身子抖得跪都跪不穩了,砰砰砰的連著向陳皇后狠命磕頭,求饒道:“娘娘恕罪……殿下下令,勒令奴才們不準將此事告訴娘娘,說是……說是日后會親自向娘娘解釋……” 杏眼里不覺染上了冷意,陳皇后氣怒起身,道:“堂堂嫡皇子,竟是與一個身份敏感的小寡婦公然同游,還請她參加如此重要的年宴——宥兒他到底想做什么?” 看著生怒的陳皇后,一旁的紅袖小心翼翼上前勸道:“娘娘,三殿下向來潔身自好,他這樣做,只怕有他的原因……” “不論是何原因,他也不能在此時,跟這樣的女子牽扯上關系!毀了自己聲譽不說,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傳進陛下的耳中,讓陛下如何想他?!” 陳皇后越說越是生氣,斥道:“立刻讓他來見本宮,本宮要聽聽他要如何解釋!” 那太監得令,再不敢多呆一刻,倒爬著退出殿,出宮去喚三皇子進宮…… 太監退下去,陳皇后再次躺回美人榻上,只是神情不復先前的愜意,眉眼間明顯凝重了許多,看得紅袖心里起直跳。 恰在此時,殿外宮女來報,說是武寧公主進宮了,在儲秀宮外求見。 聞言,陳皇后神情微微一怔,下一刻已是一臉歡喜的親自去宮門口,迎接許久不進宮的武寧公主。 “meimei,今天是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武寧公主隨陳皇后進到殿內,脫下臉上的青紗,露出了一臉的淚痕來。 陳皇后見了,面上一驚,拉過武寧公主的手,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睛,擔心道:“meimei怎么了?我剛剛還聽說了你去宥兒府上赴宴的事,正高興著呢,怎么你卻是這樣一副傷心的形容,可是出了什么事?” 武寧公主本就是因為慌神無主,才來找陳皇后商議認女一事,所以在陳皇后的追問下,摒退了殿內的宮人,只留下紅袖與憐姑姑兩位心腹,將今日在三皇子府上見到水卿卿一事,從頭至尾,細細的說了。 聽完,陳皇后卻是徹底震驚住了! 當年武寧公主孩子出事一事,陳皇后是知道的,如同武寧公主一般,她也是萬萬沒想到,當初那個明明斷氣了的孩子,最后竟是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