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翻了幾頁后,禾嘉澤覺得這書畫風不多,不同于他預想中的題材,字里行間都透露著一股子陰冷氣息,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卻又欲罷不能,逐漸被文中怪異現象的事件吸引。 文中的故事是以單元式短篇描述,但每個故事之間被一條看不清的線串聯著,題材不算新穎,可劇情卻是引人入勝,那么些不可思議的詭怪都透露著真實感。 禾嘉澤抬起胳膊,手肘碰到了烏斐的肋骨側面,他道:“書里的這些……是你親眼所見嗎?雖然可能其他人會覺得都是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我覺得非常真實?!?/br> 端起的杯子遮擋住了他的嘴巴,烏斐道:“怎么可能,親眼見過早就沒命了?!?/br> 禾嘉澤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烏斐表現出的心虛是rou眼可見的,見他這么說,禾嘉澤反倒是覺得自己一口奶中了。 他又低頭看起了文章,烏斐的小說中還出現了死后的世界,又不禁讓禾嘉澤聯想到曾經在他手機中翻到過的鬼差123. 可能妖怪都是這么厲害吧,上能入天,下能鉆地,但也可能烏斐的真實身份不單單是妖怪這么簡單也說不定。 禾嘉澤在心里暗自揣測,試探道:“該不會你是常常和死人打交道吧?” 烏斐異常激動:“我沒有,我沒有接觸過死人,一個都沒有!”反倒讓人覺得更可疑了。 禾嘉澤:“一個都沒有?可你父母不都已經不在了嗎?那個時候你也沒接觸?” 烏斐緊繃著一張冷峻的面孔,說話時的腔調卻升了些,口不擇言道:“一點也沒接觸過,我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已經死了?!?/br> 這就很厲害了,禾嘉澤聞言挑起眉梢,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慢悠悠地說:“別激動啊,我在夸你,你寫的這些胡說八道的事都能讓我覺得像是真實事跡一樣,說明你的筆觸精湛,故事情節觸動人心?!彼哪杏颜f謊技巧一如既往的爛,沒有任何技術性的套話都能讓他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禾嘉澤真心實意的夸獎他:“我信你,你是個不會說謊的人?!?/br> 他的夸獎讓烏斐有些心虛,亦或者對于辜負禾嘉澤信任的愧疚,他別過臉沒再說話。 禾嘉澤埋下頭繼續看書,停了一會兒沒說話,留給烏斐回血的時間。 估摸著他差不多已經鎮定下來時,禾嘉澤才又接著問:“你剛剛說你父母在你出生前就已經死了,是經歷了什么種族……家族之間的大戰嗎?”蛇是蛋生的,破殼前死個爹媽也可以接受。 “我說錯了?!睘蹯畴p手捧著杯子,看似穩重如山,但留心觀察便會發現杯子里的水有因抖動而產生的波蕩,他又改口,“他們是在我記事前沒的?!?/br> 禾嘉澤:“怎么沒的?你有寫在書里嗎?” 烏斐轉過頭,急切道:“書里的事都是假的,和我沒有半點關系,我不知道我媽在哪里、長什么樣子、是怎么死的,我爹現在就在地下,我只是一個過著平淡生活的普通人?!?/br> 他說話間,緊張的情緒已經幾近快要沖破天靈蓋,聲音也一字大過一字。 眼見著那雙原本黑如墨般深邃的眼睛變了色,頭頂也突兀的冒出兩只附著薄薄一層絨毛的角,禾嘉澤愣神片刻,咬了下嘴唇,在心里小小感嘆了一聲。 還挺萌的,想摸。 但仔細一想,好像沒哪個品種的蛇會長小鹿角。 “嗯——”禾嘉澤抿著嘴沉吟,又看向烏斐的眼睛,朝他笑了笑:“黑道太子爺的生活應該并不平淡,也算不得普通人?!庇绕涫穷^上長角眼睛還像琉璃一樣會變色的。 烏斐像是察覺到什么,猛然站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洗手間那里有一面鏡子,禾嘉澤跟上前想要攔住烏斐,但他已經沖到了洗手間的門前,拉開門鉆了進去。 現在要阻攔烏斐看見鏡子里的自己也已經為時已晚,禾嘉澤挑起眉梢,轉身向后看去,他拿起放在茶幾邊沿的幾只玻璃杯用力摔到地上,然后甩掉拖鞋光著腳跺響地板,同時叫了一聲,躺倒在地。 烏斐還沒來得及關上門,聽見響動回過頭,只見禾嘉澤摔倒在地上的一片玻璃殘渣之間,一時間心急占據最高峰,讓他將其他的事都拋之腦后,著急著去確認禾嘉澤有沒有事,他把頭頂上藏不住的角摁了回去,快步走上前扶起禾嘉澤。 “小澤?”烏斐上下打量掃視著禾嘉澤,一時沒發現有外傷的痕跡,卻依然不放心的問上一句:“有沒有傷到?” 禾嘉澤始終捂著額角,哼了兩聲,順勢倒向烏斐臂彎之間。 “小澤你怎么了?”烏斐低下頭去看時卻見懷中的人已經闔上雙眼,手也垂落下去,這般狀況叫他全然慌了神,打橫抱起禾嘉澤便朝外跑去。 烏斐低聲不停念著:“沒事,沒事的,我帶你去醫院?!币膊恢朗窃诎参亢碳螡?,還是自己。 禾嘉澤為自己的演技點贊,并想推薦烏斐多和自己學學。 在打開門的一剎那,烏斐忽而聽到了一聲細弱的嗚咽聲,接著臂彎之中的人動了兩下,細長的睫毛輕顫,那雙眼睛睜開,怔了會兒神后才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在看到烏斐后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烏斐提著的心剛放下來,便聽禾嘉澤飄出一句問話:“你是誰?想把我帶到哪兒去?”不論是他的語氣,亦或是注視著自己的雙眸中,都透露著戒備之意。 “我……”烏斐張嘴要說些什么時,禾嘉澤又忽然抬手捂住腦袋。 他悶哼著道:“唔嗯——好疼……”腔調也陡然走了音。 烏斐掃見他隱隱泛紅的眼眶,聽著禾嘉澤念著疼,心也像同時被一根針扎了一般。 腳步再一次邁開,他用低沉的聲音安撫著禾嘉澤:“不疼了,馬上就不疼了……” 禾嘉澤心道不用馬上,現在也不疼,但裝的還是像模像樣,順便拉踩對比一番,他不像烏斐這頭豬,往鼻子里塞蔥都裝不了象。 醫院的各項檢查結果出來了,禾嘉澤沒有任何問題,可烏斐見他那樣難受又是做不了假的,心急火燎的又把人帶回了家。 他讓禾嘉澤坐到沙發上,關切的問道:“除了頭疼意外,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禾嘉澤往后縮坐,一邊說:“為什么把我帶到這里……?我要回家” 烏斐心里著急,卻又怕靠近會嚇到禾嘉澤,只得耐下性子對他輕聲道:“這里就是你家,我是你的戀人?!?/br> 禾嘉澤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眼尾下垂的桃花眼,一口否定道:“你不是,這里也不是我家,我的戀人是嚴霽,送我回漁溪公寓,我給你錢?!睉蚓襟w,根本停不下來。 天道好輪回,嘻嘻嘻。 第62章 李嗷嗷 或許烏斐早已習慣了以禾嘉澤的戀人的身份自居, 甚至忽略了當下他的身份只不過是一個借住者, 這一個月來從住進來到與禾嘉澤相處親密一系列過程水到渠成, 但他卻忽略了一點,他與禾嘉澤都沒有向對方告白,也沒有明顯越界的舉動。 漁溪公寓的那個家早已被一場大火吞噬, 嚴霽這個身份也以死亡的形式退場, 禾嘉澤的記憶突然倒退回一年前,叫烏斐不知如何應對。 