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密會

    鎮海國的朝貢被安排在每年最后一個月的第一天到第五天。

    第一天最重要，所有前來朝貢的大小領主都得前往王城大殿貢獻上各自的禮物，然后說說各自領地的困難和發展，如果有難以解決的事情就請國王幫助調解。

    第二天開始到第四天，這三天是王城各貴族搞的大小宴請。每年這三天的宴請會幾乎都是各大貴族的爭奇斗艷會，誰的宴會來客人最多、分量最重，誰的宴會上完成了某項重量級的聯姻，誰的宴會上擺平了某些事或某些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拿來作為掂量宴會主人地位和身份的籌碼。

    第五天是國王的宴會，也是最重量級的宴會，原本只是國王找個機會請大家吃一頓散伙飯明年再見，但不知何時，這場散伙宴竟成了聯姻宴，鎮海國許多貴族家庭就是在這個宴會上決定了子女的婚姻，很多貴族年輕男女也習慣于在這場宴會中尋找比較順眼、地位相當的另一半。

    鎮海國王早就收到自家老八已經回到王城的消息，但老八那個混蛋回到王城竟然連見他一面都沒有，他厚著臉皮跟王后打探，結果王后也說老八壓根就沒踏入王宮過。

    國王陛下對這個不孝子窩了一肚子氣，成天看誰都不順眼，就是有領主偷偷給他送來一名容貌奇美、身材奇好的少女，他的氣也沒順下去。

    “查查那個藥劑師，查查他用藥劑治好的人，確定他們不是在做戲?！眹醣鞠胫习瞬徽宜?，他也不會理睬老八，但不斷報上來的消息讓他還是忍不住下了新的命令。

    舒展的大名在朝貢來臨的前一天，在整個王城，幾乎已經是無人不知，就是隨便問街邊玩耍的稚童，他都能告訴你王城來了一個很厲害的天殘藥劑師。

    自舒展在市集擺攤的第三天開始，他的攤位就永遠都有人在排隊。

    第四天，排隊的人已經超過百人。等到第五天，排位黃牛都出現了，那些患有衰退癥的貴族很愿意用大價錢去買前面的排位。

    不是沒有人想要把舒展“請”到自己家中，但是那些在他攤位中維持秩序的大漢誰也不是擺飾，大家老實排隊看病拿藥也就算了，如果有人膽敢插隊或者找麻煩，那些大漢立刻就會讓你知道什么叫不畏權貴。

    等到有人終于叫出八王子的身份，王城的貴族們也都知曉了這位突然出現的藥劑師竟然和八王子關系匪淺。

    舒展無意隱瞞身份，很快關于他表面露出來的一切信息都呈現到各家案頭。

    當知道舒展是瘋兔大師的唯一弟子時，人們竟然齊齊生出一種“此人不愧能讓瘋兔大師看中”這樣的想法。

    而舒展越是厲害，想要挖八王子墻角的人越多。

    鎮海國有太多王子公主，不說八王子到現在還沒能覺醒，就是能，只他排在第八，繼承權就已經低到讓很多人不把他當回事。

    這點在很多國家和大型部落都如此，有些繼承位不高的王子公主真的還不如一個有領地的普通貴族過得舒坦，也不如很多大貴族有體面。相反很多王子公主為了讓自己將來能拿到一些權力和好處，還會對一些手握實權的大貴族諂媚低頭。

    為此，哪怕不少人知道舒展和八王子有密切關系，但在乎這一點的人并不多。

    可惜，雖然有不少人對舒展伸出了橄欖枝，但這位藥劑師卻全都拒絕了，明言表示自己沒有加入任何勢力的意思。

    有人想利用和藥劑師獨處的機會強求，但這些人不但沒有得到治療的藥劑，還都被扔到了野外。

    還有人使用能力者想要偷出舒展，有人也真的成功了，但人剛偷出來，那位藥劑師就在小偷眼前消失了，消失前還不忘把小偷給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有人從野外辛辛苦苦回到家中，有人被扔出去到現在還沒出現，這么搞了幾次后，打舒展主意的人終于明白，這位看似柔弱的藥劑師其實一點都不柔弱。

