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王徽之繼續說道:“嘉賓為了改變大舅父的名聲,故意與他提錢。大舅父誤以為嘉賓是為了得到他的財物,便打開庫房,讓嘉賓自取?!?/br> 說到這里,王徽之樂起來,他告訴王獻之:“嘉賓不單自己取走了財物,還叫來了族人一起取走大舅父的財物。那庫房,不到一日就被搬空了!大舅父得知此事,氣得動手揍了他一頓。嘉賓手臂上有塊疤,就是當年大舅父打他后留下來的?!?/br> 葛洪覺得郗超這個事,跟王獻之之前干的事,性質都是一樣的。無論是郗超讓人搬空郗曇的庫房,還是王獻之往王羲之臉上涂東西,這兩個孩子的初心都是為了自己的父親好! 這兩個都是有孝心的孩子,只是他們做事的時候,沒有與長輩商討,故而才會刺激到長輩。 搖了搖頭,葛洪出聲言道:“七郎,其實,長輩比你這些孩子活得更明白。許多事,不必你這些孩子來提點?!?/br> 王獻之點頭,他心里突然有些同情郗超。不禁感嘆,還是王羲之溫柔??!他把王羲之的臉弄著那個樣子,王羲之都沒有動手打他! 來到王家田園,看到果真炸出了一條水渠,王獻之十分高興。水渠炸出來了,但是前后兩端還沒有打通江河。這兩端就不能靠炸了,只能靠佃戶們動手挖通。 “七郎,年前你吩咐人做的東西,已經做成了!”劉翁笑瞇瞇的告訴王獻之。 一聽東西做出來了,王徽之高興的說道:“七郎!走!” 葛洪也跟著去湊熱鬧。 看到這些木輪零件,王獻之興奮的搓著小手。讓劉翁把他設計的圖紙拿過來,開始指揮人手安裝零件。 安裝了三個時辰,總算把這套木機械裝完了! 王徽之雀躍的說道:“七郎,將它放入水中試試!” 王獻之點頭,水渠雖然沒有通水,但是可以先讓人把這套木機械搬到河水中試試! 幾十名佃戶齊心協力的將這套木機械,搬到了王家田園外面的河水中。 河水冰冷刺骨,見佃戶們濕了身子,王徽之揮手言道:“回去吧!劉翁,回頭給這些人加頓rou?!?/br> “遵命!”劉翁笑著點頭,大聲招呼那些佃戶,讓他們先回去換衣服。 葛洪瞪大眼睛,神色震驚的盯著水中運轉的木機械。他伸出手,手指哆嗦的指著那套木機械,語氣震驚的說道:“這、這真是、真是神器!” 放在水里,那套木機械竟然自己轉動起來了!這么多木輪一起轉動,太神奇了! 王獻之走過去,在緩緩轉動的木棒上插入木質的三葉風扇。 三葉風扇隨著木棒的轉動,緩緩轉動起來。 王獻之滿意的點頭:“不錯!” 王徽之走過去,伸出手觸碰三葉風扇。 王獻之拉住他的手,提醒道:“五郎,這風扇運轉的時候,最好不要用手觸碰,容易傷著?!?/br> 下河道的水流流速緩慢,所以水動力不強,風扇轉動的速度不快,暫時沒有什么危險。日后,把木機械換到水流流速快的地方,風扇的工作速度也會隨之加快,在這種時候伸手去觸碰工作時的風扇,很容易被傷到!有些事,提前告知清楚比較穩妥。 王徽之點頭,把手收回來,出聲問王獻之:“七郎,這有何用?” 王獻之笑著告訴王徽之:“你有沒有感覺到風?” 葛洪好奇的湊過來,感受了一下,指著風扇,驚訝的說道:“它生出了風!” 雖然四周也有寒風,但是仔細觀察,還是能感受到風扇發出的風力。 王徽之若有所思的言道:“若是夏日里,將它放在屋中,定然十分涼快。如此一來,到了晚間就不用仆人扇風了?!?/br> 王獻之點頭:“不錯!我打算批量制造,多造一些水力機械!” “水力機械……七郎打算取這個名嗎?”葛洪詢問王獻之。 王獻之隨意的說道:“嗯,水力機械。暫時把它叫做初始號!” “初始號水力機械?”王徽之覺得這個名有點意思。 葛洪目光如炬的盯著王獻之,他心里越發驚奇。這個小人怎么如此聰慧呢?竟然能想出如此神器! “七郎真是班輸再世!”葛洪感嘆,心里不禁慶幸,自己竟然收了這么聰慧的徒弟!他真是有先見之明! 