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好不容易吃完散桌,水卿卿辭別老夫人,帶著小喜逃也似的離開了世安院…… 回到聽笙院,想著水卿卿明日要去三皇子府上赴宴,小喜激動興奮不已,打來熱水伺候水卿卿沐浴,讓她早點休息,以便養足精神明日赴宴。 可這一日發生的事太多,不論是梅子衿告訴她的,關于胭脂盒的來歷。還是她替代盛瑜的身分被梅子衿捅破。更是他毫無征兆的索吻表露心跡,樁樁件件,都讓水卿卿心緒激動,毫無睡意。 她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怔怔的看著頭頂的紗帳,心里凌亂成麻。時而根據梅子衿告訴她的線索,猜度著自己親生父母的身份,時而又想到她與梅子衿之間的糾纏,剪不斷,理還亂…… 如此,直到三更天,整個侯府沉入夢鄉,小喜也早在外間睡著,水卿卿卻一直在床上輾轉反轉,久久難眠。 然而,就在此時,她再次聽到了院子里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 全身一凜,水卿卿身上的寒毛再次立起,下一瞬間,腦子里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起身來推門出去,果然看到一身夜色站在院子里的面具人。 兩日之約已到,他果然來了! 面具刺客見她出來,薄唇在面具下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冷然道:“我已派人在回京城的路上截下了金大娘,她再也不可能回來指認你。我答應你的事已辦到,你這邊如何了?” 水卿卿全身一松,之前的擔心也隨之放下,并將從陸霖那里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他。 “巫醫早在上次你們交手時就死了,是梅子衿愿意封鎖了消息——所以根本無須我再動手,我也算是完成了咱們之間的交易!” 面具刺客稍一思索,卻是相信了她的話,道:“那你可知,梅子衿身上的寒痹之毒如何了?” 心口一緊,水卿卿知道,萬萬不能讓刺客知道是自己替梅子衿解了毒。 但她也明白,梅子衿身上寒痹之毒已解的事,是瞞不下面具刺客的。所以按著之前想好的,將一切都推到了陸霖的身上。 “據說,梅子衿身邊的那位醫術出眾的朋友陸霖,卻是從巫醫行囊中的藥方中,找到了解寒痹之毒的解毒方法,所以……梅子衿身上的毒,已順利解清了!” 前一刻聽到巫醫已死的面具刺客,堪堪放下心來,正高興如此一來,梅子衿要日夜年年的受那寒痹之毒的折磨了,正自覺得解恨之際,下一刻就聽到了梅子衿寒痹之毒被解。 極大的反差,讓面具刺客憤恨不已,心中的寒戾之氣油然而生,深邃的眸光帶著可怕血紅,緊緊的盯著全身緊繃到戰栗的水卿卿。 下一刻,他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抵在墻壁上,森冷冰寒的面具貼著她蒼白的面容,狠聲道:“若是讓我發現你在騙我,我一定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會親手將你最在乎的東西摧毀掉!” 面具刺客身上可怕的戾氣,讓水卿卿一陣陣的膽寒。而他所說的話,更是讓她全身如墜地獄—— 他知道她所有的事,可以說,如今金大娘也不在了,這世間通曉她秘密之人,只有他了。 所以,他知道她最在乎的東西是昀兒,如果他要摧毀,簡直易如反掌。 但事到如今,她除了咬牙將謊言繼續編下去,已無退路。 喉嚨被他掐住,窒息的感覺熟悉又可怕,水卿卿伸手去掰開面具刺客的手,眸光乞憐的看著他,求他放過自己。 這是她第二次向他流露這種乞求的樣子,看得面具刺客心里一顫,手中的力道不自覺的放松,連帶著眸光里的血紅也悄悄隱亡。 松開掐著她脖子的手,面具刺客回身朝外走去,水卿卿顧不得喉嚨間的疼痛,追上去迫切問道:“你到底是誰?既然讓我做你的棋子,為什么連你是誰都不告訴我?” 