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定下心來的水卿卿,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陳設,這才發現,暖閣里,不論是玉器擺件,還是香爐小幾,皆是奢侈精美到極致,而桌上那些菜品,更是聞所未聞,盡顯天家的富貴。 所幸,她好歹在侯府呆了幾個月,雖然老夫人一向推崇簡樸,平時家宴的菜品也比今日這些要低調許多,但終歸是侯門大戶,也讓她開了眼界。所以再看到眼前繁華一切,雖然驚嘆,卻也不至于失了儀態。 水卿卿在打量四周之時,那武寧公主,以及她身邊的姑姑,卻是一直眸光緊盯著她。 那姑姑一邊為公主布菜,一邊對水卿卿笑道:“先前并沒有聽三殿下說起姑娘身份,只說給咱們公主尋一個有趣的小友作伴。老奴替公主問一句,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誰,是哪家的閨秀?” 不等小喜開口,水卿卿親自向武寧公主回話,半斂眉目不卑不亢道:“妾身娘家姓盛,父親在太醫院任職。年前有幸與定國府大公子結親,只是到底福薄了……” 說到這里,暖閣里的氣氛不覺凝結起來,那武寧公主青紗下的面容一片震驚,連那布菜的姑姑都停下筷子,目露驚愕的看著水卿卿。 年前定國侯大公子梅子初在成親前一刻,突然咽氣離世的消息,驚動了整個京城。 而定國侯府為他特娶的沖喜娘子,卻在大公子離世后,還堅持披麻戴麻的嫁進侯府,更是震驚整個京城。 所以,那怕像武寧公主這樣不理世事之人,也聽聞過此事。 更是萬萬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就是那傳聞中的主人翁…… 握筷子的手緊了緊,武寧公主艱難開口道:“那么如今,姑娘是呆在娘家,還是留在了侯府?” 仿佛絲毫察覺不到大家對她的打量,水卿卿緩緩道:“所幸侯老夫人垂憐,收留我在侯府生活,所以,我從出嫁那日起,就留在了侯府……” 武寧公主眸光切切的看著水卿卿,心中疑惑傷痛不已,除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已是說不出一句話。 那姑姑一邊用手輕撫著武寧的后背,一邊輕聲問水卿卿:“恕老奴冒昧,姑娘出嫁之事,我們也尚有耳聞。都知道那大公子在姑娘入門之前就不幸離世,既然如此,按著規矩,姑娘與那大公子的親事是做不得數的,如此,姑娘為什么還要留在侯府……守寡?” 這樣的話,除了之前小喜不解的問過她一次,還沒有人當面問過她。 按理,這樣的私秘之事,甚至是她心中的傷痛之事,這位姑姑不該問,水卿卿也無須理會。 但雖然她看不清那武寧公主面紗下的面容,可眼前的姑姑卻慈眉善目,溫暖的眼眸里,包含的是對她的關心,卻不是好奇嘲諷,所以,水卿卿并不反感,輕聲道:“我自知福薄,而經由此事,想再嫁更難……也不想再嫁。所以,我主動開口請求,請求留在侯府了卻殘生!” 世人皆知,女人守寡的心酸與悲慘,所以,聽到年歲輕輕的水卿卿說出‘了卻殘生’四字,武寧公主全身劇烈一顫,青紗下的面容蒼白如紙,眼角早已滾下淚來。 感覺到武寧公主身子的顫栗,姑姑面容不禁露出了擔心來,看看自家主子,再看看水卿卿,眸光不由露出一絲悲愴來。 而在聽到水卿卿回答后,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小喜,目光變得復雜起來。 小喜早已知道水卿卿進侯府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為大公子守寡,心里也惱怒水卿卿的欺騙,但兩人在侯府相互扶持的生活這許久,她知道水卿卿是一個好人,對她也是情同姐妹,比她的前主子、真正的盛瑜對她還好。 