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三清境已放到了長冥面前,他看似隨意的掐了個指訣,鏡子里的畫面在模糊后又恢復清晰,映照出一個女人,她蜷坐在無盡的階梯上,嗚嗚的哭聲不絕于耳。 這女人正是任亦萱。 早有鬼差前去向她說明了情況,在三清境顯現時,任亦萱改坐為跪,畢恭畢敬的朝鏡中人稽首。 長情直挑主題,問道:“你是他jiejie?為何他要對你下手?” 任亦萱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因為他恨我,因為我手里有他想要的東西?!?/br> 她將緣由一一道來,任家姐弟從小就不親近,隨著兩人長大開始接觸家中公司事務,又因家業生出鬩墻。 任家人原本打算將任亦萱派出國外讓她接手任家在國外的產業,在那段時間里,任亦萱發現了任允明對禾嘉澤的不同尋常,留心觀察一番后更是確信任允明定是對禾家的二子有拿不出手的小心思,索性找人暗中調查,而后她將收集到的結果送到了任家父母眼前。 如她所料,父母在得知此事后便推翻了原先的決定,二話不說把任允明送出國,用距離將他與禾嘉澤隔開。 在小時的任亦萱眼里,弟弟是奪走父母關注的多余者,長大的任亦萱亦無法接受這個多余的存在瓜分甚至搶走自己的蛋糕。 在任允明眼里,她不僅是競爭對手,還是告密者,是害禾嘉澤逃出自己手掌心的罪魁禍首。 兩人的手段都沒干凈到哪里去,而任允明比她更勝一籌,對待敵人的手段也比她更毒辣,真正意義上的斬草除根不留后患。 任允明買通了任亦萱的得力下屬,讓她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一場宴會上,說是買通并不準確,不如說是威逼利誘,而那名下屬現在人就在冥齋中。 任亦萱還記得那天宴會上燈黑的一瞬間,原以為不過稍等片刻便會恢復燈火通明,可對她來說,那卻是一場永恒的黑暗開端。 當宴會現場的燈重新亮起時,那里已經沒有了任亦萱的存在,巧就巧在,在宴會舉辦的前一天晚上,監控設備出現了點小小的問題,導致頭天與當天的錄像丟失。 沒人知道任亦萱去了哪里,她就這么從人間蒸發了,更沒人相信有人敢在這么多人的場合把一個人綁走,在不久之后有關于任亦萱戀情的謠言被放出,大眾樂于此類的八卦,甚至出現了任亦萱在宴會中遇到了舊情人落荒而逃的說法。 在那不久之后,任允明回到國內。 任家父母怕是也發現了端倪,辛辛苦苦找到任亦萱的尸首后,竟然不肯對外公開她的死訊,將她的尸體藏了起來。 長冥發表感言:“我兒媳家里就沒這么多破事兒?!?/br> 黑無常道:“少主正在走凡間的路子追查此事,收集相關證據?!?/br> 長冥收起三清鏡,走回到辦公桌后,手指叩響桌面,道:“任允明留在上面確實是個禍害,但輪回道也不是什么人能都入的,人間自有他該進的地方,既然長情想查,那就去給他撥點兒人手,順便再燒點兒生活費?!?/br> 將人遣散后,長冥又把網頁打開,挑了個最為順眼的照片設為桌面背景,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后又覺得別扭,抬手打了個響指,之間畫面上的尹遷面容發生了變化——成了個龍腦袋。 . 在外玩了近二十天,禾嘉澤積壓在心里的負面情緒被一次性釋放,和尹遷的相處模式也比之前更黏糊了。 尹遷有個破毛病,兩個人在床上玩的時候不肯脫衣服,禾嘉澤提了幾次也都被糊弄過去。 那么好的rou體,非得藏著掖著不給看,禾嘉澤心有不滿,視線飄到了浴室的門面上,此刻隱約能聽到流水聲,正是偷襲的好時機。禾嘉澤下了床,躡手躡腳朝浴室走去,趁著尹遷洗澡的空檔打開門鉆了進去。 一進去禾嘉澤就聞到了洗發水清新的香味,尹遷頭上的泡沫還沒沖干凈,白色的洗發水沫被水沖刷順著他修長的軀干淌下。 禾嘉澤兩三步跨到他面前:“我們一起泡個澡吧?!?/br> 尹遷的一只手還放在頭頂上,搓揉頭發的動作停?。骸啊恍??!?/br> 禾嘉澤:“為什么不行啊,穿著衣服玩了我這么多次,連個褲子都不脫,你還是人嗎???”