禾嘉澤流露出的戒備與不信任也讓烏斐心頭陣陣作痛, 他想要糾正這一切,掏出手機翻,解鎖了屏幕, 將手機放到禾嘉澤眼前道:“看,這個日期, 我沒有說謊,你摔了一跤, 記憶出現了錯亂, 你早就搬來這里了?!?/br> 禾嘉澤油鹽不進,連連否認:“不可能,嚴霽他很好, 那是他的房子, 我不可能會喜歡上其他人, 我為什么要和他分手, 搬出來, 然后和你在一起?” 一句‘因為他死了’將要脫口而出, 卻又被烏斐咽了回去,他牽強的挑起嘴角:“我不知道什么嚴霽,我遇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住在這兒了,我沒有聽你提起過嚴霽這個人?!?/br> 禾嘉澤瞇起雙眼,嗤笑道:“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嚴霽在一起,我告訴我認識的每一個人,每一天我都會提起他,你到底是誰?” 烏斐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足夠平靜,重復一句:“我叫烏斐,是你現在的戀人?!?/br> 禾嘉澤盯著烏斐的臉看了一會兒,挑起眉梢道:“謊話連篇?!?/br> 無論烏斐怎么說,想盡辦法去證明自己沒有說謊,禾嘉澤都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反反復復的提起要回漁溪公寓,烏斐一再推脫,僵局成形。 禾嘉澤是真的想要烏斐看一看在第一次面對戀人死亡后他受到了多大的沖擊,直到現在他也能完美重現那時的頹然與傷心欲絕,在得知背后離奇的真相時再去回想還會覺得有幾分好笑。 他將每一個字從牙縫中擠出,問出的是一直以來埋在心中的疑問:“他為什么要和我分開?” 烏斐:“你沒有和他在一起了,大概是因為他騙了你,瞞著你許多事情不肯告訴你,所以你和他分開,也不愿和其他人提起他?!?/br> 禾嘉澤看著烏斐的眼睛,徐緩道:“嚴霽對我來說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是我最喜歡的人,即便他欺騙我,我也可以原諒他,我收藏著他寫過字的廢紙,他送給過我的每一束花也風干了放在抽屜里,你也不準詆毀他,我永遠不會后悔能和他在一起?!?/br> 聽著他清澈的嗓音陳述著的語句,被那雙眼睛注視著,讓烏斐的血液都化為暖流,千回百轉化為一抹情不自禁的淺笑,烏斐低下頭,呵出一口氣,道:“我不該那么說,抱歉,我帶你去漁溪公寓?!?/br> 禾嘉澤聞言起身,話鋒一轉,道:“改天吧,我要睡覺了,明早我要吃小餐包、蒜香奶油?!?/br> 他輕車熟路的走進臥室,氣氛突轉讓烏斐久久沒能回神,他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隨之也進入臥室,沒過多久又被禾嘉澤給趕了出來。 早餐是禾嘉澤欽點的小餐包,外層烤的酥脆的面包拿著還有些燙手,蘸著熱騰騰的奶油醬能讓禾嘉澤吃完整整一籃子。 禾嘉澤:“再去烤一盤?!?/br> 烏斐看了眼時間:“你快遲到了?!?/br> 禾嘉澤不慌不忙的說:“我撞到頭了,得好好休息才行?!苯裉煲彩且蝗缂韧牟幌肴W校。 烏斐和他商量:“你去學校的話,中午我去接你,然后帶你去漁溪公寓?!?/br> 禾嘉澤果斷搖頭:“我去漁溪公寓干什么?” 烏斐:“昨天你不還一直吵著要回去嗎?” 禾嘉澤道:“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出去約會嗎?新男友?!?/br> “……”烏斐拿不準禾嘉澤演的是哪一出,他的情緒轉換未免太快,跨越幅度巨大,與昨晚簡直判若兩人,可別是這一跤摔出了精神分裂。 