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怒意張揚,肆意勃發,不可忽視。 “唔……”楚辭隱忍的悶哼了聲,瞥了眼身o下,爾后小心翼翼收了小相,起身往隔壁凈室去了。 那表情,再是自然不過,就好似這樣的事,他歷經過無數次,早已經驗豐富。 隔日,是蘇家的大日子,姜琴娘將府中上下都聚在了福壽堂。 中庭空地上,氣氛肅穆,蘇家所有人都來了,二房、三房以及汀蘭閣,并府中管事。 古氏坐在上首位置,她捏著翠竹拐杖,拉長個臉,深刻的法令紋從鼻翼間延長到嘴角,一眼看去,讓人望而生畏。 白姑站在她身后,看了好幾眼的蘇二爺蘇航。 蘇航這幾日出門不得,眼里布滿血色,眉目之間多有猙獰的意味。 張氏跟他身后,面容憔悴,沒甚好氣色,甚至發髻都松散著,不復平時的光鮮。 二房的一子一女拽著張氏的袖子,畏畏縮縮,惶惶不安。 與之相對的,是三房蘇武,三房的日子最近要比二房好過很多。 蘇武好女o色,后院多妻妾,一眼看過去,除卻正妻,侍妾通房就有五六個。 三房的子嗣也是最多的,大的已經十三四歲,小的卻還在襁褓。 姜琴娘并不了解這兩房的人口,畢竟往年過節,除卻老在面前晃悠的蘇航和蘇武,其他人她也沒怎么見過。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今個要做的事。 她將整理出來的賬目往古氏面前一送:“這是布帛坊走水前的庫存賬本,我同單子比較過了,能核對上,也和上回二叔說的數是一樣的?!?/br> 古氏皺著眉頭,翻開賬本細細看了起來。 姜琴娘繼續說:“按照賬本記載,那場走水中,月華錦共被燒毀十匹,絲綢三十匹等,但是……” 說到這,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盯著二爺蘇航:“我想問問二叔,為何在庫房廢墟上,我只見著了絲綢棉布燒毀過后的灰燼,沒有看到月華錦的?” 蘇航冷笑一聲:“大嫂可真是能耐,從灰燼就能分辨出來,我可真是佩服?!?/br> 姜琴娘似乎曉得蘇航不會承認,她手一伸,赤朱奉上木托盤。 她接過托盤,將之放到長案上,又讓人點了油燈,并幾條不同面料的布條。 “我讓你心服口服?!彼f著,當著蘇家上下的面,先點燃了月華錦布條,火舌嗤啦舔上來,差點沒燒著姜琴娘指尖。 可待月華錦的布條燃燒殆盡之后,落在長案上的,便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煙灰。 那煙灰呈白色,又帶一點霧蒙蒙的淺度灰,瞧著很干凈。 姜琴娘復又拿起絲綢的布條,后是棉布條。 一刻鐘后,長案上林林總總堆著好些燃燒之后落下的灰燼,對比之下,很明顯,棉布燒后的顏色和質地都同其他的不一樣,甚至于各有特色。 古氏起身,走近了細細驗看。 數堆灰燼里頭,尤其 月華錦的十分好辨認,畢竟是用最好的料織造而成,豈是棉麻能比擬的。 “布帛坊那一攤子都還擺在那,二叔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再去看一看,我可是在那里頭來回走了好幾次,確認了好幾次?!?/br> 姜琴娘拿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指尖,再抬眼之時,丹朱紅唇邊就掠起了譏誚。 “二叔,我也不問旁的,我只問一句,”她將帕子給赤朱,擲地有聲的問:“月華錦你弄哪去了?” 蘇航心頭一慌,他做夢都沒想到姜琴娘竟然這樣又能耐,東西都燒成了灰燼,她還能弄出名堂來。 他咬死不認:“我不曉得你在說什么,下年所有的布匹都被燒毀了?!?/br> 姜琴娘怒極反笑:“事到如今,二叔不說我也知道,今個我把大家聚在一起,無非是看在老夫人的份上,給你留條后路,誰曉得你是作繭自縛?!?/br> “姜氏,你休想污蔑我!”蘇航跳腳,心虛之下已然惱羞成怒。 “閉嘴!”古氏驀地開口,她目光森森地盯著蘇航,一字一頓道:“老二,你將月華錦拿出來,你這回出的簍子,家里不計較?!?/br> 蘇航眸光閃爍,他喘著氣:“我不知道?!?/br> 古氏無比的失望,她抿著唇,松弛的面皮下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你既是不知,那么你便凈身出戶!” 第37章 公輸山人 凈身出戶! 古氏這話一落,眾人大驚。 蘇航咬牙,他臉色漲紅,顯然是憤怒到了極致! 然古氏此時當真冷漠無情的很,縱使她不想蘇家子嗣有損,可和整個家族的利益比較起來,自然是大局為重。 且,蘇家這會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古氏法令紋一彎:“蘇家沒有你這樣的不孝子孫,將蘇家存亡置之腦后,到了地下,我看你怎么面對列祖列宗!” 蘇航冷笑連連:“哼,凈身出戶便出戶,這么多年,你當老子稀罕!” 