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清沅笑著嘆了一口氣:“你什么時候也這樣油嘴滑舌了?!?/br> 她閉上眼睛,依偎在蕭廣逸懷中,道:“我不要你上了戰場還念著我。我要你上了戰場就一心一意對戰。這樣我才放心。我只要你會回來就好?!?/br> 燕王不說話,他只是摟緊了清沅。他們就這么相偎著睡著了。 第二日,敖桂和他的母親一起來向清沅道謝。 這幾日王府上各種應酬安排,事情還是很多。再加上寧州府有頭臉的人都送了賀禮來,清沅都一一看了。 正在忙著,侍女來說,敖桂母子了。清沅想了想,就暫時放下手中事,讓他們進來說話。 她之前并不喜敖桂。上輩子的熬桂莽撞自大,為此白白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在她看來,敖桂就是個禍根。 是蕭廣逸堅持留下敖桂的性命,并耐心培養。這段時日下來,清沅不得不承認,敖桂確實有可圈可點之處,蕭廣逸給她說過幾件敖桂辦的事,都十分漂亮。 清沅心中就佩服蕭廣逸了。她知道敖桂這件事情上,蕭廣逸處置得比她好。 不過對敖桂,她心中還是有些警惕。 敖桂母子進來行了禮,清沅給他們賜了座。 敖桂她見過兩次,但都是匆匆忙忙,沒有說過話,也沒距離這樣近。今日仔細一看,清沅才發現他比自己印象中高壯許多,膚色也許是一路上風吹日曬,比印象中也更深些。 只是那種討厭的神氣好像少了許多,在她面前竟有些拘謹的樣子。 清沅溫和與敖桂母親說話,問她住得如何,可缺什么。如果缺什么,直管和她身邊的大宮女說,立刻給他們添上。 敖桂母親道:“并不缺什么。如今的住處很好。殿下和王妃開恩,又許我們母子住一處,婆子實在感激不盡?!?/br> 她說著就要給清沅磕個頭。清沅忙扶住她,微笑道:“您年齡比我母親還大,我不能受這一跪?!?/br> 她一說這話,敖桂忽然想起那日屏風外面跪著的宮女。 那個冷酷的燕王妃和眼前這個笑意溫柔的燕王妃,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還是她就是這樣,一轉眼換個人就是一張面孔。 敖桂母親又看向敖桂,喚了他一聲。敖桂才壓低了聲音道謝。 清沅與他沒有話說,只勉勵了幾句在燕王面前好好當差的話。 他們本來就是謝恩來的,道完了謝,就要離開。清沅又命人拿了些布料給敖桂母親。這些料子是從京中帶來的,在寧州即便有錢都難買。 臨走時候,敖桂還是沒忍住,又道:“還有一件事……燕王說我也該謝王妃?!?/br> 清沅探詢的看著敖桂。敖桂將顧澤行為他取字的事情說了出來。 清沅笑了起來,這一笑是發自內心,她想起了父母家人,笑容中還有一絲懷念。 她說:“原來還有這樣一段緣故?!?/br> 她聲音動聽?!耙欢尉壒省睆乃谥姓f出,聽起來竟有一絲婉轉之意。敖桂剛才猶豫了半天要不要把這事情說出來,但這時候聽到王妃的話,他心頭舒適多了。 她并不是那種冷言冷語不耐煩的女人。 敖桂扶著母親離開的時候,心中竟然有些高興。 清沅并沒有將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她每天要見許多人,王府中要打理的事情太多。 她一邊打理王府,一邊等著京中的信件和消息。 有關宮中的秘聞,壽真公主的事情京中的傳聞不少,但確切的消息還沒來。清沅在信件中卻等到了另一個人的來信。 棠婳給她寫了信。這信清沅收到,離棠婳寄出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清沅打開信封的時候竟有些心顫。 之前她知道棠婳已經成婚,夫家還算殷實,也是讀書人家。清沅為她高興,至少不用像前世那樣摧折在宮中。但清沅心中還是有一些擔憂,畢竟棠婳在京中時候也是被捧著的,到了宮中也因為美貌十分矚目。 她擔心棠婳像玉苓那樣想不開,嘗過宮中的奢靡,再去過平常日子,會十分失落。 清沅小心展開信。棠婳這封信應當是在婚后安定下來之后寫的,寫得很長。 