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都天祿眼神張狂的看了一圈眾人,嗤笑道:“有人有意見嗎?”見眾人紛紛別開目光,默不作聲,他便更囂張了幾分:“乘著大兄還在位,趕緊提,不然我可不像大兄那樣……好說話?!?/br> 他用手抵著下巴,目光在幾個部落首領上飄來飄去。 但是眾人只是連連搖頭,加大力度的拍馬屁,便是沉默的那些人,也低頭不語,沒有人敢出來挑戰都天祿的威嚴——在他囂張到把袁三軍調進大都后,他們可都是被袁三軍恭謹的請過來的,光憑這一點,只要還有理智的人便不會腦抽到提什么意見。 都天祿見著他們這副模樣,意興闌珊的扭頭對大兄道:“那此事便如此定下了?” 牧奪多倒是不意外現場的情況,聞言也只是問道:“還是先舉行個立儲儀式,再西征辭國,這樣好安撫百姓?!?/br> 都天祿思索了一番,有些不耐煩這些繁文縟節,念頭一轉,便在安嘉瑞耳邊輕聲問道:“嘉瑞,你想參加立儲儀式嗎?” 安嘉瑞猝不及防的被他cue了下,有些迷茫的抬起頭看他:“???” 都天祿便又靠近了幾分,低聲道:“應該能搞得挺隆重的?!?/br> 眾人雙眼無神的看著天空,耳邊還是能清楚的聽見都天祿好似獻寶的聲音,完了,他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怕不是個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 安嘉瑞搖了搖頭。 都天祿便轉頭提高了音量道:“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便今日宣布了就是,何必興師動眾呢?” 你這樣說難道以為我們就不知道你是因為不能討好那個辭國人才不想舉辦立儲儀式的嗎? 沉默了片刻,眾人還是配合得夸贊了都天祿一波。 牧奪多眼含嘲諷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反駁,當事人都不在意,他們還能省點錢下來呢,更何況誰還能強迫他不成? 都天祿側頭對身后人說了幾聲,對方便躬身走出了門外。 一時間室內又安靜了下來。 都天祿把玩著安嘉瑞纖長的手指,毫無不耐。牧奪多輕輕拍著絡清的背,亦是頗有耐心。 下首的眾人只好大眼望小眼,等著士卒召集百姓。 大都對于袁三軍來說不小,但是對于召集百姓這等事來說,又太大。 都天祿與安嘉瑞眼神相對,親昵的按按手上凹陷處,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有情人飲水飽,壓根不覺得時間走的多慢。 等士卒進來在都天祿身后匯報的時候,都天祿還有幾分戀戀不舍,牧奪多沒他那么矯情,伸手拿著帕子仔細的擦干絡清臉上的淚痕,幫她扶正發髻,方小心翼翼的牽著她走在最前方。 都天祿隨意的拍打了下灰塵,牽著安嘉瑞的手走在后頭。 吉爾黑部落的幾個叔叔們首先跟上,牧地烈部落來的都是年輕的小伙子,也不遲疑,跟在了他們身后,袁三軍的幾個大將倒是不急,慢悠悠的起身,也沒人敢越過他們,只好等著他們先走。剩下的便是幾個大汗看重的幾個漢人文臣,之后才是幾個大部落,至于沒名沒姓的小部落則綴在隊伍的尾巴上,無人關注。 宮殿外頭不知何時立了個簡易的高臺,下面不遠處圍著密密麻麻的百姓,百姓臉上有些疑惑,亦有些擔憂,但見著牧奪多與都天祿都毫發無損的出現在他們面前,還是顯起了一陣小小的歡呼聲。 天色蒙蒙亮,太陽還未跳出云層,只是露出了些光芒,灑在人身上,倒有幾分暖意。 牧奪多走上高臺,掏出了那張紙,看了眼都天祿已經跟在了他身后,便也不遲疑,大聲的念完了那段話。 歡呼聲,掌聲,雀躍聲瞬間響起,顯然百姓對都天祿被立為儲君早已是迫不及待。 大汗見著此景,方露出個笑來,看了眼都天祿。 都天祿會意,上前一步大聲道:“諸位,大兄看重與我,我亦不欲辜負大兄,我將擇日西征辭國!為諸位取回一場大捷!” “西征!”“西征!”“西征!” 聞聽此言,百姓們更是激動,高呼著西征之言,看著都天祿的目光炙熱無比,顯然是對西征之事無比支持。 