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們一樣,都是陰罰之身,同命相憐,用不著謝我?!睂γ婺侨说穆曇?,有些沙啞。 “什么是陰罰之身?”我急急追問。 本來一直以為,我們中的是一種未知詛咒,現在看來,情況并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陰陽殊途,恣意破壞規則的人,會受到懲罰,陰罰之刑,便是冥冥天道,為了懲罰那些偷渡到陽界者所設?!倍敷胰擞弥窀蛽沃?,沉聲解釋。 “可我們沒有偷渡???”鬼探徐一臉的不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那就是你們被人利用,當了替死鬼,替對方背負了陰罰之刑?!倍敷胰擞弥窀屯崎_一具浮尸。 我心中一沉,平伯臨死前,說黃河古洞就是一個騙局,那個疑為黃河老鬼真身的凍尸,也留下字跡,說一切都是陰謀,看來我們確實被人利用了。 “誰在暗中陷害我們?”鬼探徐恨恨一錘船板,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我皺著眉頭思索,如今手頭線索太少,想要找到真相,需要回到陽界,去那個黃河邊的詭異小村,細細查訪。 一陣浪頭打來,將小船高高拋起,我身形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趕緊蹲下,用手抓住船舷。 斗笠人站在船頭,身形紋絲不動,僅靠手中一根竹竿,忘川河中的浮尸,便不能靠近半分。 等小船平穩下來,我開口詢問斗笠人,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解除身上的陰罰之刑。 斗笠人沉默了一下,說想要解除陰罰之刑,有兩個辦法,一是找到暗中害們的人,除掉對方,還有一種則比較麻煩。 我連是誰,在暗中害我們都不知道,又去哪除掉對方?于是,趕緊追問,剩下的那個辦法。 斗笠人背對著我們,用竹竿控制小船飛速前行,開口吐出兩個字:擺渡! “擺渡?怎么個擺渡法?”鬼探徐一臉迷糊的追問。 “我說的擺渡,并不是劃船,是一種儀式,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教你們?!倍敷胰司璐蛄恐闹?。 忘川河兩岸,隱現陰差身影,時有時無的鐵鏈聲,讓我有些心神不寧。 “陰罰之身,在陰界猶如過街老鼠,不管走到哪,都會受到陰差追捕?!倍敷胰擞L而立,開口說道。 我捏了捏拳,莫名其妙受到陷害,讓我心中郁積著一股怒火,深吸了一口氣,平抑情緒,想要活著回到陽界,需要保持冷靜。 第6卷 九曲黃河“擺渡” 第二百五十章 吾命真言 小船在忘川河上,飛速逆流而行,等到天空的血月,劃過一個半弧,前方出現一座孤島。 陰界的一切景物,都是死氣沉沉,前方那座孤島也是如此,草木都是死灰色,缺乏生氣。 這里的環境,有些特殊,不知道為什么,那些河中浮尸,都不敢靠近這邊。 斗笠人將小船靠在孤島岸邊,跳了下去,向著不遠處木屋走去,那木屋非常簡陋,就是幾塊木板搭建的。 “這里是什么地方?”鬼探徐有些好奇的問。 “我住的地方?!倍敷胰搜院喴赓W,點燃木屋前的柴堆。 我打量著這座孤島,覺得這邊的風水,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可是少了羅盤輔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這是我收集的龍血木枯枝,能補充你們缺失的陽氣?!倍敷胰酥噶酥溉紵牟穸?。 我向著火堆走近幾步,身上暖暖的,果然舒服了很多。 “第一次烤到這么溫暖的火,太神奇了?!惫硖叫齑曛?,走了過來。 我悄悄打量著斗笠人,對方高深莫測,讓人看不透虛實。 接觸了這么長時間,我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人是鬼,他的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 “今天你們先休息一下,明天再教你們,該怎么‘擺渡’?!倍敷胰苏f完,走進木屋中。 我心里其實特別著急,恨不得馬上就回到陽界,也不知甄青衣她們怎么樣了,可想起眼下處境,只能按捺住心中煩躁。 我和鬼探徐圍在火堆旁,湊合過了一夜。 陰界沒有太陽,血月出現的時候,相當于白天,落下則是黑夜。 晚上漆黑一片,溫度很低,若不是那火堆,一直補充著我們陽氣,這一夜未必能熬過去。 第二天,斗笠人帶我們來到小船上,開始教我們,該如何“擺渡”。 “擺渡,這種儀式,出自于佛家,講究的是渡人即是渡己,能洗刷身上一切罪孽?!倍敷胰艘粨沃窀?,小船離開岸邊。 我和鬼探徐坐在另一頭,靜靜看著斗笠人,等待對方示范,該如何進行這種神秘儀式。 斗笠人將小船劃到河心,盤膝坐在船頭,從一旁拿起一根魚竿,開始垂釣。 這小船也奇怪的很,竟然能無視急趟而過的河水,靜靜飄在河面上,一動不動。 我眼巴巴看著斗笠人,心中有些急躁,不知道這垂釣,和對方說的“擺渡”,能扯上什么關系。 過了幾分鐘,斗笠人一拉魚竿,提上來一個沾滿污漬的骷髏頭。 那臟兮兮的骷髏頭,在船板上滾了幾圈,停在我們身前,空洞的眼眶,直直對著我們。 “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把這個骷髏頭擦拭干凈?!倍敷胰死^續垂釣,頭也不回地說。 