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珈以坐在地板上,看著自己血淋淋的小手,憂傷地嘆了口氣。 果然,邵猷被她氣得都快要殺了她了。 想到前不久,這男人頂著一張更成熟穩重的臉,還會跟在她身后因為給她遞了盞熱茶讓她燙了口而小聲討好…… 落差太大,難以接受。 珈以又在心里將那群干吃飯不干事的人罵了腳底板冰涼。 然而事情,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 收到邊疆傳來的消息,確認了邵猷已經身敗名裂,留著最后一口氣被人救走,并且也收到了她背叛了的證據,珈以長出了一口氣,邊嘆著邊點開了任務界面,也不知是和誰感慨,“誒,其實我真挺喜歡他的,有時候又老又萌賊可愛了,想到老娘好不容易遇見的極品貨色就這么便宜了旁人,心真痛啊?!?/br> 話雖是這么說,她點下那個“確定”鍵時卻毫不手軟。 這個界面她接到的任務,是“維護帝星命格,鏟除異己,為其保駕護航?!?/br> 而縱觀如今這個大令朝的眾多官員,最有可能變成“異己”的,就是這位年紀輕輕便文武雙全、軍功無數,還被先帝托孤十歲的新帝,頂了“攝政王”一職,還堅持住在自己的淮陽侯府上的歷史最牛釘子戶。 因著這位侯爺有個養女在外,且要來一趟與兩情相悅的未婚夫婿完婚,珈以便接了這個任務,成為了這位養女。 她來了三年,拖拖拉拉地趕在最后時限才完成任務,主要也是有些…… 不過現在也都是過往云煙了,珈以邊看著那轉著的圈圈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努力不要去想臥房里滿滿一衣柜做了還沒來得及穿的漂亮衣服。 好歹是留了一條命沒死,那璋南縣主又那么愛他,應該也不會虧待了他的。 她的思維才轉開一瞬,就看見那轉了許久還轉不出來的圈圈突然停住了,然后突然發出了和急救車頭頂一樣的光環和聲音,嚇得珈以差點咬了舌頭。 “嘶,”她抽了下氣,“什么玩意兒???趕在這時候壞?” 她這話音才落下,屏幕上就出現了幾個血紅的大字——任務失敗。 珈以立即瞪大了眼,而在她rou眼可見的遠處,那些原本繁華的景致在快速扭曲,變成了一塊塊碎裂的二維碼,再次確認了那四個字。 “靠!”珈以罵了一句,手速飛快地點開了最下角的那個圖標,按著培訓時的cao作,試圖連接公司總部——這一定是判定系統出了問題。 而她這念頭才轉完,那邊就快速接通了,好像也是了解到了她這邊的情況,立即就說明了情況,“判定系統沒錯,是之前給你介紹時把帝星弄錯了,帝星應該是淮陽侯邵猷,但他現在自殺了?!?/br> 珈以花了半秒鐘消化了邵猷那樣高傲的人居然會自殺這件事,然后立即就罵了一句,“那狗日的給老娘遞本子的混蛋,我回去揍得他連他老母都認不得!” 通訊那頭的人似乎都抖了抖。 好在珈以很快回過神來,失敗的任務他們執行者是有一次申請重來的機會的,尤其這次分明就不是她的鍋,“任務失敗,我請求重來?!?/br> 她都沒舍得讓人死,人怎么能死得這么憋屈。 “好的,任務重啟中?!?/br> 說話的間隙,還傳來飛快按動鍵盤的聲音,崩壞也就此停止,就在珈以松一口氣,打算換個“甜寵”的方式抱大腿一路走到人生巔峰當她三千寵愛在一身的皇后時,那頭的人幽幽來了一句,“介于淮陽侯帝星的身份,受該虛擬空間的天道偏寵,我們刪檔重來,將不能刪除其記憶?!?/br> 什么?你驢我???!給我個記得被我背叛過,還因此自殺了的未來帝星???! 珈以瞬間氣得彪了臟話,但眼前發昏,倒置已不可逆轉,她那句“老娘不干了”硬生生就憋在了喉嚨里,最后擠出來一句,“多給我點時間?。?!” 于是來到了十年前。 珈以來的第一時間就將腦門使勁兒往墻上那么一磕,冒著毀容的危險硬生生地將自己給磕暈過去,醒來才成功地裝瘋賣傻了兩天,就被任務面板震得不得不打開了它。 任務還是那個任務,但特別標注了帝星是邵猷,底下還有一行小字。 ——工資翻倍,給你加個小道具。 這么豐厚的條件,估計是被她之前瘋狂自殘且自暴自棄地行為給嚇到了,以為她開始消極怠工,嚇得忙不迭地先安撫住了她。 