看著沉默中的烏斐,禾嘉澤開口道:“這好像不是作為我的戀人該有的反應,你真的是我男朋友嗎?我昨天剛去了醫院,現在你不愿意和我約會,還要趕我去上課?!?/br> 烏斐:“這是兩碼事,走吧,我送你?!?/br> 和禾嘉澤交往一年之久,烏斐深知禾嘉澤為了逃課處心積慮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不禁開始懷疑禾嘉澤的失憶是不是為了不去上學裝的。 禾嘉澤接過烏斐遞來的外套跨在手上,走在他身后嘟噥道:“嚴霽就不逼我去上課?!?/br> 烏斐:“……”胡說,簡直一派胡言。 與失憶了還能摸清自己住在哪間臥室的禾嘉澤相比,烏斐也不遑多讓,禾嘉澤走到學校時還想翻出手機問問白羽在哪間教室上課,烏斐就已經提溜著他上了二樓把他塞進了教室里。 剛一坐下,白羽就蹭了過來,問道:“那又是誰?” 禾嘉澤:“心懷夢想流落在外的黑道太子,現在正借住在我家里寫小說,并在我失憶的情況下自命我的男友一職?!?/br> 這句話槽點過多,白羽先是道:“掃黃打非這么多年還有人會拿這個裝13?”停頓片刻后,又面色復雜的說:“你失憶了?我怎么了看不出來?” 禾嘉澤偏了偏腦袋,笑道:“因為我在騙他,不然他根本活不到今天?!?/br> 通常來說,如果一個故事中的黑道太子爺對你說:你知道的太多了,那你可能會死。但如果是烏斐這位黑道太子爺對你說:你知道的太多了,那死的人百分百是烏斐。 禾嘉澤又想起什么,轉過頭對白羽道:“他身上有紋身,可好看了,下次見面的時候我讓他脫衣服給你們看,他說紋的是一條龍,不過我沒看出來,可能給他紋身的那個人是抽象派畫師吧?!?/br> 白羽翻開書:“……”他也不知道該說禾嘉澤和他的新男友誰是瘋子,兩個腦回路扭曲的人撞到一起去了。 到了中午,禾嘉澤和前來接他的烏斐一起走了,他們沒回家,也沒去漁溪公寓,禾嘉澤打算再帶烏斐去添置幾身衣裳,眼看著馬上就要入冬了。 從商場中出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距離商業街不遠的地方就有一處夜市,禾嘉澤原本還想和烏斐一起去那里逛一逛再回家,還沒走幾步,就接到了李東碩打來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李東碩鬼哭狼嚎的聲音便從聽筒中傳出,那聲音大的讓禾嘉澤還以為自己無意中點到了免提,就像屠宰場里待宰的豬,他說的每一句話在禾嘉澤聽來都是“嗷嗷嗷嗷嗷”。 禾嘉澤將手機拿遠了一些,問道:“是你在說外語,還是我聽不懂中文了?” 走在另一側的烏斐道:“我覺得他好像在說他失戀了,想讓你去酒吧找他?!?/br> 禾嘉澤舉著手機說:“……你別偷聽我電話?!?/br> 烏斐摸了摸鼻子:“我堵住耳朵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再大一點,整個市的人都能聽到?!?/br> 禾嘉澤問李東碩:“你在哪個酒吧?你喝多了嗎?” 手機中傳來一句:“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禾嘉澤不得不再向烏斐求助,請求翻譯:“他在說什么?” 烏斐:“他說還沒開始喝,正在極晝等你們?!?/br> 此時兩人手上都提著不少購物袋,拿著這么些東西去酒吧不方便,禾嘉澤想先回家一趟,他道:“我們把東西放回家里就去找你?!?/br> 李東碩:“嗷嗷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