    鎮海國大巫塔。

    四名大巫身體懸空，漂浮在一個黑暗的房間中。

    房間中間有螢火蟲一樣的幽火靜靜漂浮。

    “我檢查了六名被治愈的衰退癥患者，他們的符紋脈絡確實被重新修復，符紋能力也能再次使用，包括身體機能都恢復到最佳?！?/br>
    “我也檢查了四人，無論用什么方法檢查，他們的身體都沒有問題?！?/br>
    “我從最新被治愈的病患口中得知，那位天殘藥劑師在跟他們說以后療養的注意事項時，有意無意提到不要再使用那個藥劑?！?/br>
    “這太危險了，如果被……察覺……”第一個開口說話的大巫頓住。

    三名中級大巫一起看向沒有說話的高級大巫。

    那高級大巫沉默了一會兒，卻忽然說了一句題外話：“你們還記得當初跟著八王子前往其領地的大巫舍愚嗎？”

    三名大巫中的一名開口：“記得。您特意提起他是？”

    高級大巫低聲說道：“我找舍愚打聽八王子和那名藥劑師的結識經過，這才知道八王子和姜城產生沖突，舍愚被姜城請去做客，后來還是舍愚自己想辦法聯系了姜城大巫塔，才能姜城城主手上逃脫，但舍愚惱怒八王子脫險后竟然完全沒有管他和被抓的其他人手，并沒有再去尋找八王子，而他本人因為覺得自己出丑，也不好意思再回王城?！?/br>
    “舍愚失職了?！币幻笪撞豢蜌獾氐?。

    其他大巫默認了這個說法。被派出去的大巫是那些領主的幫手，但何嘗不是大巫塔的監視手段之一？

    舍愚因為自身意氣，沒有再跟在八王子身邊，這也導致他們大巫塔對八王子直接失去控制。

    偏偏八王子的母親又是那個部落出來，當初就算王后不去大巫塔請人幫助自己的兒子，大巫塔也會找理由派個大巫跟著八王子。

    “先不說那個藥劑師，八王子還有一個月就要成年，他……真的還沒有覺醒嗎？”

    “大王子覺醒后仍舊是普通的能力者，并沒有轉變，如果八王子也沒有這個征兆，那只能等那個部落下個百年再嫁人出來?！?/br>
    “不急，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八王子到底有沒有覺醒，以及會不會轉變，這個可以派人盯住他，重點看他是否會在成年前后前往他的母族部落。我個人覺得目前還是要重點調查那個天殘藥劑師，我找人仔細查過他的來歷，他出現的非常突然。雖然有人傳言他是八王子母族部落出身，但根據我們監視那邊傳來的消息，在舒展出現的那段時間，那部落并沒有任何人外出?！?/br>
    高級大巫等三名同伴爭論告一段落，這才說道：“我這邊得到的消息是，那名天殘藥劑師是在紅土荒原上的落寶門出現后那幾天突然出現，他第一次出現就是和八王子一起。而據我所知，八王子那段時間正好被居住在紅土荒原黑卡一族追殺。舍愚告訴我，那名藥劑師在拜瘋兔為師之前就有一定的制藥本事，他甚至能提高成方藥劑的藥性，當時被他治療的傷員有一人認為他是異端，后來那名傷員被姜城抓捕投入苦力營，在營中因為被卷入爭斗被人打死?！?/br>
    其他三名大巫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都十分沉重，但黑暗的空間看不出他們的表情。

    “您認為他是異端？”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已經派人去那個天地村調查。八王子寧可放棄自己的領地也要去建設那個天地村，還有那個天地村原本只是一群被遺棄的天殘居住地，被那個舒展買下，而那里被其買下后就不準入再隨便進出。上次五王子派南洋雙彩幾人去天地村找八王子的麻煩，結果人還沒有進入村中就被趕走?！?/br>
    “您認為？”

    高級大巫袍袖無風自動，“那天殘藥劑師的來歷很重要，我的白首告訴我，海洋中的暗流將要掀起巨大的風浪?！?/br>
    三名中級大巫全部悚然。他們都知道白首是這位總大巫塔派來鎮守或者說監視那位王后的高級大巫的戰寵，同時也是他力量的來源，有一定預知災難的能力。

    白首不輕易開口，一旦它說出什么，那必將是災難的開端！

    高級大巫驀然道：“明天朝貢第一天，八王子再頑劣，也會前來。從他的行動來看，他來，九成會帶那名藥劑師，到時杰你和我同去?！?/br>
    被稱為杰的大巫低喏一聲。

    第202章 朝貢會

    花鐵兒帶著舒展終于踏入王宮，他跟導游一樣，一邊走一邊跟舒展介紹王宮設施、各自作用以及一些民間聽不到的秘史。

    “你知道大巫塔為什么一定要建在王宮內嗎？”