都天祿揚起手道:“辭國已經茍延殘喘太久了,是時候!將它并入大金了!”喧囂聲更是嘈雜,連一旁的士卒們都默默的握緊了手中的兵刃,誰不想打敗辭國一統中原呢? 這個期望從他們小時,便在長輩的話語中聽到,但一直到大汗老去,大金仍偏居一隅,垂涎著辭國。 人口,土地,財富,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們卻一次次的克制著自己,撤軍回大都。 如今,終于能完成祖輩的愿望,這讓他們如何不激動? 都天祿好似沒有察覺一般繼續道:“我將征服我目之所及之處,讓大金的旗幟飄揚在大地各處!” 他野心蓬勃道:“我將帶著我的子民們征服一切,大金必將在我手中興盛!” 在百姓的高呼聲中,他舉目四望,只覺得胸中豪情滿滿,恨不得立刻西征打下辭國繼承汗位,擴張大金的領土。 安嘉瑞有些為大金百姓對征服和掠奪的盲目追逐所驚,他們是如此的欣喜和狂歡,好似這便是他們追求的一般。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士卒們,無一不是激動不已的模樣,眼神堅定,顯然也是為此事激動不已。 安嘉瑞無端有些心驚rou跳,喜歡勝利是人之常情,但是喜歡掠奪和進攻…… 歷史總是在不斷的輪回,這讓他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帶著些血腥和不祥,讓他情緒低落了幾分。 都天祿正是興奮的時候,但便是此刻他亦是第一時間意識到了什么,側頭看向安嘉瑞,安撫的握緊了他的手,有些話想對他說,但此刻百姓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讓他按捺了下來。 直到簡短的儀式結束,他領著安嘉瑞回了府。 方問出此事:“嘉瑞,你是在擔心辭國嗎?” 安嘉瑞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看著都天祿真摯的目光咽下了話語,只是道:“我希望你能結束亂世,讓百姓能過上安穩的生活?!?/br> 都天祿便露出小酒窩,似是被自己所愛的人鼓勵了一般道:“這亦是我的希望,大金與辭國合為一體,百姓們不必流離失所,讓大金的榮光照耀著這片大地?!?/br> 安嘉瑞聽著他話中的意思,便垂下了眼,問道:“打下辭國之后,你欲何為?” 都天祿沒想那么多,歡喜的描述著自己的想法:“先穩定辭國百姓的情緒,再收拾了辭國的世界和貴族,然后登上汗位,做名正言順的大汗!” 他眼中亮晶晶的,似有無邊的光芒,好似未來在他眼中慢慢浮現:“然后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再派人去探索新世界!” 他抽出地圖給安嘉瑞看:“你看,世界不可能只有這么大,我相信海洋的那端一定有陸地,死亡之路的終端也一定連接著新世界!” 他的手在那些沒有被描繪出來的地方細細摩挲:“世界很大,有太多地方還沒有被發現?!?/br> 他看向安嘉瑞,聲音慢慢低沉了幾分:“大金的旗幟會隨著探索者的腳步插遍所能看到的每一處地方!”他握住安嘉瑞的手道:“嘉瑞,我們將成為整個世界的主人!” 他眼睛亮到不可思議:“這才能配得上你?!边@才是我該給你的。 安嘉瑞幾乎被他這夾雜著炙熱情感的征服欲給震驚了,他清楚,都天祿想成為大汗,但他沒想過,他不僅僅想成為一個國家的主人,他還想成為整個世界的主人。 他想將大金變成帝國,征服所能征服的一切。 安嘉瑞本該勸他,阻止他,但是他看著那張地圖,慢慢失去了說話的欲望。 這不是他的世界,這也不是他的歷史,這個世界有自己的歷史和未來,誰知道他們又會走向何方呢? 誰又知道探索的終端是什么呢?是新世界?還是孤島? 作者有話要說: 倒計時一 最終章見~ (* ̄︶ ̄) 90.晉江首發~ 西征之事有序的推進著, 一切都好似準備了許久一般, 齒輪接連轉動著,大金所有人都在積極的準備。 是年,六月中旬,都天祿率領著袁三軍與袁二軍, 傾巢而出,直奔辭國, 來勢洶洶。 