棠婳詳細寫了她如今住的這座古城。她如何隨婆婆去上香禮佛,在路上所見所聞。又寫了如今家中在城中的宅院,在鄉間的一所別院。她又如何按照自己的喜好,打理了院子,養了貓和犬。 她還提到了夫君在準備科舉,她每日仔細為夫君準備飲食,整理書本。還有夫家雖然不是名門望族,但在當地也算有些臉面,家中人口眾多。她時常與妯娌時常來往,互相走動,還有許多小侄子侄女,都活潑討喜。 棠婳的信寫得很瑣碎,但清沅讀懂了她的意思——棠婳在說,她沒有不甘。她過的日子雖然平常,但平和喜樂,她很享受。 字里行間,棠婳仿佛就在那里,又變成了那個入宮之前的姑娘。她不卑不亢,但清沅知道她經歷過了宮中的考驗,她的心更平和了。 棠婳的信里還提到了玉苓。唯獨提到玉苓的時候,棠婳還是譏笑了幾句,這讓清沅忍不住發笑。 棠婳提到玉苓也訂了親。她們這一批同時入宮,又幾乎同時出宮的少女,在出宮之后都很快訂了親。在宮中歷練過的伴讀,只要不出大事,總是不愁嫁的。 玉苓與一位禮部尚書的兒子訂了婚。與太子比,當然不算什么,但與棠婳比,玉苓自覺高出一等,特特親自寫了信告訴棠婳,是為忍不住去向棠婳炫耀。 棠婳在給清沅的信中也嘲笑了兩句玉苓。 只是這時候這種互相嘲笑和炫耀,都顯得那么可愛。畢竟不用賠進青春和性命。 清沅又看了一遍棠婳的信,笑了一會兒,才放下信仔細收好。 玉苓倒是沒有寫信給清沅。清沅想,要么是覺得對著王妃沒法炫耀,要么是覺得寧州苦地,她這個王妃沒前途,也不用費心結交了。 但清沅對這結果已經很滿意了。玉苓的小jian小壞,糊涂,軟弱,就適合放在一個普通官宦人家,她再掀不起風浪,造不上大波動,也許還是會禍害人,但頂多只是禍害她身邊院子里的幾個人,最終禍害到她自己身上。只是到那時候,再沒有顧太后做她的后盾。 清沅暫時沒有向蕭廣逸提起棠婳的信。 蕭廣逸也十分繁忙,他領著敖桂等人,天天在寧州城里跑。明面上忙著生意的事情——做生意攬錢,對一個王爺來說并不引人注目。實際上是在關注城中丹支邪人的動向,另外他還在找寧州城的能人,想盡快把這些能人都找到,安頓好,不讓他們有后顧之憂。 時間眨眼就過去了半個月。 王府井井有條,清沅也有些空閑,能時常叫些夫人姑娘來陪她茶會說話。這些夫人原本很少辦茶會。清沅倒不在意她們不精通此道,她辦茶會并不是真為了與人切磋茶藝的。 她主要是為了籠絡人,順便打探消息。很快大家都知道燕王妃辦的茶會十分輕松,也沒什么忌諱,大家就是坐下來喝喝茶說說話,也不會一味求靜,憋著人不許高聲說話。 這天清沅正在茶會上聽眾人說話,忽然她的心腹侍女走進來,貼在她耳邊道了幾句,清沅眼睛一亮。她抬起眼睛低聲道:“讓他在隔壁候著?!?/br> 茶會一結束,清沅就叫人到面前說話。來人從京中來,也是他們的耳目之一。 他向清沅稟道:“靜瓏真人已經被秘密處死了?!?/br> 清沅道:“什么時候,在哪里?消息確實么?” 耳目道:“應該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就被拘禁然后處死了。三月之后就沒有人再見過靜瓏真人。宮中的消息,說是兩儀宮禁提靜瓏真人的名字了。之后靜瓏真人的師父曾經去過一趟宮中,回來之后就立了個衣冠冢,但沒有碑沒名字。去她師父那里打探過,是在宮中犯了事,所以不敢立碑?!?/br> 清沅點點頭。靜瓏真人確實是死了。這樣再無可能還活著。 她心中太高興,一時竟不知道作何反應。 清沅又問:“壽真公主如何了?” 耳目道:“壽真公主被軟禁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实圻€沒有松口?!?/br> 這是清沅已經知道的事情,她只是點點頭。有關壽真公主的傳聞很多。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清沅只要聽到靜瓏真人的死訊,她就定心了。 她命人取了一袋金子給耳目,讓耳目留宿一晚,見過燕王之后,再回京中。 