雖然她不知道水卿卿的進府的目的,但她卻是從沒做過對不起盛家的事,也沒有主動害過人,所以,小喜卻恨她不起來,更不會去揭穿她…… 一時間,整個屋子里陷入到一片沉靜當中。 水卿卿見氣氛尷尬起來,正要帶著小喜告辭離開暖閣,恰在此時,武寧公主突然想起什么來,聲音激動到哆嗦道:“憐姑姑,你不是擅長看手相么,不如……不如幫姑娘看看手相,看姑娘以后的命相如何?” 此言突兀一出,水卿卿與憐姑姑都微微愣了愣。 下一刻,那憐姑姑回過神來,對水卿卿笑道:“公主不說,老奴都忘記了。老奴之前跟那寺里姑子學過幾日相術,權做無聊,幫姑娘看看也無妨?!?/br> 武寧公主親自開口讓身邊的姑姑替她看手相,水卿卿那里有拒絕的道理。于是將左手伸到憐姑姑面前。 從水卿卿伸手的那一刻開始,武寧公主全身緊張到繃緊,心口激動得要跳出來,眼眶里又盈滿了熱淚。 憐姑姑眸光不著痕跡的從水卿卿光潔的左手腕上劃過,笑道:“男左女右,女子看手相,需右手,煩請姑娘換過右手給老奴看看?!?/br> 依言,水卿卿收回左手,將右手遞到了憐姑姑面前。 她放到桌面的手微微抬高,衣袖褪下去半分,露出了手腕——以及手腕上三顆并排而列的朱砂痣。 “嗚……” 一聲悲泣乍然在安靜的暖閣里響起! 當看到水卿卿手腕上的朱砂痣的那一刻,武寧公主心口死死滯住,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與激動,雙手捂住心口,悲痛哭出聲來。 突然的變故,讓水卿卿主仆二人都怔愣住,而憐姑姑聽到了武寧公主的哭聲,再也顧不得幫水卿卿看手相,回身將武寧公主顫抖得不成樣子的身子擁進懷里,雙目含淚,迭聲勸聲道:“公主莫急……小心心疾,保重身體??!” 說罷,急聲令其他人趕緊拿藥。 一時間,其他丫鬟仆人也立刻擁上前去,拿藥的拿藥,遞水的遞水,小小的暖閣里忙亂成一團。 恰在此時,暖閣的門被打開,三皇子李宥進來了,看到屋內的情景,也臉色大變。 憐姑姑連忙給他遞了個眼色,李宥神情一凜,立刻回過神來,對呆愣在一旁的水卿卿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姨母突然心疾發作,嚇到姑娘了。本宮派無名先送姑娘回去,改日再向姑娘賠禮?!?/br> 三皇子與武寧公主皆是身份尊貴無比之人,水卿卿那里擔得起他這樣的話,更何況,武寧公主突然發病,也是偶然,自己留在這里只會礙手,于是連忙帶著小喜退了出來。 而身后,心口撕裂般疼痛的武寧公主,眸光由始至終,都切切的看著水卿卿,面容早已淚流成河,淚濕青紗…… 暖閣外,無名靜靜佇立守侯著,見水卿卿主仆出來,眸光淡然的從水卿卿受驚的蒼白面容掃過,沉聲道:“公主的心疾是頑疾,雖然久治不好,但暫且不會危及到性命,姑娘不必擔心?!?/br> 無名的話,再次讓水卿卿對這個默默無聞的侍從另眼相看起來,不由道:“多謝無名大哥告知?!?/br> 聽她喚自己大哥,雖然知道只是慣常的稱謂,卻讓無名心里一怔,道:“侯爺似乎之前在前殿找尋姑娘,姑娘要去見他嗎?” 聽聞梅子衿在找自己,水卿卿心里一慌,道:“宴席尚未結束,侯爺只怕還有許多應酬和酒要喝,我就不去打擾他了,先行回府?!?/br> 聞言,無名不再說什么,徑直領著她們出府去了。 經過前殿時,水卿卿看到白相臉色不郁的往她們來路來了,看來是武寧公主心疾發作,下人通知了白相,他趕去暖閣探望去了。 兩人擦肩而過時,水卿卿領著小喜退避到路邊,低頭斂目讓白相先過。 白浩清見退避路邊的女子,由三皇子身邊最親近得力的第一侍衛無名親自陪領著,心中不由詫異,免不得對水卿卿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