我瞧著那骷髏頭上面,黏糊糊的東西,心里有些惡心,猶豫著沒有伸手。 鬼探徐倒是沒那么多講究,伸手抓起那骷髏頭,伸到一旁河水中,打算用水沖洗干凈。 說來也是詭異,那骷髏頭竟然越洗越臟,不管鬼探徐怎么用手搓,都洗不干凈。 “忘川河水,是這世上最渾濁的水之一,洗不凈任何東西?!倍敷胰藳]有回頭,卻仿佛知道身后一切。 鬼探徐不甘心,提起那骷髏頭,咬了咬牙,直接用衣袖去擦,結果任然不行。 我皺眉看著這一幕,心中一動,從鬼探徐手中接過骷髏頭,雙手捧著,直直盯著對方空洞眼眶。 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感覺這東西是活的,有個靈魂一直在里面喊痛。 我閉上雙眼,開始默念往生咒,一遍又一遍,直到里面的那個靈魂,安靜下來。 “干凈了,一下子就變干凈了?!惫硖叫煨老驳穆曇?,從一旁傳來。 我睜開眼睛,見到手中那骷髏頭,光潔如新,仿佛白玉一般,閃爍著一層熒光。 “有沒有什么感悟?”斗笠人盤膝坐著未動,開口詢問。 我沒有急著回答,心中似有所悟,可又仿佛隔著一層紙,那種似懂非懂的感覺,讓人非常難受。 “不必急著回答,有些東西,懂了就是懂了,不懂也不必強求,這就是所謂的‘道’?!倍敷胰颂嶂~竿,溫和說著。 我心中一凜,知道斗笠人所教的,絕不僅是“擺渡”那么簡單,萍水相逢,也不知對方為什么,會對我們這么上心。 不過機緣難求,我趕緊拋出雜念,仔細追索心中那點感悟。 過了片刻,我再次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遺憾,還是差了那么一點點。 鬼探徐一臉茫然坐在一旁,他是圈外人,對于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是一竅不通。 斗笠人再次一提魚竿,這次釣上來的,是一把殘缺的斷劍,銹跡斑斑,上面有著血液凝固后的暗紅。 “還是一樣,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讓這把斷劍煥然一新?!倍敷胰藳]有回頭,繼續垂釣。 這次鬼探徐沒有沖動,有了上次的經驗,他也知道,這把劍光靠磨,估計是磨不新的。 我伸手拿起斷劍,立刻感受到上面的血腥氣,這把斷劍一定殺過不少人。 耳邊似有無數靈魂在哀嚎,那陰森凄慘的聲音,讓人心緒不寧。 我猶豫了一下,覺定還是用老辦法試試,可剛閉上眼睛,一遍往生咒還未念完,一股血煞氣涌進腦海。 我驚慌睜開眼睛,見四周尸橫遍野,腳下踩在一灘血泊上。 不等我做出反應,身后一痛,一把利劍從后面穿過小腹。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我甚至還沒有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腹傳來絞痛,那把利劍抽回去前,竟然還絞了一下。 我捂著肚子,驚慌回頭,見到一具血跡斑斑的腐尸,舉劍再次向我刺來。 踉蹌后退幾步,我以為這一切都是幻覺,可是那種靈魂上的虛弱感,卻真實無誤。 上一刻還在船上,這一刻卻置身戰場,一切都是那么的假。 不過不管假不假,我都得為自己生存拼搏,緊張打量四周,見一旁地上掉落著一把刀,立刻沖了過去。 我撿起沾滿血跡的刀,不管不顧,與對面腐尸廝殺起來,眼角余光,見到更多的尸體,從地上爬起,向這邊圍來。 “妹的,這是怎么回事?”我驚慌砍翻對面腐尸,沖出包圍圈。 四周是無邊無際的尸體,不管我跑到哪里,都會有尸體爬起來,拿刀拿劍,追著我砍。 我氣喘吁吁,格開一把刺來的劍,一刀劈斷對面尸體胳膊,惶然四顧,找不到出路。 眼見又有尸體圍了過來,我一咬牙,發了狠,反正逃跑沒用,干脆也不跑了,提刀砍殺起來。 處于陰魂狀態,即使受了傷,也不會流血,可那種靈魂上的撕裂感,卻要比流血還難受。 四周全是腐尸,不時就會被刀或者劍砍傷,我很累,真的非常累,很想倒下睡一覺。 可是,我心里很清楚,如果倒下了,就永遠別想再醒來,沒別的法子,只能咬牙強撐。 我揮出的刀,越來越無力,耳邊一直有個聲音,在不停的說,睡一覺,一覺醒來,就會回到陽界。 身體同時被一把刀,一把劍刺穿,靈魂上的疼痛,讓我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搖搖欲墜。 “睡吧,一覺醒來,發現一切不過是場夢?!庇袀€聲音在說。 “老子不睡,要睡也是睡你阿姆?!蔽見^力揮出手中長刀,大聲怒吼。 身旁傳來一聲驚叫,我看到鬼探徐那張驚慌的臉,動作一頓,飛速打量四周。 “你發什么瘋?剛才差點拿劍捅死我?!惫硖叫炀o張地質問。 我沒有說話,拿著斷劍愣愣站在原地,渡化骷髏時的慈悲,還有浴血奮戰時的慘烈,這兩種感覺,不斷在腦中交替。 “命運無常,慈悲憐憫是渡人,金剛怒目也是渡人?!币粋€厚重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心中恍然,第四個卦象吾命真言,之前遲遲不能突破,現在終于摸到了要領,趕緊盤膝坐下。 一個龐然大物,在一旁浮出水面,竟然是余家村河中,那個示警的石龜,不過體型卻是大上許多。 時隔這么久,再次見到這尊石龜,前程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心頭,心中有所明悟,似乎冥冥中,有一根線,拉著我不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