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王羲之深吸了幾口氣,他緩緩睜開眼睛,鳳眼泛紅的望著王徽之。 王徽之轉身準備紙筆墨,將案幾搬到了榻上。 王羲之抬起手,手指顫抖的拿起筆。蘸了蘸墨水。喉結蠕動,哽咽幾下,王羲之開始書寫。 王徽之默默地守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王羲之。 聽聞桓溫與謝尚以及郗超,竟然調兵北上,在淮水邊境將晉國遺民接過江。 會稽王聽到這個消息,直接氣暈了。 殷浩想找會稽王商量,沒想到會稽王氣暈了! 一時之間,殷浩又聯系不到褚裒。最后,他只能去找尚書令顧和商量,該怎么彈劾桓溫等人。 聯系不到褚裒,會稽王又氣病了,能上朝做決策的人只有武陵王。 在顧和與殷浩彈劾桓溫等人的時候,武陵王直接拿出小皇帝寫的手詔,告訴眾人,桓溫等人此番調兵北上接遺民過江,乃是小皇帝的命令! 小皇帝司馬聃也在朝堂上認下了這件事。 殷浩氣得面色鐵青,下朝后跑去會稽王府尋會稽王。 會稽王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 于是,殷浩迫于無奈,只能跑去找劉惔商量。 劉惔淡定的回應殷浩:“吾皇之命,身為臣子,自然要聽從?!?/br> 殷浩壓著怒火對劉惔說道:“足下也知陛下年幼,親筆詔書,必定是有人逼陛下寫的!陛下受jian人蒙蔽,你我身為臣子,應當懲jian除惡!教導陛下親賢才,避小人!” 劉惔淡笑著說道:“殷刺史多慮了。陛下雖年幼,但是已經明辨是非。陛下知曉,自己在做什么?!?/br> 殷浩不禁懷疑,劉惔預先得知了此事! 于是,他離開了劉家,跑去顧家拜訪顧和。 顧和漫不經心的聽著殷浩所言。 殷浩說完,見顧和許久沒有回應,他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君孝以為呢?” 顧和瞇著單眼皮,一臉深思的言道:“深源只注意到了桓符子與謝仁祖還有郗嘉賓調兵北上,為何不細想此事?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耐,能差遣這幾人調兵北上,并且還能讓武陵王與陛下寫密詔配合?” 殷浩愣住了。細思極恐,究竟是誰有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差遣得了這些人? 顧和繼續言道:“此事,必定提早密謀了二月?!?/br> 殷浩突然言道:“從桓符子稱病不上朝開始!” 顧和頷首:“不錯,就是從此時起!” 仔細想想,顧荷忽然言道:“會稽王世子,許久不見人了?!?/br> 殷浩詫異的問道:“為何突然提起他?” 司馬道生不過是個紈绔子弟,眾人并不在意。 顧和低頭思索,輕聲呢喃道:“會稽王世子、武陵王、桓符子、這幾人一向與王七郎交好。郗嘉賓為王七郎外兄,入衛將軍府擔任長史兼司馬。劉真長也與王七郎關系交好。陛下一向寵愛王七郎……” 殷浩一臉不相信的說道:“君孝是說,如此大事,乃是王七郎密謀策劃?怎么可能!” 殷浩不相信!王獻之不過五六歲,一個稚子怎么可能謀劃得出這種大事! 顧和面色凝重的說道:“是不是,顧某要去試探過才知曉?!?/br> 若這件事,真的是王獻之策劃的。那這個小孩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此城府,可謀天下! 殷浩向顧和作揖:“有勞君孝了!” 顧和擺手,送殷浩離開后,他換了一身衣服,立馬前往烏衣巷。 作者有話要說: 阿三:請問足下可是褚季野? 褚裒:正是!不知汝尋褚謀……??! 阿三(直接打暈,扛走) 嗷嗷嗷~蟹蟹各位爸爸!o(*////▽////*)q 第96章 試探 聽聞尚書令顧和登門, 王獻之讓人請顧和到他院里。 “不知足下登門尋獻之, 所為何事?”王獻之開門見山的詢問顧和。 顧和年過六十, 已經是花甲老翁了。他去年趕時髦, 用盡方法求王徽之給他染了個黑色的頭發。如今看起來只有四十多歲。王獻之上朝的時候,顧和所站的位置就排在他的后面。每次王獻之上朝的時候都要特地與顧和保持距離。因為顧和這人很邋遢!身上有虱子! 顧和坐下來,淡笑著言道:“聽聞逸少身體有恙, 王七郎不守在榻前照顧他嗎?” 王獻之回答顧和:“家君臥榻,有三位兄長照顧家君。獻之年歲尚小,幫不了忙, 不想添亂,只能好好守喪?!?/br> 顧和瞇著小眼睛, 若有所思的打量著王獻之, 他慢慢言道:“身為人子, 家君有恙, 理當守在榻前照顧。如此才是孝子!王七郎卻以年歲尚小, 逃避責任,恐怕不妥!” 阿陌正準備給顧和泡茶,王獻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阿陌立馬換了個動作, 給顧和倒了一杯清水。 臉上露出禮貌的笑容, 王獻之對顧和言道:“親人去世,獻之在守喪, 此處無酒招待足下,請足下將就?!?/br> 顧和斜了眼那罐茶葉!他看到了!明明有干茶葉! 近來建康流行泡茶,泡茶的味道, 可比吃茶妙多了!顧和在劉惔那邊喝過兩杯茶,就一直惦念著那味道!