古氏意外,她竟是想不到蘇航居然連凈身出戶都不怕。 姜琴娘心頭有數了,蘇航不在意凈身出戶的威脅,那便是還有其他的依仗。 楚辭顯然也是想到了,他站在姜琴娘身后,上前半步,在她耳邊嘀咕了句。 姜琴娘點了點頭,她道:“蘇航,你以為云泱會幫你?” 這樣近乎沒頭沒腦的話,大部分的人都聽不懂,唯有古氏若有所思。 三房蘇武笑嘻嘻的問:“大嫂,你是不是弄錯了,咱們家怎么會和云泱那小娘臉有關系?” 姜琴娘沒回答他,徑直對蘇航道:“你信或不信,收拾了你,轉頭我就能讓云泱不敢幫你不說,還要云家付出代價?!?/br> 蘇航心思動搖起來,都是蘇家人,這些年姜琴娘的手段他不是不曉得。 二房張氏面露焦急,她輕輕扯了扯蘇航袖子:“夫君……” 姜琴娘壓下最后一根稻草:“還有你的子女,我姜氏一句話,安仁縣沒哪個書院私塾敢收人,也沒哪個先生夫子敢教他們?!?/br> “姜氏,你敢!”蘇航急了。 姜琴娘冷笑:“你且試試,看我敢不敢?” 說到這,她輕飄飄補充道:“總歸,你子女一輩子碌碌無為,那也是你害的?!?/br> 蘇航的兒子已經懂事了,他眼巴巴地看著蘇航:“爹……” 張氏更心焦:“夫君,萬萬不可啊?!?/br> 蘇航眉目泛出猙獰,怨毒地盯著姜琴娘,恨不得生撕了她。 姜琴娘揚起下頜,小臉漠然:“給你半刻鐘考慮?!?/br> 她說完,旋身在黑漆玫瑰圈椅里頭坐下了,端著紅棗枸杞茶,慢條斯理地啜了口。 既然凈身出戶威脅不了蘇航,她就不信沒有旁的弱點。 整個中庭里頭此時寂靜無聲,唯有頭頂葳蕤樹冠簌簌而響,點光分割,暗影斑駁,細碎的鎏金投落下來,在姜琴娘那張白嫩的臉上搖曳微晃,她半垂眸,就讓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這樣嚴肅的氣氛,讓三房的蘇武有些坐立不安。 他無意識地轉著折扇,想著自打接手繡坊以來,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忽的背心生冷汗,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突然意識到,姜琴娘此時沒有管繡坊,那是因為抽不出手來,待到布帛坊的事一了,她定然就會把繡房接管過去。 蘇武看了眼冷汗涔涔的蘇航,其他小心思活絡開了。 半刻鐘一到,蘇武忽的哈哈笑起來:“大嫂,你也太較真了,布帛坊毀都毀了,不管月華錦是不是真本燒毀了,莫不然還能弄回來不成,我覺得吧,咱們家現在要商議的,是如何重建布帛坊才是?!?/br> 姜琴娘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眉目不眨眼,純然深邃。 蘇武笑聲漸小,在姜琴娘的目光下逐漸笑不下去了。 “至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是……”他映著頭皮說完最后一句話。 古氏不滿:“老三,再瞎摻和你給我滾出去!” 蘇武縮了縮肩,不說話了。 姜琴娘目光銳利地看著蘇航:“二叔,你的意思?” 蘇航揚起嘴角,竟有點陰毒的意味:“我不知道?!?/br> 這便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死不承認了。 姜琴娘不意外,她揮手,一把子力氣的粗使婆子上前:“來人,把小輩帶下去?!?/br> 話畢,那兩粗使婆子一人拉一個,將蘇航一雙子女從張氏身邊拽開。 “爹,娘親……” “爹爹,救救我……” 一雙子女年紀不大,這會被嚇壞了,朝蘇航哭喊著。 張氏又慌又急,她想去將人拉回來,然拉得了這個,拉不住那個,到最后竟是一個孩子都救不了。 她承受不住,噗通一聲給姜琴娘跪下了:“大嫂,大嫂,孩子無辜啊,求求您放過他們吧!” 古氏也是有些意動,再如何說,那也是蘇家子弟。 姜琴娘看古氏一眼,古氏當即掩下眉目,閉嘴了。 她清清淡淡地看向張氏,不帶煙火氣的道:“你求我做什么?要求你也該求你夫君才是?!?/br> 張氏果然轉頭向蘇航:“夫君,夫君那是咱們的兒子和女兒啊,你快想想法子?!?/br> 蘇航雙目赤紅,還色厲內荏的道:“沒見識的東西,有甚可哭的 ,他們姓蘇,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在蘇家誰敢對他們怎么樣?” 姜琴娘揚眉:“難說,如今我姜氏當家做主,蘇航你若頑固不化,你那一雙子女我就送他們上山進寺,一輩子甭想出來,活的比豬狗不如,待日后長大,他們怨恨的人也只會是你!” 這樣的話,無異于是在誅張氏的心,她蹭地爬起來,撲到蘇航身上就撕打他。 “你這個沒良心的,為了那點錢財,連你兒子女兒生死都不管了,我要跟你和離!”張氏披頭散發,跟個瘋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