珈以冷笑著將屏幕截圖發到了云端保留當證據,轉頭就繼續當安靜的傻子。 這群整日吃干飯連本子都拿錯的人,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智慧。 按著邵猷那性子,他醒過來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確認這不是黃粱一夢后的第一件事,估計就是要把她提溜到眼前,問清楚她為什么背叛。 他要的既是問題的答案,又不是問題的答案。 珈以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不管她怎么回答這個問題,邵猷要么狠著心要了她的命,要么就是更狠心地與她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徹底杜絕她待在他身邊的任何可能,也從根本上避免悲劇的再次發生。 而按著他本身的那個性子,讓他謀權篡位,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為什么,就因為懶——這是當了好些年的釘子戶攝政王親口對她說的話。 珈以當時心里還頗認可,她也覺得皇帝陛下日理萬機,心力交瘁,那種干一年可能心理要老十歲的職業,絕對不是她這樣可愛的妙齡小仙女愿意承受的。 于是等著她的就是又一次的任務失敗,被人嘲笑。 珈以搖頭拒絕這條劇情線,繼續一心一意當她輕易不理人的小傻子。 果然,不到半個月,她就被帶到了邵猷面前。 現在他估計是氣瘋了沒想到,等他晃過神來一想,再找了人問,珈以剛來那會兒磕墻變傻的動機就值得好好推敲一番。 她得想想,該怎么才能騙住他。 還有這傻子也當不長久,她如今雖然才九歲,這謀權篡位,可不是一兩年就能鋪墊好的,還是得找了時機變聰明,好好地謀劃起來。 還有那個小道具,用在什么地方,才是最合適的。 珈以托著那只已經不再流血的手,陷入了沉思。 她坐著一動不動,木著臉沒有表情的模樣,看著真像是小傻子。 不過好在,是個傻子,也是個漂亮的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文案里標注的任務的第三個來啦??! 調節一下口味,這個界面整體很甜的,我保證??! 相信珈以大寶貝,她一定能把場面給圓回來~~~ 男主的名字念“油”這個音,意思是計謀,謀劃,以前翻《尚書》翻到的,就記得這個字了,感覺從字形構成和意思上看,有一種“我是老大,我很聰明,但我愿意當你一個人的忠犬”的感覺……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用這個名字的男主…… 再一個,這個星期我居然忘了申榜?。。?! 心痛到炸裂?。。?!一定要小天使能收藏評論才能好起來?。?! 第31章 背叛他的愛人(2) 邵猷接下來的大半天都再沒提起過珈以。 他忙著將這些天遺留的卷宗看完,見了一堆不知如何應對半月后萬壽節的官員,冷笑著把那些來問詢他該給圣上送什么禮的官員嚇得瑟瑟發抖地滾了回去,出門一討論都說淮陽侯今日的殺氣更甚了,剩下膽小的就屁滾尿流地回了。 邵猷聽管家回報時還冷笑了聲。 一群食君俸祿當為君分憂的人,膽子還比不過一個九歲的傻子。 邵猷低頭處理這手邊的卷宗,將那個滿口夸贊之詞的人狠狠批了一通……不過說起來,當年她也不怕他發火,偶爾心情好了,還會給發怒的他遞杯茶。 那時候他多心悅她啊,喝一口她遞來的茶,再大的氣也沒了。 “咯嘣”一聲,邵猷松了手里被折成三段的筆,另換了根繼續寫。 直到用過晚膳,沐浴完坐在燈下看了一會兒書后上床入睡,他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靜,只是時不時會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小動作。 比如說有道菜嘗了一口,再夾起來時,那落下的手就朝向了左邊沒人的位置上;沐浴后出來,那左手的胳膊不知為何就半抬起來,像是有個人需要他扶著似的;再不就是看著書笑了下,下意識就回頭張嘴,似是要和誰說一說這趣事;就連晚上入睡,他也只躺了外側的半個床,好似里面有人要打滾兒。 