這天蕭廣逸回到府中,才走到清沅的院子門洞,就見清沅站在外面迎他,滿面笑容。 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有什么好事?” 清沅與他握著手,牽著他走進室內,低聲說:“靜瓏真人死了?!?/br> 蕭廣逸“哦”了一聲,他臉上沒有太多驚喜,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一樣:“是靜瓏的事,她死了?” 清沅看他神色奇怪,就道:“你以為是什么?” 蕭廣逸說:“沒什么?!?/br> 清沅道:“你剛才一臉遺憾,總不會是……”她突然住口。 蕭廣逸笑起來:“是我多想了?!?/br> 清沅也笑。她知道蕭廣逸剛剛是誤以為她有孕了。 兩人都笑了一會兒,才又說回靜瓏的事情。 靜瓏這一死,清沅的心就定了。這事情說明煉丹到試藥之間,一定是被壽真公主橫插一腳,生出風波,攪和了靜瓏的好事。試藥不成功?;实鄣谝粋€要針對就是靜瓏。但壽真公主的動作在皇帝看來,也不會是完全的為他好,所以皇帝也遷怒了壽真公主。 靜瓏真人死了,壽真公主倒霉了,可見皇帝的怒火。那全程參與此事,甚至一手主持了此事的顧皇后,難道還能全身而退? 不管朝中是如何的風平浪靜,兩儀宮似乎巋然不動,倒霉的只有壽真公主一個。但清沅知道,皇帝這次一定與顧皇后罅隙甚深。 因為有一個很明顯的跡象——太子妃的人選還沒有公布。 本來如果不出意外,正月,或者正月之后,宮中就該公布選定吳姑娘為太子妃。但是三月過去了,四月都要過去了,吳姑娘的太子妃也沒了聲音。 這決不是顧皇后愿意看到的情形。 清沅與蕭廣逸兩人討論了一會兒。兩人都知道這是好兆頭。清沅撫著他的面孔說:“你不用擔心,母親應該無憂了……” 她說的是許婕妤。當初顧皇后對許婕妤下手,是皇帝重病,她在宮中掌大權,又疑心許婕妤知道丹藥的毒性,挾帶舊怨,就對許婕妤下了手。 如今皇帝還沒開始服丹,還沒有病得糊涂。顧皇后這時候得想盡辦法洗脫自己,另還有太子妃的大事還沒定。顧皇后哪還有心思害許婕妤。 蕭廣逸知道這個,但聽清沅這么說,他還是格外感動。 他出神想了一會兒,道:“我在京中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她……但顧皇后根基頗深……” 清沅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趁著此時,徹底撲滅顧皇后的氣焰,很難說顧皇后會不會再起,或者萬一皇帝對她一時心軟,或者顧皇后出其不意下狠手,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蕭廣逸心中也不愿意皇帝就這么把這事情抹過去。 他叫來京中來的耳目,又問了一些話。他在離京前還另有一些布置,過段時日,應當還有變化。 等耳目離開,清沅與蕭廣逸獨處。也許是因為剛剛一番議論又勾起蕭廣逸的回憶和心事,他臉色看起來又變得嚴肅許多,只是蹙著眉頭。 清沅道:“你之前叫我不要擔心的。這時候該我反過來勸你了。事情已經全朝著好去了,她畢竟是皇后,是太子的母親?;实鄄还茉趺刺幹盟?,都要慎重?!?/br> 蕭廣逸向她淡淡笑了笑。 清沅知道這時候該拿什么逗他開心,使他放松。她提起了棠婳給她寫了信。 蕭廣逸一聽,就問:“她如何,在夫家過得還習慣么?” 他希望棠婳能看得通透,不要事后懊悔,怨恨清沅。 清沅微笑道:“她很好,告訴我許多事情,夫家待她也好。你猜她信里還提到了誰?” 蕭廣逸搖頭,只說不知。清沅好笑,只是看著他。蕭廣逸明白了,他說:“玉苓?” 清沅把玉苓的婚事說了,又道:“她這輩子大概做夢都想不到,上輩子都發生了什么?!?/br> 蕭廣逸微笑著看她:“你很得意?” 清沅這樣子,他只覺得可愛。 清沅用手指點著蕭廣逸的下巴,柔聲說:“這輩子你只陪著我,我當然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