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然而安小王爺卻不是有耐心的人,皺起眉頭道:“怎么坐著不動?起來,跟小爺回府!” 他是安郡王的獨子, 這一塊是安郡王的封地, 他就是天王老子。擄個把民男民女,算得了什么? 他做這事慣了的, 他的仆從們也都見慣了的,立刻分出兩人來,朝于寒舟走來。 這如何得了?大嫂立刻站起來, 對安小王爺一拱手, 說道:“我們是興隆鏢局的鏢師,此行押鏢進京,路過此地, 還望貴人體諒則個?!?/br> 她試圖跟安小王爺講道理, 然而安小王爺哪里把區區一個鏢局放在眼里?反而眉眼間更見喜色:“還是個鏢師?小爺還從未玩過鏢師!” 于寒舟知此事是無法善了了,也站起來,朝安小王爺拱了拱手, 說道:“非是有意欺瞞,但我實是女子, 因著男子裝扮方便行走,才做此打扮。不想叫小王爺誤會了,還請小王爺恕罪?!?/br> 她話說完,安小王爺果然變了臉色:“你說什么?你是女子?” “非是有意欺瞞?!庇诤墼俣裙傲斯笆?。 她因著受了傷,面上缺乏血色,顯得蒼白病弱,此刻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屬于少女的柔婉便露出幾分。再無疑問,她就是女子。 安小王爺勃然大怒,抬腳踢飛了身前的凳子:“你好大的膽子,敢戲耍小爺!” 他好容易看著一個可心的人兒,卻是個女子? “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是男子女子!”他猶不甘,踹飛凳子后,伸手朝抓來,要當場驗身。 大嫂忙擋在前頭,說道:“貴人明鑒,我妹子的確是女子?!?/br> 她雖有幾分武藝在身,但這人是小王爺,她如何敢動手?只能攔在于寒舟的身前。 于寒舟上前一步,從她身后繞出去,又將她擋住了,未受傷的那只手撥了撥領口,仰起頭來,叫安小王爺看自己的頸間:“小王爺請看,我的確是女子?!?/br> 他好男色也好,越好男色,對她便越有利。 大不了因為欺瞞他,被他教訓一頓,卻無后患了。因此,于寒舟反而不懼了。 她纖細優雅的頸子,白嫩嫩,光溜溜,哪有喉結?一點凸起也沒有。 安小王爺登時沉下臉。 眉宇間掛了戾氣,滿是不快。 他從小不愛女子,更好男色。偏偏于寒舟的長相,加之無意中流露出的神態,又極對他的胃口。 他一面不快,一面又不甘。沉沉盯了她半晌,才抬起下巴道:“我管你男子女子?先同我回府!” 他若不解氣,就收拾她一頓。等出了氣,放不放她另說。 大嫂聞言色變,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暗恨此時大師兄受了傷,不能在此應對,正焦急間,卻聽于寒舟輕笑了一聲。 “那就多謝小王爺了?!庇诤坌Φ?,反而往旁邊挪了挪,在凳子上坐了,“等我先喝口湯。這是我大嫂特意為我熬的,且等我喝完?!?/br> 大嫂見著她不急不慌的樣子,面露愕然。安小王爺身后的侍從,也驚到了,隨即喝斥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叫我家小王爺等你!” 于寒舟抬頭朝安小王爺笑了笑,說道:“小王爺若不嫌棄,坐下一起喝?” 說著,對旁邊的大嫂道:“嫂子,再拿只碗來?!?/br> 大嫂心說,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喝雞湯?那小王爺怎么肯喝的?但她見于寒舟沖她使眼色,只得道了聲告退。 安小王爺也覺得自己被怠慢了,面上流露出不快來。