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我如今只是后悔!”阮老爺癱在椅子上,滿臉的后悔,“我就不該叫下人的口風守那么緊!” 家里的下人都被他教訓過,誰也不許說沒有侄少爺,家里就是有侄少爺,是老家那邊的孩子,誰問都要這么說。 如今四鄰也都知道,阮老爺家有個遠房侄子,很是出息。 阮老爺當初是想著,女兒的名聲還是要的,如果給人知道“阮州”其實是“阮如舟”,她整日在知味樓跑動,別人占她便宜怎么辦?她的名聲怎么辦?因此嚴厲約束下人的口風。他覺得,皇上一定是派人打聽過,結果沒打聽出來,真以為他有個侄子,才下了圣旨。 阮夫人此時也臉色發白:“這可怎么辦?” 姨娘們也都哭成一團:“這可是欺君之罪,咱們是不是要被砍頭啦?” “都別慌?!庇诤圻M了門,沉聲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待我見了公主,再說此事?!?/br> 她把自己約了公主三日后見面的事,對阮老爺說了。先不說公主赴約不赴約,只說她如今身份還沒暴露,眼下全家人的性命是無憂的。 “咱們一家人,從來不做傷天害理的事,爹為人厚道仁義,娘待人寬厚和氣,上天不該絕我們?!庇诤郾持恢皇?,拿出小主人的氣度來,目光在姨娘們身上掃過,最終落在阮老爺的身上:“爹,倘若家里有人要走,便放她們走吧?!?/br> 一時半會兒,家里出不了事。姨娘們或下人們若要走,走得遠遠的,日后阮家出了事,也連累不到他們。 姨娘們聽得這話,哭聲都頓了頓。 “好?!比罾蠣斶@時也打起精神來,他乃一家之主,總不能被女兒比下去了。 府里的下人多是簽了死契的,這種下人,阮老爺一個也沒放。簽了活契的,阮老爺都問過了,想贖身的現在就可以贖了。簽了活契的,走了一大半。 至于姨娘們,雖然一開始哭得很厲害,也埋怨被連累,但是真的讓她們走,反而猶豫了。老爺對得住她們,夫人對得住她們,小姐還拉拔了她們一把。若是今日走了,日后少不得被良心拷問。蘇姨娘等人沒有走,沒參與開鋪子的姨娘走了。 因著府里的下人簽了死契的較多,所以雖然放了一些人,整體上卻沒少多少。有人問起來,阮老爺還笑道:“家里有了喜事,放幾房人出去,給我女兒積德?!?/br> 鄰居們沒有懷疑,只嘀咕了幾句,贖身的下人好沒眼光,放著這么有前途的主家不跟。 一轉眼,三日到了。 于寒舟一大早就在知味樓等著,當看到那一行熟悉的排場映入視野時,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舟舟(一臉慚愧):實不相瞞,我不行。 寧寧(大手一揮):不用你行。 第192章 表妹13 劉寧聽到宣旨太監對他說, 準駙馬想見他,便抽了個時間出宮了。 他也想見見于寒舟。 潑天富貴陡然間從天而降,而且還能娶一名絕色美人, 他很想知道于寒舟的反應。 想到那天宣旨太監說, 阮家上下都高興傻了,劉寧的心情不錯。 來到知味樓,便見那少年在門口笑臉相迎,穿著一身鮮亮的藍色袍子, 顯得整個人極有精神,臉兒白白凈凈,眉目很是俊秀。劉寧心想, 他這個小駙馬倒是不錯, 單單放在身邊看著,都能多吃幾口飯。 “這邊請?!庇诤坌Φ?。 她沒有引著他去二樓, 而是往后院去了。 劉寧的眉頭挑了挑,帶著丫鬟和嬤嬤們,跟著進去了。 于寒舟在后院的一間廂房里招待了劉寧。房間是早就打掃好的, 雖然有些簡陋, 但是勝在干凈整潔。 “公主請坐?!庇诤坌χ隽藗€“請”的手勢。 劉寧便在凳子上坐了,抬眼看向她:“你有話同我說?” “是?!庇诤壅f道,目光在他身邊的丫鬟和嬤嬤身上掃了一遍, 說道:“可否請幾位暫避片刻?” 丫鬟和嬤嬤們便被劉寧揮手遣下去了。 “你有什么話, 可以說了?!眲幍?。 于寒舟想了想,拱手拜下:“小民不明白,公主看上小民何處?” 她并不打算一上來就請罪, 和盤托出女子身份。魯莽,且沒頭腦, 不招人喜歡。 就算她有理,她不是故意的,她并沒有勾引公主,可是一旦揭開真相,公主和皇上勢必會不高興。他們不高興,阮家就有危險。 因此,于寒舟打算先跟公主聊聊,摸一摸公主的性情,以及為何招她做駙馬。 這幾日,她在心中反復思索公主同她的每一次見面,每一句對話,以及公主看她的眼神。她覺得,倘若她沒弄錯,公主對她并無情愫。那么,招她做駙馬的用意,便耐人尋味了。 論外貌,論家世,論門第,論才學,怎么都輪不著她做駙馬。如果她能找到那個結,說不定事情便有回轉的余地。 房門掩著,丫鬟和嬤嬤們都在外頭守著,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劉寧看著拱手拜下的少年,道:“抬起頭來?!?/br> 于寒舟便把頭抬起來,卻垂著眼睛。 “把眼睛抬起來?!眲幱值?。 于寒舟心中一凜,索性抬起眼睛,看向他的目光中盡是惶恐和不解。 劉寧看著她的眼神,見她明明惶恐,身姿還站得住,腿不軟,手不抖,心下更是滿意。他道:“你有何處是本公主看不上的?” 于寒舟便道:“我可以直說嗎?” 