他倒是想買,但是沒有門路!不知道去哪買茶葉!如今看到王獻之這里有干茶葉,而這小子卻不舍得拿出來招待他!顧和心里有些不悅,這小摳門佬! 嘴角微微抽搐,顧和語氣淡淡的回應道:“王七郎倒是清簡!” 王獻之微笑著問道:“不知足下尋獻之有何事?” 顧和目光隨意的掃了眼堂內,漫不經心的言道:“王七郎可知近來朝中發生了何事?” 王獻之搖頭,清澈的眼眸好奇的望著顧和,他回答道:“獻之近來在守喪,不聞門外事?!?/br> 顧和打量著王獻之,這小子是真不知,還是故意裝的?若是故意裝的,這份心機城府,真是可怕! 顧和告訴王獻之:“征西大將軍、西中郎將、衛將軍府的長史兼司馬郗嘉賓,這三人私自調兵北上,將遺民接過江?!?/br> 王獻之張大嘴巴,露出吃驚的神色,他驚訝的說道:“這幾人竟敢私自調兵?真是膽大!” 顧和瞇著眼睛,目光莫測的審視著王獻之。這小子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跟他演戲? 若是王獻之知情,應該會反駁一句,這些人調兵是奉密詔辦事??墒峭醌I之卻表現出一副吃驚的模樣。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王獻之反應過來,他奇怪的詢問道:“不知足下將此事告知獻之,有何用意?獻之如何在守喪,不便參與朝政。目前是由褚先生暫代衛將軍一職,若是足下有大事,應當尋褚先生商議!” 顧和告訴王獻之:“褚公已經遷往京口尋郗方回,二人一道前往廣陵收服郗嘉賓?!?/br> 王獻之點頭,低聲言道:“原來如此?!?/br> 見試探不出王獻之的深淺,顧和對這個小人,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顧和故意試探道:“聽聞郗嘉賓乃是王七郎之外兄,與王七郎關系甚好。王七郎不擔心其?私自調兵,乃是大罪!” 王獻之愕然,他面色呆愣的詢問道:“應該罪不至死吧?按照《晉律》,不是可以用官職抵罪嗎?嘉賓這回做錯了事,用官職抵罪,下回必定不會再犯了!” 顧和搖頭,面色凝重的說道:“如此大罪,他官職不夠抵罪!必定會受到懲罰!” 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王獻之著急的說道:“那該如何是好?足下可有辦法為嘉賓免去懲罰?” 目光深邃的盯著王獻之,顧和低聲言道:“需有高官用官職替他抵罪,王七郎可愿意用自己的官職替郗嘉賓抵罪?” 王獻之沉默,他的雙手緊張的握在一起。小臉面色糾結。 猶豫了片刻,王獻之慢吞吞的說道:“獻之愿意以自己的官職來替嘉賓抵罪?!?/br> 顧和挑眉,一臉興味的說道:“如此看來,王七郎與郗嘉賓,關系甚好!” 王獻之點頭:“這是自然。嘉賓乃是獻之外兄,他有困難,獻之理當幫助!難道足下之兄弟有困難,足下會袖手旁觀嗎?” “自然不會?!鳖櫤驼Z氣淡淡的回應王獻之。 王獻之瞟了眼阿陌,沖阿陌使了個眼神。 阿陌默默退下。 顧和倒是沒在意一個仆人。他繼續跟王獻之套話:“既然王七郎與郗嘉賓兄弟情深,此番郗嘉賓暗中調兵,王七郎是否知情?” 王獻之搖頭,一臉乖巧的回答道:“不知?!?/br> 搖完頭,王獻之反問道:“足下此言何意?獻之近來都在守喪,不聞門外事。嘉賓亦沒有登門尋過獻之。獻之與嘉賓許久未見面了,如何得知他近來在做些什么?自獻之守喪后,便由褚先生暫代衛將軍職務,管理衛將軍府。莫非,嘉賓此番行為,乃是褚先生授意?” 顧和立馬反駁道:“自然不是!若是褚公授意,褚公何必再回京口尋郗方回,讓郗方回與其一道前往廣陵制服郗嘉賓?” 王獻之呆呆的點頭,低聲說道:“是也是也……那是誰指使嘉賓調兵北上呢?” 問你??! 后背有些癢,顧和伸手撓了撓后背,眼神幽深的審視著王獻之。 王獻之改口說道:“嘉賓定然是受jian人蒙蔽,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請足下幫忙查清楚此事!” 這不是正在查嗎! 顧和高深莫測的打量著王獻之。這小人,難道真的不知情?還是演技高超,在他面前故意演戲? 顧和正準備回應王獻之,阿陌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大聲言道:“七郎,大喜!郎主醒了!” 聞言,王獻之騰地一下站起來,他面色歡喜的說道:“阿耶醒了!真是大喜!” 王獻之立馬穿鞋往外走。 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么事,王獻之轉身對顧和行禮:“還請足下見諒!聽聞家君醒來,獻之大喜,想去探望家君!” 顧和還能說什么,只能起身,離開王家。 將顧和送出王家大門,阿陌立馬跑回院子里,將情況告訴王獻之:“人已經離開了?!?/br> 王獻之點頭,他開口說道:“讓人將屋子打掃三遍。用艾葉打掃!那席子,還有軟墊,多洗幾遍,曬一些時日?!?/br> “遵命!”阿陌點頭。 王獻之轉身去尋王彪之。 這個顧和,真是不簡單。竟然這么快懷疑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