他的仆從們最會看眼色的,當即就要掀了桌子,把雞湯打掉。于寒舟眼中一沉,一手按著桌子不動。那仆從掀了一下,沒掀動,頓時愕然。 眼見他要惱,安小王爺卻來趣了,揮揮手叫仆從退下,自己在于寒舟對面坐了。 于寒舟這才松開桌面,端起方才喝了一半的雞湯,一點點喝掉了。抬起眼見,沖對面一笑:“實在很好喝。我大嫂煮飯很有一手,我們外出押鏢,一路上多是吃干餅,若沒有大嫂跟隨,嘴巴早就壞了?!?/br> “你同我們小王爺胡說八道什么?”侍從見她啰里啰嗦,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頓時喝斥道。 安小王爺不說話,饒有興致地看著對面。 于寒舟也不理。垂著眼瞼,一手拎起瓦罐,就要再倒一碗。 壇子里盛著滿滿的湯,還有一只雞,沉甸甸的,她一只手拿著便不大方便。試了幾次,也找不好姿勢。嘆了口氣,只得動了動左臂,終于倒了一碗雞湯。 安小王爺就坐在她對面,當然看出她左臂的異常,下巴朝她點了點:“你左臂怎么了?” “路上遇到了劫匪,中了一箭?!庇诤圯p描淡寫地道。 這時,大嫂從后廚拿了碗,匆匆走過來了。目光落在于寒舟的左臂處,只見有點點痕跡氤出,頓時面色一變:“你怎么動彈了?” 又見于寒舟的碗里滿了,頓時知道了,心疼道:“你怎么不等我過來?” “太好喝啦,我忍不住?!庇诤厶ь^朝她討好地笑。 她平日里做男子姿態時,便是個沒心沒肺的臭小子。這時撒起嬌來,卻又有了女兒嬌態,叫人心疼得緊。 大嫂原就喜歡她,這時見她撒嬌,怎么還斥得出口?抿著唇,將拿來的碗放下了,又擺了筷子。 她原本擔心得緊,此時見安小王爺并沒把于寒舟怎樣,倒是冷靜下來幾分。 哪怕于寒舟真要被他帶走呢?這罐雞湯卻得喝了! 她受著傷,如果被帶走了,還不知道要遭遇什么,這雞湯說不定就是給她進補的最后一頓了。這樣想著,她道了聲告罪,也坐下來,從瓦罐里挾了只雞腿,用手撕成一條一條,放進于寒舟的碗里。 這般做派,著實讓安小王爺驚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被人忽視了,眉頭一抬,正要說什么,卻見于寒舟攔了大嫂的手,說道:“先給小王爺盛一根?!?/br> 一只雞兩條腿,瓦罐里還有一根。面前這位是貴人,怎能不先讓貴人? 貴人嗤了一聲:“用不著!” 他府上的廚子多得很,稀罕吃她一根雞腿? 于寒舟見他不要,才松開大嫂的手,由著大嫂撕了一根雞腿在碗里。 這一罐雞湯,于寒舟一頓是吃不完的,大嫂本來想著晚上再給她吃一頓,然而對面神色不善的貴人,令她心頭酸楚。 吃掉一半,于寒舟的肚子飽了,她笑著站起來:“勞小王爺等候了??峙逻€要小王爺再等片刻?!?/br> 安小王爺早就等得煩了,聞言怒道:“還要小爺等你?你活得不耐煩了?” 于寒舟指了指自己的左臂,說道:“我要先換個藥?!?/br> 她剛才倒雞湯,牽動了左臂,血跡又滲出來,需得重新包扎。 安小王爺看著那滲出來的地方,眉頭皺起來。本不想管她死活,但她方才表現得極順從,還對他笑臉以對,又請他喝雞湯,倒叫他不好如何了。 他站起來,輕浮一笑:“行,小爺同你一起上去?!蹦抗馔笊┥砩弦粧?,“同這位嫂子打個下手?!?/br> 大嫂面色變了,想罵一句無恥之徒,然而他身份尊貴,她只得硬生生咽下。 “怕污著貴人的眼?!庇诤坜D身往樓上走,不在意他是否跟上來了。 大嫂雖然擔心,但她見于寒舟鎮定的樣子,好似有些能拿捏住那安小王爺的樣子,也就沒多嘴,跟了上去。 安小王爺果然跟上樓。進了屋,見仆從要跟,他扭頭怒視:“長沒長眼?” 仆從頓時不敢跟,守在門口。 