令人詬病的是, 他此行帶上了安嘉瑞,顯然之前的幾次突發事件讓他無法信任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索性便帶上了安嘉瑞。 那倒確實還蠻引人矚目的,畢竟不是誰都能有幸能看到風塵仆仆的軍隊中混著一輛豪華馬車的景象的。 確實很豪華,全面防震,一路顛簸,都沒讓安嘉瑞有過多的酸痛感。 將士們很識趣,盡管軍中滿是流言蜚語,但沒人敢刺探一番,便是連目光都不往那邊瞥一眼,畢竟與流言蜚語一起傳播的還有都天祿對安嘉瑞的深情。 聽說這次逼宮就是因為大汗不允許他們在一起呢。 尤其是見過安嘉瑞寥寥數面的幾個親兵, 都把安嘉瑞的容顏吹的天上有地下無, 更是讓眾人不敢多想,這要是殿下誤會了可咋辦? 真的會死人的。 * 安嘉瑞本不想來的,他對戰爭和殺戮沒有興趣,也不想看到死亡與白骨。 但是架不住都天祿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和不要錢的情話大放送, 還是妥協了。 顯然他低估了都天祿的妥帖和細心,戰爭或許與他想的沒什么區別,但是打仗卻非他想的那般簡單,隨著前線的不斷推進,整個戰線也跟著往前推進。 而安嘉瑞在最安全的大后方,他根本看不到戰場,所見的皆是行色匆匆的大將和戰士,前線才是真正的戰場。 都天祿雖然好戰,但并不魯莽,他甚至可以說的耐心的吞噬著辭國的邊境線,大軍全面壓境,多線作戰,他作為大軍的主將和指揮者,顯然并不是一個能率軍出征的角色。 他的體貼與細心在于,即便在他完全無法從繁瑣的戰事中脫身,他也仍記得派人將大金與辭國的消息整理在冊時時分享給安嘉瑞,讓這本該是枯燥等待的時光,變得有趣了起來。 比如安嘉瑞很快就得知留守在大都的士卒在清理凹陷的大坑時,找到的一些東西。 除去他都早已看過的珍寶之類的東西,那個他曾好奇但最終敗于自己的弱雞體質而無法打開的門內的東西,也一并記錄在冊,安嘉瑞先看了眼記錄,眉梢一挑,有些詫異,干脆抽出了隨記錄附在后面的紙張。 上面畫了個少年的模樣,眼神黑而亮,粗粗一看與都天祿有幾分相像,眉眼間有幾分大汗的影子,是個極其俊俏的少年。 安嘉瑞抿緊唇,快速的翻了幾頁,全是幾張被粗略還原的畫像,從幼年一直畫到了他成年的模樣,畫師不知是誰,但畫中的那種反復描摹的手法,讓安嘉瑞心中慢慢泛起了一陣澀意。 幾縷燈光,無窮思念。 那張鎖著的大門不止把這些畫像鎖在了里面,還把對方的思念和回憶鎖在了里面,那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痛楚,潰爛成傷疤,被反復的挖開,蘸著從中流出的痛,描繪成思念的畫像。 誰的過錯呢?這又該怪誰呢? 安嘉瑞合攏了奏對,不幸總是相似的,因著欲望而起,最終只余下悔恨。 他心情低落了下來,翻開了另一本奏對,方看了一行,眉梢便是一挑,辭國朝堂近日動蕩不休,辭國太后亦多遭進諫,文人間多有讓太后還政的呼聲。 還別說,看著還挺有意思的,安嘉瑞懶洋洋的一目十行看下去,直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安經義只身遠赴辭國邊境,欲勸退大金的軍隊。 安嘉瑞估算了下時間,他差不多是該到前線了。 他知道安經義好名,但是這種行為已經不是好名能解釋的了吧?他這是找死啊。 固然有名士曾一言喝退百萬雄師,但那時與此時又有何相似處? 如今大金來勢洶洶,吞并之意昭然若是,他身后無后顧之憂,身前是已被連年戰爭拖垮了的辭國,便是說出一尊真佛來,也得被當場拿下,更何況他區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安嘉瑞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但這不妨礙他為之一笑。 歷史潮流滾滾紅塵,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大勢已定矣。 * 都天祿很忙,大軍出征,瑣事不斷,擾得他日夜連軸轉,壓根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