聽葛洪夸贊王獻之是公輸班在世,劉翁神色微變。暗中觀察王獻之與王徽之。公輸班不過是一個匠人,身份低賤。而抱樸子竟然把王七郎這樣的貴族子弟比作一個匠人…… 王徽之與王獻之臉上沒什么反感的神色。王獻之小臉洋溢著笑容,他扭頭沖劉翁說道:“讓人繼續打造!參與打造的人,有賞!” 劉翁連忙點頭:“遵命!” 成功造出了一樣水力機械,王獻之很高興。歡歡喜喜的回到家里,沒想到卻聽到另一個消息。 “五郎,七郎,你二人歸來了。收拾東西,過些時日,你二人跟隨阿耶出發,前往建康?!?/br> 王獻之聽得不太清楚,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讓王玄之再重復一遍:“大郎,你說什么?大聲點!” 王玄之只好抬高聲音,把剛才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阿耶要出仕了?”王獻之沒想到果真被謝安料中了!王羲之還會再出仕!也是,如果他不出仕,怎么會有‘王右軍’的稱號!王獻之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有點傻。 王徽之挑眉,臉上沒有詫異的神色。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件事。他口氣隨意的說道:“阿耶要出仕,與我何干?我與七郎,為何要跟隨他赴任?” 王獻之剛把水力機械造出來,王徽之與王獻之正在興頭上,他可不想離開山陰,前往建康!一想到王羲之要去建康當官,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管他們了,王徽之突然覺得還挺高興的。 王玄之不咸不淡的回應道:“你自己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自己心里沒點逼數! 王凝之與王渙之走進來,告訴王徽之:“五郎,你歸來了?快收拾東西,我幾人一同隨阿耶去建康!” 王徽之狐疑的打量著王凝之與王渙之,他出聲問道:“你二人也去建康?我記得你二人并不喜歡待在建康?!?/br> 王凝之與王渙之已經成年,若是他們去建康,一定會被王氏族人要求出仕!這兩人愛好游山玩水,壓根不想出仕,怎么會愿意跟隨王羲之前往建康呢? 王渙之眼神閃爍。王凝之擋在他的身前,笑呵呵的回應道:“許久不去,想念族中兄弟了?!?/br> “阿陌,收拾東西?!?/br> 王徽之與王凝之正在說著話,突然聽到王獻之吩咐阿陌去收拾東西。他扭頭看向王獻之,沖王獻之說道:“七郎,初始號剛做出來,你我若是去了建康,那初始號怎么辦?” 王徽之才不想去建康!他要搞事情!王羲之離開后,他就能放開手腳搞事情了! 王獻之覺得王徽之心里真沒點逼數。王羲之肯定是怕王徽之趁他不在會瞎折騰,所以才會帶上王徽之。既然王羲之已經做好了決定,王徽之還能反抗不成? 王獻之懶得跟王徽之說廢話,轉身帶阿陌走出屋子。 王cao之高興的走進屋里,他握住王獻之的手,愉快地說道:“七郎!太好了!阿耶要帶你與五郎一同去建康!到時候,七郎你就能陪我讀書了!” 王獻之疑惑,陪王cao之讀書? 王肅之走過來,笑容清朗的言道:“過了年,七郎年長一歲了。雖然沒到六歲,但是也能提前進宗塾上學了?!?/br> 王獻之頓時不想去建康了。學古文有什么意思,得想個辦法,留下來!繼續搞事情! 晚間,王獻之與王徽之商量了一番。翌日一早,兩人直接前往東山。 謝家宅子外面種著胭脂梅,梅花綻放,梅香幽幽。 郎朗讀書聲,從宅子里傳來。 王徽之與王獻之停下腳步,仔細傾聽。 “從明后而嬉游兮,聊登臺以娛情。見太府之廣開兮,觀圣德之所營……” 王徽之與王獻之聽了許久,等宅子里的聲音停了,他二人才走進去。 