大嫂關了門,才按著于寒舟坐在桌邊,目光跟她對上,見她目光淡定,便忍著氣給她解衣服。 安小王爺就在旁邊,毫不遮掩地看。 他只在小時見過女人的身子,骯臟得很,那畫面叫他過去許多年再想起來,仍舊覺得惡心。 他皺著眉頭,一臉嫌惡地瞧著。但他沒瞧著什么,大嫂給于寒舟脫得有限,況且又總是轉動身子,將她擋得嚴實。 安小王爺不快,站起來,走到于寒舟身邊,非要看不可。 恰時大嫂將沾滿血跡的紗布解了下來,露出猙獰的傷口。 雪白的肌膚上染滿了血跡,還有一個血窟窿,觸目驚心。安小王爺看著那傷口,眉頭皺了起來,再見于寒舟也是皺著眉頭,臉色煞白的樣子,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不疼嗎?”他問道。 于寒舟擱在腿上的手緊緊握成拳頭,額頭上冒出一層薄汗,聲音低?。骸白匀皇翘鄣??!?/br> “疼你怎么不喊出聲?”安小王爺問道。 大嫂在一旁聽得來氣,強忍著道:“我們小舟是個好孩子,怕我們心疼,才不出聲的?!?/br> 安小王爺便冷笑:“不出聲,你們便不心疼了?” 大嫂一噎,說道:“怎么會不心疼?” “那她忍著有什么意思?”安小王爺緊接著道。 大嫂給他噎得不行,倘若這人不是小王爺,就沖他敢看于寒舟的肩膀,她都要挖了他的眼睛。 “我忍著,大嫂就會更心疼我?!庇诤鄞鹪捔?,“大嫂心疼我,還會給我熬雞湯?!彼χ?,問道:“是不是,大嫂?” 大嫂心里堵得慌,道:“你幾時想喝,嫂子就給你熬?!?/br>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話,看得安小王爺更是不舒服。他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總之心里就是不舒服。 “快點收拾!”他冷喝一聲,“收拾完跟我走!” 于寒舟道:“勞煩小王爺稍候?!彼f完,又問大嫂,“大師兄傷得重,尤其是在腿上,怕是護送不了了,這趟鏢怎么辦?” 他們師兄弟們都受了傷,差役們也傷得不輕,一時半會兒上不了路,需要修整一下,說不得還要調人手過來。 大嫂沉吟了下,說道:“你大師兄是跟不了了,幾位傷重的師弟也要留下休養,其他人可以跟著。這事,等你大師兄醒來再商議,你就不要擔心了?!?/br> “好?!庇诤埸c點頭,正好傷口包扎上了,她將衣服掩好,站起身來:“小王爺久候了。我收拾好了,幾時走?” 安小王爺見她如此配合,還覺得不太適應。往常他搶民男時,對方都百般抗拒,還有以命相搏的。怎么這女人如此識相? 難道這就是強搶民女和強搶民男的區別? 他嗤了一聲道:“別以為攀上小爺就能過好日子!我不好女色!” 于寒舟便笑道:“那小王爺不好女色,叫我去做什么?” 安小王爺一噎。 是??!他搶她回去做什么?他又不好女色! “你管小爺?”他瞪她一眼,甩袖離去,“跟上!” 做不做什么,是一回事。搶不搶她,是另外一回事! 她先說是男子,又說是女子,叫他如此失望了,他怎么能輕易放過她?他小王爺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大嫂,小王爺請我去做客,我暫且離開幾日?!庇诤勰罅四蟠笊┑氖?,低聲道:“別擔心我?!?/br> 大嫂本來是擔心的,可是安小王爺后來那句“我不好女色”,叫她的擔憂減了兩分。她也看清楚了,安小王爺就是有氣,等他這口氣出了就沒事了。 “你自己仔細些?!彼f著,將一瓶金瘡藥塞給于寒舟,“自己注意著傷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