最后一句問話似乎是多余了,說完后禾嘉澤便在心里替尹遷回答:不是。 不知是不是被水汽給熏的,尹遷的面色染上一抹緋紅,他道:“你快點出去,一會兒衣服都打濕了?!?/br> “我不?!焙碳螡勺皆∈疫吘壣?,伸手摁了浴缸上的按鈕向內注水,“我要和你一起泡澡?!彼状虿粍拥淖谠「走呇?。 尹遷被他這么盯著,只覺禾嘉澤視線所及之處都像是被火燎過一般灼熱,他把頭上的洗發水沖掉,走過去把禾嘉澤拉起來,對他道:“有什么事等我出去了再說行不行?” 禾嘉澤順勢貼近:“你穿衣服可惜了?!?/br> 尹遷別開臉,喉結動了動,啞著嗓音道:“你先出去,我馬上就好?!?/br> 禾嘉澤的聲音染上些甜膩的氣息:“別趕我啊?!彼ё∫w的手臂,將他一步步向后逼退,直到兩人都站在了花灑下方,睡衣單薄瞬間就被打濕透徹,貼在他的皮膚上,禾嘉澤眨了眨被水淋得有些發澀的眼睛,嘟噥道:“你要讓我倒貼到什么地步啊,喜歡一個人才不是這樣的?!?/br> 尹遷:“……” 禾嘉澤接著道:“哪有這樣的,我喜歡你,我想接近你,想和你親近,你如果真的喜歡我的話,不是應該要高興才對嘛?!?/br> 他的話像是魔咒,讓尹遷一陣頭昏腦漲,連帶著身體被他觸碰到的地方都泛起一陣酥麻。 禾嘉澤正說著時忽覺手下的觸覺有些不對勁,目光落到尹遷被自己抱著的手臂上,只見他的那條手臂乃至肩頭都浮現出若隱若現的鱗片波紋。 緊接著,他便察覺到尹遷驀地渾身僵直,再去看尹遷的手臂時已經沒有了上一刻的鱗印。 尹遷撥開他的手,欲要離開:“我洗好了,我去給你拿衣服?!?/br> 禾嘉澤急于阻攔,一步上前想要抓住他:“等等!” 他從后方抱住尹遷的窄細的腰,尹遷像是被他撞得腳底打滑,身體向側邊倒去,摔倒在地前,禾嘉澤被尹遷護在了身前,只聽得一陣悶響, 哦豁,這一實力假摔的cao作讓禾嘉澤格外佩服,等他爬起來的時候尹遷已經涼了。 禾嘉澤關上花灑,拿來浴巾把尹遷給裹好,還能怎么辦,下次再接再厲唄。 從殯儀館回來的路上,禾嘉澤在腦內進行了一場深刻的自我檢討,他覺得自己這次的策略大致方向可行,be原因是火候沒掌握好,黏人黏到令尹遷時刻神經緊繃,撐了這么長時間都沒露陷。 約莫是最后撥撩的太過火,讓尹遷激動崩了。 禾嘉澤掏出手機打開記事簿準備記錄一下這次的心得,又見李東碩正在群里一個人傻嗨。 李狗嗨:我表妹在看狗血劇。 李狗嗨:男主失憶了。 李狗嗨:我他媽哭爆?。。?! 狍子禾:就是失憶,失憶太好了?。。。?! 第59章 烏斐 那邊李東碩還在群里控訴禾嘉澤毫無同情心的回應, 還上傳了他與在讀小學的表妹哭成狗的合影, 這邊禾嘉澤就已經在手機備忘錄功能里編輯完了下一步攻略筆記。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顏如玉,禾嘉澤決定明天就去書店掏兩本小言回來取經。 還沒走到家天色就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他常走的這條小路上的路燈反應總是慢半拍,到現在還沒有亮起來。 好在這條路早就被禾嘉澤摸的滾瓜亂熟, 那塊地磚是翹起來的都清楚,閉著眼睛也能走過去。 他埋頭看著手機, 一手揣在風衣口袋中, 心無旁騖的走在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上,轉過一個拐角時, 余光卻掃見墻角下倒著一個人,在他周圍的地面還有一大灘水漬。 禾嘉澤下意識的放慢腳步,皺起眉頭仔細辨別后才發現,地上的并不是什么水,而是一灘血, 在黑夜中讓人難以辨認。 他屏住呼吸, 目光落在那人的臉上, 蒼白的容顏被血污遍布, 禾嘉澤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假裝沒有看見對方,繼續朝前方邁步。 撞鬼數次的經歷讓禾嘉澤的承受力大幅度提升, 要說完全不怕也是假的, 只能說以前看到時就會腿軟的要跪坐在地, 現在還能假裝無事走自己的路,可呼吸聲還是帶上了顫音。 