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沈瑜的心態徹底裂開了,他在已然暗下來的老門西街頭張望了一下,看到連喬一頭鉆進了小二樓的樓梯洞里,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像電視劇里一樣到處亂跑。 沈瑜三步并作兩步的奔上樓梯,站在連喬的房門兒前,用力敲了敲門。 “連喬!”他急聲喊道:“連喬!你出來,你聽我解釋!這些事我都可以解釋的!” 屋里沒人回應,“咔噠”一聲,門兒倒是被反鎖上了,隨后隔著門從里頭傳出一些別的動靜來。 沈瑜不得不附耳在門上聽,好像是行李箱的蓋子磕在地上的聲音,他心里“咯噔”一聲。像是被綁了塊兒巨石一樣筆直的沉下去。 連喬這是要搬家?! 是了,她覺得這些事兒從一開始就是安亦平和自己給她下的套兒……而事實上安亦平也的確是背著自己藏了點私心在里面…… 沈瑜倏地閉上眼,將額頭抵在墻上。 “連喬,不管你信不信?!彼林ひ粽f:“雖然我今天鴿掉了期中考試,但是那也是有原因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從我嘴里說出來的話沒有一句話是假的,我真的沒有騙過你,” 無人回應。 沈瑜倏地感到一陣無力。 他默然轉身,打開了自己家的門,走進去。 簽下心心念念合約的快樂已經徹底被消耗殆盡了,他覺得很累,也覺得很煩。 如果連喬沒有出現過,他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這樣的煩擾。 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好了。 事實上他很想做點什么,可連喬不給他機會。 他只能眼睜睜的任由事態發展,發展到一切的伊始——連喬沒有搬過來的時候的樣子。 屆時他又要一個人到處奔波了,沒有人會監督他早上準點兒起床,上課,替他分配作業,跟他一遍遍強調什么時候考試。 生活的色彩驟然間被抽離了大半,變成了飽和度極低的灰白色。 心里頭更是像被人掏空了一樣,難受極了。 沈瑜很困,但他不太敢睡,生怕一睜眼,對面的屋子就人去樓空了,他在沙發上輾轉反側,一直在聆聽對面的動靜。 他的聽力還是不錯的,至少連喬什么時候在收拾東西,什么時候在氣的跺腳他都能分辯的很清楚。 后半夜的時候,連喬的腳步聲往西面兒去了。 沈瑜記得西面兒是浴室的位置。 他想,可能是連喬收拾東西收拾的太累了,所以要洗個澡解乏。 十分鐘后,他聽到了巨大的沉悶的“砰”一聲。 少女的尖叫聲淹沒在了急促噴射的水流聲里。 ——大半夜的,這破樓的水管兒居然爆了。 沈瑜猝然間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連喬??!”他急促的拍門:“開門連喬??!” 沒人回應,沈瑜猜想這會兒連喬已然是自顧不暇了,他用力的捶了幾下門,頭一回發現安亦平配備的這防盜門還他媽挺結實,從正門入無果,沈瑜只好暫且退開,他聽到屋里水流聲還在瘋狂的“嘩嘩”作響著,腦海里思緒急動,他匆忙退回自己的屋里,奔將到陽臺上。 小二樓的陽臺是同款配置,兩個陽臺之間就隔了個樓道的距離,十米不到的樣子,下方的墻上嵌有個公用的空調箱,沈瑜撐著圍欄看了眼,連喬家陽臺上的門似乎是開著的。 這就很考驗人的彈跳能力了,沈瑜想,立定跳遠他能跳多遠來著…… 無所謂了,他翻過陽臺圍欄,縱身一躍,精準的落在了那個陳舊的黃色空調箱上。 他的體重外加墜落的沖擊力,讓整個空調箱劇震,沈瑜蹲身緩沖了兩秒,抬頭望著連喬的陽臺底,深吸一口氣,蹬地而起。 他雙手扣住了連喬家陽臺圍欄的豎水泥墩而,整個人下盤用力,腳終于凌空踩踏上了陽臺的底,沈瑜喘了口氣,騰手把住上方圍欄,這才成功的翻進去。 他顧不上手心兒被水泥面兒磨的生疼,當即從陽臺進到連喬的臥室,水已經在臥室的地板上蔓延了,沈瑜瞄了一眼就看見了連喬放在地板上的琴盒兒。 他記得小提琴是木頭做的,不能受潮。 他二話不說率先邁過去,正準備把那琴盒兒捧起來,隨后發現琴盒兒沒關好,蓋子掀開來,露出里面一把折頸的小提琴。 沈瑜怔了怔。 他腦海里電光石火的閃過許多念頭。 這琴連喬好像是很喜歡的,怎么斷了呢? 什么時候斷的?為什么會斷的?連喬她豈不是—— 他姑且壓下了這些心思,將琴盒兒從地上搬挪到書桌上,這才邁腿往浴室的方向奔,小客廳里已然泛濫成災了,水順著門縫往外蔓延,沈瑜看見廚房后方的浴室門兒虛掩著,水就從里面汩汩的往外流,他心想在這么澇下去進了插座什么的觸電可就完了,他當即一腳踩過去,推開了浴室的門。 “連喬!”他吼道。 水蒸氣白茫茫的逸散開來,連喬的尖叫聲拔高了一個分貝,沈瑜依稀只能看見白色的拉簾兒后方有個婀娜纖細的人影,拉簾兒貌似是她唯一的遮擋物了,正被她死死的攥在手里。 