因著他做這些時都無人在側,邵猷也就假裝若無其事地收回了動作。 他不覺得自己會思念那個背叛過他的人,也絕不想去思念她。 但他能控制住清醒的自己,卻控制不住夢境。 他又夢見了最后大敗的那一戰。 他的副將背叛了他,帶著五千精兵與他背道而馳,而他卻因風沙太大被困在了落石城,迎面撞上了回援的三千敵軍,戰至力竭之后,一劍穿胸而過。 等他在暗夜的茅屋中醒來,就看見璋南縣主坐在他的床邊,面容憔悴,對上他睜開的眼睛,很鎮定地告訴他,“邵猷,你不再是威風凜凜的淮陽侯了,你成了通敵叛國的賣國賊,出了這個門,誰都在等著你死?!?/br> 被副將背叛,力竭倒下的那一刻,邵猷就知曉這個結果了,他功高震主,漸漸長大的小皇帝和那些想要權勢的朝臣都想除掉他。 但他還是伸手去掀被子,不顧身上的劇痛,堅持要下床,“我要去鎬都,阿芙還在等我回去,他們看不到我的尸體,會去找她麻煩的?!?/br> 珈以姓伏,是蒼南一部落的姓氏,邵猷收養她之后沒讓她改姓,后來及笄后還給她取了個同音的小字,就叫阿芙。 他淮陽侯府主院和外書房的西邊,一整個池子都是芙蕖。 這還不夠,他的書房里掛著的畫,他衣服內側繡著的暗紋,他常用的那把劍上掛著的劍穗,甚至是他用的發簪,全部全部,都是芙蕖。 璋南縣主從珈以出現之前就愛慕他,之后見了他對阿芙的各種不同,心里對這個滿含愛意的名字狠得咬牙切齒,她伸手,用力將邵猷推了回去。 “阿芙,阿芙,阿芙!邵猷你滿口滿心都是她,你知不知道,你落到如今的境地,就是這個被人放在心尖尖上愛了這么久的女人一手促成的?” 她拿出了仿造他的字跡,印了他的私印的通敵信件,拿了珈以與朝臣勾結往來的信件,拿了本該藏在他書房里的那塊鐵劵,拿了他篡位私藏的龍袍衣角…… 太多太多的證據擺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邵猷靠著身后的土墻發怔,璋南縣主還在他面前不停地說著,“邵猷你還癡心妄想她會心悅你,你怎么不想想,當初是你將她強留在了府里,用她的未婚夫婿威脅她,還害死了她那兩情相悅之人……何況當年去平蒼南的人是你,但凡有人有心挑撥,你與她變成了案板上釘釘的殺父之仇了!” 話里突然的信息讓邵猷抬了頭,鷹隼般的眸子盯住璋南縣主,“有心挑撥?” 璋南縣主神色一滯,神情中露出幾分心虛,又想起什么,飛快地找回了底氣,“這些又有什么妨礙。她照樣背叛了你,她連問都沒問一句,就不信你!” 聲音里不可避免地帶了些喜氣,“照我看,她從始到終,根本沒心悅過你。你在她心里,怕從一開始就是個仇敵,只是礙著你的權勢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你成了落水狗,她自然是再不可能屬于你!” 原本接著就要說她對他又有多好,多不離不棄,可邵猷忽地抬了頭,毫無溫度的目光暗沉沉地籠罩住她,“說夠了嗎?說夠了就出去讓我冷靜一下?!?/br> 璋南縣主原本想拒絕,一想他如今傷重又死了心,根本走不了多遠,便也順著他的意出了門,吩咐人去馬車上拿她的大麾來。 邵猷一個人躺在了土坑上。 這已經不再是一場夢,因為他又體會到了那萬箭穿心的痛徹心扉。 有多愛就有多恨。原來那些讓他手把手地教著寫字,陪在書房里讓他一抬眼就能看見,陪著他出去應酬,幫他張羅酒席……那些在他看來是他們日益親密的見證的事,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她的苦心布局。 邵猷看著土炕上的自己捂住了眼睛在笑。 卻笑不出來心里都要苦成黃膽汁的苦澀。 因為他的一腔熱血,他的一顆真心,都被人當成泔水潑在了地上,一文不值。 邵猷是活生生被疼醒過來的,心口的位置上好像扎著刀,他下床隨便扯了件外袍披在肩上,出門看見人邊抓住了問,“扶珈以她住在哪里?” 他眼睛赤紅,神情暴怒,看著恍若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