墻角下的那個人起碼沒有缺胳膊少腿,身體是完整的,也沒有露出什么可怖的傷口,比他以前見過的那些臟東西可好太多。 這條小路寬度較窄,禾嘉澤盡量往另一面墻壁貼近,不動聲色的走過拐角。 突然之間,就在禾嘉澤跨出下一步時,墻角下的人忽然站了起來,口中念著:“等……一下…”伸出手一步趔趄向前。 禾嘉澤的心跳驟然慢了半拍,腎上腺素飆升,被嚇到懵圈,話都忘記要怎么說:“鴿…咕…滾啊啊啊啊啊——!”他驚叫著把手上的手機當做了武器朝著對方扔去,接著拔腿就要跑。 那人像是站不穩,沒追兩步又摔倒在地,沒有絲毫溫度的手抓住了禾嘉澤的腳踝。 禾嘉澤蹬著腿想要把他甩開,因太過恐懼從而導致尖叫聲都變了調,自己也因沒有站穩而倒坐在地。 害他摔倒的元兇在這時又出聲道:“你沒事吧?” 他松開手起身蹲到了禾嘉澤面前,把剛剛被用來砸他的手機遞還給禾嘉澤。 “……”禾嘉澤一時語噎,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拿回自己的手機,丟出去時好像被對方直接用手接住,也沒磕碰到。 那人頂著一張布滿血跡的臉道:“冷靜點,我不是壞人?!?/br> 禾嘉澤聲音打顫:“那你是人嗎?” 對方回答:“我是……你要不要先站起來?地上不干凈?!?/br> 禾嘉澤倒是想站,可他經這人那么一嚇,不僅腿軟,連同力氣也被恐懼抽干。 小徑中的一排路燈在這時被點亮,也讓禾嘉澤看清了那張被血污污染的臉,底子不錯,洗干凈應該會更好看。 禾嘉澤:“你身上的血是哪兒來的?” “這些是我的血,我被卷入一場勢力紛爭,正在被人追殺?!蹦腥讼仁腔卮鹆撕碳螡傻膯栴},又介紹起自己:“我叫烏斐?!?/br> 現在是法治社會,被人追殺還滿身是血的在街上逃真不多見。 禾嘉澤連腹誹的心思都沒了,‘哦’了一聲,面無表情的道:“黑道?” 烏斐點點頭,如果把冥府稱作黑道,那他就是名副其實的黑道太子:“對,我是我們這條道上的太子,你能不能收留我幾天?” 禾嘉澤又問:“父母都不在了是吧?” 烏斐:“嗯?!?/br> 得到了肯定的回復,禾嘉澤伸出手道:“行吧,扶我回家?!?/br> 受驚過度的禾嘉澤被身負重傷的黑道太子一路扶回到家,禾嘉澤心說重傷個屁,腿腳比他還利索。 忽然冒出一個黑道太子爺倒在他的必經之路上求包養,這種套路劇情就連現在的小說里都不多見了,也就是禾嘉澤上初中那會兒還流行過一陣子,曾經上課無聊時他有幸被同桌邀請一起埋頭看藏在抽屜里的言情小說。 都到了這份上,再猜不出眼前的人是誰,那他這兩年的戀愛也是白談了。 禾嘉澤把房門打開,腳力到現在還沒恢復。 烏斐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禾嘉澤道:“左邊那個臥室里有干凈的衣服,先去把你自己洗干凈?!彼淹馓酌撓聛G到一旁,屋里有暖氣,在家里穿個短袖都不覺得冷。 “謝謝?!睘蹯诚窈碳螡傻肋^謝,轉身走向主臥。 坐在沙發上緩了一陣子,禾嘉澤也恢復了些力氣,他被烏斐驚出一身虛汗,現在鎮定下來后便覺得有些難受,索性在烏斐洗自己的這段時間也進了次臥的浴室里泡了會兒澡。 禾嘉澤從次臥走出來時,正看見烏斐在給自己包扎傷口,他腹間纏著雪白的繃帶,被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血浸染上一小塊紅梅,在烏斐的肩膀乃至手臂上還有一片青黑的圖騰紋身。 黑道嘛,說起黑道就想到花臂大哥,但一般這種形象不會在小說故事里出現,禾嘉澤覺得他可能同時參考了人民的偏見傳言。 禾嘉澤走近去瞧,還是沒認出來烏斐肩背上的是什么圖案,雖看不懂,但也還是覺得挺好看的。 他在烏斐身邊坐下,問道:“紋的什么玩意?” 烏斐:“龍……的一部分?!?/br> 大概在三個小時以前,烏斐跑去找精通筆墨的判官要他在自己的手臂和后背上畫一條龍,人間有這么一句話,左青龍右白虎,但身為一條真龍,烏斐不接受自己身上有白虎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