沈瑜耳根一熱,忙扭開臉,一時也顧不上那么多了,他看見門后的掛鉤上掛著一條浴巾,忙扯下來往拉簾兒的方向塞過去。 “你先裹著!回臥室把窗簾拉上!門也關上!”他道:“把東西都先往高處擺!” 連喬羞憤欲死:“你——” “我不看你你放心吧!”沈瑜急聲道:“你趕快走,我得找閥門關水!” 連喬低微的“嗯”了一聲。 片刻后,少女踩著水小跑著避開他沖出了浴室,沈瑜不經意間抬了抬頭,就望見她赤足奔進臥室的背影,雪白纖細的小腿在浴巾下筆直如竹,浴巾上方未被頭發遮住的蝴蝶骨清瘦又曼妙。 沈瑜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當即低下頭,他將袖子卷到手肘上方,彎下腰去在急速噴射的水流中開始摸索。 連喬的衣服都已經被打包好扔在行李箱里了,行李箱被安置在客廳里,也沒好好拉上拉鏈,客廳里的水位已經很可觀了,行李箱深受其害,所以連喬一打開行李箱的蓋子就發現里頭沒幾件干衣服了。 但比起裹著一條真空的浴巾,連喬很沒辦法,只能隨手拿了兩件兒衣服出來先套著,此時已經入秋了,晚上的氣溫不高,她當即被濕衣服冷的直打顫,只能爬到床上去先用一條被子裹著自己。 浴室里的水聲漸漸小了些,連喬迷迷糊糊的靠在床頭睡了一會兒,不知過了多久,她又被踩水的聲音吵醒了。 她睜開眼,看見沈瑜走進了臥室。 此時的沈瑜也狼狽極了,宛如個落湯雞一般,他的袖管兒和褲管兒都卷上去好似個帥氣的插秧小哥,連喬垂了一下眼簾,心想都什么時候了,她居然還會覺得沈瑜長得帥。 插秧小哥用手肘隨意的擦了一下鼻子上搖搖欲墜的水珠,輕聲道:“水閥已經關上了?!?/br> 連喬輕輕地“嗯”了一聲,她下意識的想說謝謝,可下一秒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警惕道:“這水管兒不會是你們——” 沈瑜:“?!?/br> 兩人在寂靜無聲的房間兒里對視了許久。 連喬別開頭,輕聲道:“對不起,是我想多了?!?/br> 沈瑜:“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彼α艘幌率稚系乃溃骸皯撜f對不起的是我?!?/br> 連喬抿了抿嘴唇。 “你快回去吧,別感冒了?!彼÷曊f,態度依舊是冷冰冰的。 沈瑜:“那你呢?” 連喬:“我……” 沈瑜:“你濕衣服這樣捂不干吧?” 連喬有點兒煩躁:“我不用你管?!闭f完她就像是自打臉一般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沈瑜無奈的嘆了口氣:“行了,別逞能了,你打算在這兒漂一晚上么?去我家吧?!?/br> “不用你管……”連喬仍舊是嘴硬。 沈瑜耐著性子:“那你感冒了到頭來是不是還得麻煩我?幫你拿作業請病假什么的。再說你又不是第一次去我家?!?/br> 連喬悶了兩秒,被說服了。 她慢吞吞的把被子掀了,磨蹭著下床,她的小棉拖鞋早就吸飽了水變得濕噠噠的了,連喬一腳踩進去直接就在地上打了個滑,她“哎喲”了一首后仰,被沈瑜撲過來撈住。 連喬一條胳膊掛在沈瑜的脖子上,心有余悸的喘著粗氣兒,沈瑜側目,瞄見她因為吸了水而變得格外貼身的單薄的衣服,將身體柔軟又玲瓏有致的曲線勾勒出來,隨著呼吸而急劇的起伏著。 和先前的某些畫面交融,沈瑜吞了口唾沫,低聲道:“我背你?!?/br> “我又沒有殘廢,用不著你背!”連喬急道。 “我這樣架著你要摔就是一起摔了?!鄙蜩ふf:“聽話,別鬧?!?/br> 他的語氣里夾雜著一種寬容的寵溺感,連喬愣了愣,鬼使神差的悶了,順從的趴上沈瑜的背。 沈瑜背著她淌水到門口,將反鎖的門打開,連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詫異道:“你是怎么進的我家?” “陽臺?!鄙蜩ふf。 “陽臺?!”連喬震驚道,她回想了一下小二樓陽臺的構造,驚得話都說不齊全了:“你,你是特技演員嗎?你不怕摔,摔——” “不怕?!鄙蜩ふf:“當時你屋里的狀況明明更叫人害怕?!?/br> 連喬啞然。 這句話讓她的心緒稍動,一點兒幾乎全熄的火星子倏地又明滅了起來。 “你……你很擔心我么?”她用指甲揪了揪沈瑜背上的衣服,小聲問。 “嗯?!鄙蜩ふf:“我擔心你一晚上了,一直沒睡?!?/br> 連喬咬緊了嘴唇。 “我又沒怎么樣……你干嘛不睡?!彼齽e別扭扭的問道。 “怕我一睜眼你就直接搬走了?!鄙蜩だ_門說:“以后都沒有上學的動力了?!?/br> 連喬被他輕輕的放在沙發上,卻頗為好奇的支起上半身:“你說我是你上學的動力?” “嗯?!鄙蜩りP上門,去廚房燒開水。 “讀書是為了自己讀好不好?!?/br> “我就是為了你才讀的?!?/br> “那你今天為什么不來參加期中考試?”連喬說:“你明明答應過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