    舒展：“為了監視和平衡？”

    花鐵兒擊掌：“沒錯！大巫塔雖然沒有明著登基稱帝，但她的存在也算是整個天柱星的無冕之王，其他勢力無法凌駕她之上，大巫塔也沒辦法扛得住所有勢力的聯手抵抗，最后兩方只能坐下來商討，定下互不干擾，但又彼此監視的格局。而天柱星發展這么多年，為什么至今還沒有出現一個統治整個世界的帝皇，其最大原因就是大巫塔?！?/br>
    舒展猜測著花鐵兒說這話的意思，“那你認為是好事還是壞事？”

    花鐵兒伸手握住舒展的手指，輕輕捏著他的指腹，“我以前認為大巫塔的存在利大于弊，天柱星雖然局部戰爭不斷，但大型戰爭極少發生，不得不說這其中有大巫塔的功勞存在。但是現在……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對精力藥劑那么明顯的危害能夠視而不見，為什么把人體符紋改造術打成異端，又為什么說著不插手各勢力內政卻又時刻監視著他們？”

    舒展揣摩：“也許他們只是站在觀察者的角度？在我們家鄉也有一些宗教不講究入世，而是把自己放在觀察者和歷史見證者的立場，他們不會主動去幫助別人，但會記錄他們看到的一切。他們稱此為脫世修行，把自己非人化?！?/br>
    花鐵兒撇嘴，“那他們的存在有何意義？當歷史書嗎？”

    “記錄歷史也很重要，這種宗教者講究摒棄私人成見，要站在最公正的角度去看事情，只記錄事實，不能放入自身感情和猜測。不過有意思的是，這些宗教的記錄者極少會把自己的記錄拿出來，后世暴露出來的一些，都是因為這些宗教的傳代者斷代，通過考古挖掘或者偶爾發現?！笔嬲鼓抗馔Ａ粼谀亲谏匏捻攲?。

    他感覺那里似乎有誰在看著這邊，他的視力在服用基因藥劑后提高不少，但這么遠的距離，他還是看不清那大巫塔頂層是否真有人在看這邊，他只是感覺到了目光注視。

    舒展本想告訴花鐵兒，正好有人向花鐵兒打招呼，他想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沒再說。

    “老八，好久不見。海神看樣子還沒有放棄你，你看起來似乎在那個貧瘠的領地混得不錯？”三王子停住腳步，叫住花鐵兒。

    花鐵兒握著舒展的手不放，懶懶地道：“原來是三哥，我剛回來就聽說你媽又給你找了個后爸？哦，說錯了，不是后爸，只能算是你媽的情人？不過你媽口味還真重，人家老女人都喜歡年輕力壯的俊美小鮮rou，你媽卻就喜歡老男人，不過那些老男人肯給你媽能量幣，這證明你媽還是有點資本的?！?/br>
    周圍聽到這段話的人全都安靜如雞，有的人更是加快腳步想要偷偷從旁邊快速通過，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聽到。

    三王子身邊的人臉色都變了，但三王子竟然沒有動怒，他還笑著附和道：“是啊，貴族女性很少有像她這么風sao的，她在床上放得開，只這點很多受到優良教育的貴族女性就做不到，尤其她還有個女伯爵的名頭，也怪不得男人都要圍著她轉。也算那些男人還有點良心，跟她混也不只是占她便宜，還愿意給她能量幣花，偶爾也愿意幫她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身邊這位就是目前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神奇天殘藥劑師舒藥師了吧，久仰大名?！?/br>
    舒展發現自己對王子生物真的太不了解，自己媽都快被比作妓女，做兒子的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當場實錘還添油加醋。

    舒展也不好不理睬對方，但他也沒開口說話，只對三王子淡淡點了點頭。

    花鐵兒歪頭看了下三王子，忽然嗤笑道：“這是破罐子破摔了嗎？你媽又干了什么蠢事？”

    三王子：“你想知道？”

    花鐵兒拉著舒展就繞過三王子，“算了，你媽能干出來的事無非也就那些，你自己留著慢慢回味吧?！?/br>
    三王子看著花鐵兒拉著舒展走遠，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手下滿心不平和憤怒，但三王子沒有開口，這條路上又因為今天朝貢第一天人來人往，他們也不敢隨便說什么。

    前面，舒展看離開三王子遠了，忍不住問：“三王子和他母親是怎么回事？他們母子感情不好？”