院子里鋪了一張席子,謝安坐在前面,姿態慵懶。后面坐著十幾名謝家子弟,其中還有幾名女孩。謝家孩子正在提筆書寫。 聽到腳步聲,謝安目光隨意的掃了眼院門。 見王獻之與王徽之來了,他揚起墨眉,彎起嘴角,眼眸瀲滟的盯著王獻之?!捌呃蓙砹??!?/br> 十幾名謝家孩子頓時抬起頭,齊刷刷的望向來人。他們只掃了王徽之一眼,隨后,目光直勾勾的落在王獻之的身上。 謝玄第一次看到長得這么好看的小孩,他目瞪口呆的望著王獻之,出聲問道:“三叔父,他就是王七郎?” 王獻之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少女身上。那少女雙眉彎如柳葉,眉色如翠羽,杏眼如秋水,眼眸黑白分明。觀她眉眼,便覺得這個少女很有靈氣! 謝道韞放下筆,她站起來,慢條斯理的向王獻之與王徽之行禮。 “見過二位王家郎君?!?/br> 謝家子弟反應過來,紛紛起身向王獻之與王徽之行禮。 王徽之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道:“不必多禮!謝叔父,我與七郎有事尋你?!?/br> 謝安覺得這兩個王家小子來找他,估計沒有什么好事。他瞇起眼睛,撐起身子站起來,語氣溫和的對謝道韞說:“繼續?!?/br> 謝道韞點頭,繼續帶著弟弟meimei們學習。 王獻之多看幾眼那個少女,走進屋內,他才開口問謝安:“謝叔父,那位女郎是你侄女?” 謝安頷首,帶著王獻之進入席間。坐下來后,他笑著告訴王獻之:“那是我長兄家的長女,取字令姜。前幾日我與謝家兒女談論經文時,忽而下起了雪。我問這些孩子,白雪紛紛何所擬?我二兄之子,胡兒說‘撒鹽空中差可擬’,令姜卻說‘未若柳絮因風起’?!?/br> 王徽之聽了這話,思索一番,忽然拍手稱贊:“妙!妙哉!這女郎有才!” 王獻之眼神閃爍,原來他剛才見到的少女就是謝道韞!要不要出去跟這位才女握個手,認識認識? “七郎在想什么?”謝安伸手捏了捏王獻之的臉蛋。一陣子不見,王獻之好像胖了點。 王獻之歪著頭,避開謝安的手,出聲說道:“謝叔父,我做了一樣有趣之物,帶來給你看看?!?/br> “嗯?是什么有趣之物?”謝安收回手,語氣隨意的問道。 王獻之招手,阿陌抱著錦盒走上前來,把錦盒放到案上。 打開錦盒,看到錦盒里裝著不少竹筒,謝安淡笑著問道:“這是何物?” 王徽之告訴謝安:“受抱樸子影響,七郎做出了此物。此物只有到天黑之后,才能施展出它的妙趣之處?!?/br> “倒是神秘?!敝x安看不出那竹筒里裝著什么東西,他轉而問道:“年前七郎畫了不少圖紙,可有將實物造出來?” 提起這件事,王徽之神色興奮的說道:“造出來了!昨日我與七郎剛見識過那神器!七郎為它取名為‘初始號’水力機械!” “初始號水力機械?”謝安思索。 王獻之點頭,告訴謝安:“謝叔父,我已經命人批量制造了。等造出第二批,我就讓人將東西運到東山?!?/br> 謝安滿意的頷首,王七郎就是討人歡喜! 王獻之看了眼王徽之。 王徽之伸手拿起其中一個竹筒,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神色自若的對謝安說道:“謝叔父,這東西到了晚間,燃起來后,會飛竄到夜空中。變成燦爛的煙花,那情景絢爛美麗,定然畢生難忘!” 謝安若有所思的打量著王徽之,徐徐問道:“王五郎的意思是,今晚要留在謝家?” 王徽之點頭,理直氣壯的說道:“謝叔父還不知曉該怎么引燃這煙花,我兄弟二人自然要留下來,放煙花給謝叔父看?!?/br> 謝安似笑非笑的盯著王徽之,口氣淡淡的言道:“七郎留下便可。王五郎還是早些歸家,以免你阿耶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