聽到她再次問起自己是誰,男子幽寒的眸光閃過冷芒,收腳回身冷冷嗤笑道:“水卿卿,你一直好奇我是誰,不過是好奇想知道我與梅子衿之間的仇恨,我說得對嗎?” 水卿卿神情一滯,沒想到自己的心思,一點都沒逃過他的眼睛。 是的,從那晚在湖心亭里看到他后,水卿卿就好奇他是誰?為什么會與梅子衿有著相同的眼睛和相似的身形背影? 而最讓她好奇的卻是,這樣一個與梅子衿相似的人,與他之間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要讓他一次次的對他下手,甚至對他下了陰險之極的寒痹之毒…… 被他識破,水卿卿也不再隱瞞,沉聲道:“是的,我想知道,你與梅子衿之間,到底是因什么結仇?如此,以后你再讓我做什么,我心里也能有數……” ‘結仇’二字,讓面具刺客籠在面具下的冷峻面容僵住,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傷痛噴涌而出,左手上早已好痊的傷疤又生生的刺痛起來,傷痛從左手傷疤處彌漫至全身,連帶著他的心口都開始滴血…… “我沒有名字……沒有父母……更沒有兄弟親人……所以,你問我是誰,我自己都不知道……” 凄冷冬月下,面具刺客周身彌漫著深深的哀傷與悲痛,深邃的眸子失去了往昔的凌厲與冰冷,堅硬嗓音里泄漏出來微微顫音,竟是像極了一個無家可歸孩子,可憐又無措,不禁讓水卿卿心里一軟,對這個前一刻還掐著自己脖子,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可怕刺客,竟是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憐憫來。 她又何嘗不是找不到自己的父母親人,一個人在這茫茫世間孤獨闖蕩,那怕被傷得傷痛累累,也找不到一絲慰藉與溫暖…… 然而,下一刻,面具刺客的聲音陡然變得冷厲,咬牙狠聲道:“我與梅子衿沒有仇,卻有恨。所以我不會讓他好過的。而你——” 他眸光定定的看著水卿卿,一字一句冷冷道:“與其好奇我是誰,好奇我與梅子衿間的仇恨,不如去好好想想,你孩子的生父、當晚落月庵后廂房與你一夜露水情緣的男人是誰!” 全身一震,水卿卿瞬間被面具刺客最后一句擊中心懷,蒼白著臉呆在當場—— 他為什么會突然提起昀兒的生父?難道,知曉一切事情的他,竟是連那晚的那個男人是誰都知道嗎? 夜風吹落院子里樹梢上的積雪,落進她的脖子里,冰冷的觸感,讓呆愣住的水卿卿猛然間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早已沒了面具刺客的身影。 呆呆在院子站了良久,直到身子凍僵水卿卿才回去屋去。 心緒紊亂的她卻不知道,屋內的小喜早已不知在何時醒了過來,親眼目睹了她與面具刺客的密會,更是聽到了兩人間的交淡…… 而另一邊,同樣輾轉難眠的還有梅子衿。 自是知道梅子衿已解清身上的寒痹之毒,三石歡喜不已,心中大石安穩放下。 三石原以為梅子衿會同樣高興,可端著茶水進屋時,卻發現梅子衿一人獨自站在窗下,面色凝重,并不見容顏舒展。 見此,三石心里不由涌上疑惑,正要開口問他所煩何事,梅子衿招手讓他過去,沉吟片刻后,鄭重道:“你即刻派人去西漠當日我去過的那個庵堂,找一找當日的那個女子?!?/br> 三石一驚,不解的看著梅子衿,驚詫道:“侯爺怎么突然想起這事來?之前……之前侯爺不是嚴令,不讓人再提那日之事的么?” 一年前,梅子衿在西漠遇到刺殺埋伏,突圍后誤闖進了一個小庵堂后面的廂房,誤打誤撞,與水卿卿做了一夜的露水夫妻…… 當然,做夢他也沒想到,那晚那個女子就是水卿卿。更是想不到,在那晚之后,她就懷了他的孩子,一個人挺著肚子回京城尋親,卻不想陰差陽錯的成了白凌薇的孕母,而他們的孩子,也陰差陽錯的回到了梅子衿的身邊…… 命運的交合,往往讓人意想不到。 不光梅子衿,水卿卿同樣也想不到,那晚與自己打種的那個男人,會是天下聞名的定國侯梅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