    花鐵兒原先還懶懶的，聽舒展一問，立刻來了精神，湊近他八卦道：“老三和他媽之間就是一筆爛賬，他媽原本想嫁給我那個國王父親，可她少女時期名聲就不怎么好，最后只好嫁了一個伯爵，但這個伯爵不行，娶她就是為了做個樣子。后來她就更放開了，跟很多人都保有關系，某天她和死胖子勾搭在一起，一年后生下老三。一開始沒有人承認老三的王子身份，后來還是大巫塔出來驗證他和死胖子的血脈，確認他的父親就是死胖子，死胖子這才按照規矩把他認下?！?/br>
    舒展嘴角抽了抽，很是佩服這位女伯爵，“她那個丈夫沒管她？”

    花鐵兒擺手：“管不住，后來老三媽的伯爵丈夫死了，仗著她和死胖子的關系，打敗了那個伯爵家的其他親屬，繼承了她丈夫的伯爵之位。按理，她成了國王的情人，哪怕為了國王的面子，她也不應該再找其他人，但這位女伯爵根本不在乎這個，因為她的名聲，老三小時候很不被人待見，老三長大后跑去跟他的伯爵媽鬧了幾次，結果她媽每次都用能量幣打發他，聽說還主動勾引這個兒子，被人看到鬧出更大丑聞，老三氣瘋了。本來老三繼承權很高，自己本身也算聰明好學，是幾個王子中比較有頭腦的一個，可惜他這個媽處處拖他后腿，有些老派貴族直接放出話，如果讓老三繼承王位，除非老三不是他媽生的?！?/br>
    舒展沉思片刻，“也許他媽是個特別聰明的女人，她原本就不想讓兒子登上王位？”

    花鐵兒哈哈笑，惹起人注意后，他又壓低聲音對舒展道：“一開始我也這么想過，但是……老三的媽真的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主兒，她除了自己從不考慮別人。老三一開始還對王位有些想法，后來也自暴自棄了，死胖子也跟他透露過口風，說如果他那個伯爵媽死了，她的所有財產都會由老三繼承。老三也就隨這個媽去了，別人嘲笑他，他也不生氣?！?/br>
    舒展皺眉，“這個人有點可怕?！?/br>
    花鐵兒：“是啊，有時候連我都想不透他在想什么。別人刺他，他也會刺別人。有時他還主動去挑事，被人反擊，他高興回擊就回擊，不高興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br>
    舒展同情地看花鐵兒：“感覺你這些兄弟都沒好相與的?！?/br>
    “兄弟算什么，你要是看到我那些姐妹，你才知道什么叫大開眼界。我們鎮海國，妻子和女兒可都有繼承權。走吧，帶你去看看真正的動物世界?！被ㄨF兒就這么握著舒展的手，堂而皇之地走入王宮大殿。

    大殿內的情況和舒展想象的也有點不一樣。

    這里竟然安排了座位，而且一排排座位呈現從后往前的長半弧形，中間有一條能容納六人并排行走的通道，最前面有一片圓形的空地，空地前是同樣弧形的階梯，階梯最上端放了兩把背部完全由紅色珊瑚組成的超華麗椅子。

    在這兩張椅子的下方臺階上分左右兩側分別又擺放了數張小一點的椅子。舒展數了數，這些小一些的華麗椅子加起來一共有四張。

    大殿內不算噪雜，但能聽到特意壓低的竊竊私語聲。舒展和花鐵兒進入大殿時，一排排座位上已經坐了不少人。

    當花鐵兒走進來時，有人站起向他行禮，也有人坐在那兒紋絲不動。

    花鐵兒對向他行禮的人點頭回禮，帶著舒展大步走向第一排。

    舒展發現有很多人在看他，或正大光明、或偷看。他還看到有些人盯著他互相私語，明顯是在聊他。還有些貴族夫人用羽毛扇子遮住嘴，一邊和附近的貴婦說話，一邊看著他似笑非笑。

    第一排左邊是王子的座位，右邊是公主的座位。

    舒展剛想著這些座位是不是都是固定的，到時候他坐在哪里？

    第一排的王子公主們就給了他答案。

    有些王子公主身邊也帶了人，但看他們的衣著打扮和彼此的稱呼就知道，這些人都是那些王子公主的正式伴侶。

    朝貢會除了有資格前來的本人，還可以帶上自己的伴侶或者兒女，人員名額只有一個，看你自己怎么安排，而其他下屬則只有在呈上貢品時才會被叫上來。

    花鐵兒今天帶著舒展進來，已經相當于宣布了舒展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