劉寧聽了,眼中閃過一點興趣,下巴微抬:“恕你無罪,說吧?!?/br> 于寒舟便道:“我有個meimei,是我大伯的女兒,她的年紀同公主相仿,往日里說起話來,也會提幾句。她會動心的男子,高大、英俊、有才學?!?/br>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片刻,看了劉寧一眼,才繼續說道:“公主身份尊貴,喜歡的男子,應當更優秀,是天底下最博學出眾的人?!?/br> 換句話說,她“meimei”都看不上她這樣的人,何況是公主?但這話卻不能直說,畢竟公主已經招她做了駙馬,說出來很打公主的臉。因此,只是委婉表達。 她會這么想,劉寧并不覺得奇怪。如果她欣然應了,劉寧才要覺得她不知道幾斤幾兩,竟然會覺得公主看得上她。 “你覺得自己配不上我?”他問道。 于寒舟答道:“是。小民雖然有些小機靈,又有厚道的大伯帶著,但是……別說做駙馬,便是給駙馬爺提鞋都勉強?!?/br> 她把自己說得如此卑微,劉寧有些不高興了:“你沒有那么差?!?/br> 于寒舟忙彎了彎腰,垂下眼睛道:“多謝公主抬舉?!?/br> 她不卑不亢,說話有條理,吐字清晰,劉寧還是很看好的。從前她不知道他的身份還罷了,如今都知道了,也不害怕、慌張,劉寧便很中意,覺得自己沒看錯人。 他想起那天鄭楊挑事,他當時走了,叫一個丫鬟留下來看情況。后來丫鬟回稟說,阮州機靈又膽大,跳起來鎖人時,猴兒一樣,鄭楊那樣高大的青年都被絆倒在地,爬不起來。 他看著面前這小小身板,有些惋惜自己那日走了,沒能看到現場。 “你喜歡我嗎?”劉寧直接問道。 于寒舟被問得一愣,不由得抬起頭,看向面前坐著的人。 劉寧的目光清冷而矜傲,那是骨子里透出來的傲氣,分明不喜歡她,卻問她喜歡不喜歡他? “公主這般容貌,天底下沒有人會不喜歡?!庇诤刍卮?。 他們只見了幾面,說話都不多,互相不了解,倘若說愛慕她的人品啊德行啊,那是胡扯。 只能是愛慕她的絕美容顏。 劉寧也知道,且覺得于寒舟的回答很誠實,便問道:“你做了駙馬后,愿不愿意為我出生入死?” 好么! 出生入死都來了! 難道不是陷在愛情中的女子,才會問男人“你愿不愿意為我去死”嗎? 于寒舟頗覺得怪異,垂眼答道:“公主身份尊貴,沒有人不肯為公主出生入死?!?/br> 她用的是“不肯”,而非“不愿”。 劉寧察覺到了,心中想道,她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倘若是有意的,他要更看重她幾分。 他張口就要說:“我實話同你說吧,招你做駙馬只不過是為了早日出宮建府——” 然而他剛剛張開口,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她道:“公主,小民有個難言之隱?!?/br> 劉寧挑了挑眉,咽下涌到嘴邊的話,說道:“你說說看?!?/br> 于寒舟的臉上露出掙扎和為難之色,許久方才狠了狠心說道:“我,我,我們阮家,子嗣不豐!” 劉寧萬萬沒想到,她的難言之隱是這個! “子嗣不豐?”他臉色微有古怪。 于寒舟很是羞愧地道:“是。我們阮家,一向難有子嗣。我是我們家的獨子,而我大伯,更艱難一些,他只有一個女兒。娶了幾房姨娘,年至四十,只得了我meimei一個。我,我恐怕,恐怕也……恐日后叫公主失望?!?/br> 說白了,她那方面不大行,恐怕不能叫公主有孩子。 劉寧的臉色更古怪了,甚至忍不住咳了幾聲。 門外立刻響起聲音:“主子,可要奴婢伺候?” “不必?!眲帗P聲道,隨即面有古怪地看著身前的少年,想笑,又覺得不厚道,“你說真的?” 于寒舟的腦袋垂得更低了:“不敢隱瞞公主?!?/br> 劉寧心說,我又不同你做真夫妻,你能不能生,關我何事? 但這少年把如此難以啟齒的隱情都說出口了,也真是害怕日后被遷怒。 他并不怪罪,相反心里還有些許的歉疚。他是個男人,婚后都不打算跟“駙馬”同房的,不過是拿她做幌子罷了。 劉寧今年十四歲,過年就十五了,身量正在拔高,嗓音也要變了,再在宮里待下去,只怕要露餡兒。他還要做不少事情,為日后登基做準備,這些事情都不能叫人知道,需得遮著掩著,因此出宮建府迫在眉睫。 父皇早早給他打點好了,是他自己不滿意,這半年來在京中尋摸,想找個合心意的平民小子。也是上天眷寵,真給他找著了。 沉吟片刻,他將剛才就打算說的話變了變,改為:“我喜歡孩子,想要許多孩子?!?/br> 于寒舟聽了這話,心里大松一口氣! 不管公主因何要嫁給自己,只要公主喜歡孩子,這駙馬就招不得了! 卻聽劉寧緊接著道:“不過,圣旨已經下了,君無戲言,這個駙馬你得當?!?/br> 于寒舟一聽,心中微提,卻不覺得緊張。公主沒有發怒,這事便有可cao作的余地。 她抬起頭,看向劉寧,果然聽他說道:“是我莽撞了,沒有打聽清楚便求父皇下了圣旨。既如此,你我先成婚,倘若三年后你我沒有子嗣,便和離罷?!?/br> 糟糕!于寒舟心想,仍要成婚的話,頭一晚她就要露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