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他眼尖的瞧見葉卿寬大的袖口遮掩下,手臂上方有一抹白色。 在葉卿還沒來得及收回手時,他一把扼住她rou感十足卻依然顯得纖細的手腕,把她的袖子撩到了胳膊處。 果然,在她胳膊上又纏了一圈紗布。 蕭玨臉色難看起來:“皇后是不是忘了朕之前說過的話?那姓方的竟還敢找你要血?” 眼前這只還抖機靈把傷口劃在胳膊上,以為這樣他就看不到了? 葉卿不是很能理解狗皇帝的消極就醫情緒,雖說狗皇帝這蠱毒很難解,但有一絲希望總比毫無希望的好。 怕狗皇帝發瘋遷怒方神醫,葉卿死豬不怕開水燙一般道:“不是方神醫找臣妾拿的,是臣妾主動取血給方神醫的?!?/br> 之前取血,葉卿心底更多的是道義上過不去,覺得這具身體是原皇后的,原皇后的血既然能救蕭玨,她占了別人的身體,也不能見死不救。 現在取血的時候,她能明顯感覺到是自己不想蕭玨死。 她告訴自己狗皇帝其實是個好皇帝,他若在位時間長一些,天下百姓會過得更好;有他罩著,加上葉太后做靠山,她能在宮里橫著走……這些說到底,都是她為自己想救蕭玨找的借口。 這個狗皇帝吧,似乎沒哪兒能叫人順心。 但是細細回想,他也沒哪兒能叫人糟心,甚至還多次幫她解圍。 葉卿出神的時候,蕭玨也在出神,他粗糲的手指摩挲著葉卿手腕上那道深深的牙印,眼底所有的陰霾都褪去了。 女孩子身上有了疤或多或少都有幾分介意,葉卿把手往回縮了縮,咕隆道:“方神醫給了祛疤的藥,明明手腕上那道刀疤都沒了的,偏這牙印去不掉?!?/br> 一聽她說起這祛疤的藥,蕭玨眼神不自在閃躲了一下:“這道疤都叫你苦惱成這般,我若是再咬一個牙印,你還不得成天捧著手腕哭?” 他這么一說,葉卿想象了一下自己滿手臂都是牙印的恐怖畫面,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趕緊收回手:“臣妾方才也是跟陛下開玩笑呢?!?/br> 然后整個人就趴車窗上看窗外風景去了。 蕭玨:…… 最終,他看了一眼趴在車窗上,探著腦袋往外張望的葉卿,吐出兩字:“過來?!?/br> 車隊正途徑江南有名的十里荷塘,正值炎夏,荷蓋高舉,期間點綴著朵朵粉荷。遠遠看著,當真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盛況。 荷塘中央,還有采荷的江南姑娘架著兩頭尖尖的小船,穿行在半人高的荷葉中間,用江南特有的調子哼唱采蓮歌,別有一番山水風情。 葉卿聽得蕭玨的話,半側過頭去,艷陽灑在她淡粉的面頰上,臉上細小的絨毛在那一刻也變得可愛起來。她一雙眼仿佛含了江南的水,清澈又無辜。 蕭玨一雙鳳眸危險的瞇了起來,他似乎低聲咒罵了一句什么,然后葉卿只瞧見一個巨大的影子朝自己撲來。 后面的事情有點亂,葉卿覺得自己腦袋里好像被人灌了漿糊,她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 她臉很紅,但蕭玨喘得比她還要厲害。 “你是皇后,須得端莊些,別再勾.引朕?!睅退硪陆蟮臅r候,狗皇帝突然說了這么一句。 如果他呼吸再平穩些,葉卿可能就信了。 這到底是誰先起的頭? 她翻了個白眼,拍開狗皇帝的手。 蕭玨神色卻變了變:“你這衣服的一條系帶方才被扯斷了?!?/br> 葉卿盯著自己掉在馬車車底上的系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啥。 他們只是接了個吻而已。 雖然她也不知怎么的,回過神時就發現衣襟已經被扯散了。 蕭玨咳嗽兩聲道:“等回宮了,朕送你十件新衣?!?/br> 葉卿攬著衣襟默默坐遠了一些:“那臣妾就先謝過陛下了?!?/br> 心情原本歡愉幾分的蕭玨因為她這番舉動,臉色又沉了下來:“你這是作甚?” 葉卿:“臣妾離陛下遠點,省的陛下又被臣妾勾.引到了?!?/br> 蕭玨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他長臂一身,勾著葉卿的細腰把人給勾了過來:“還記上仇了?” 他下顎抵在她頭頂,一手撩起馬車的車簾,陪她看官道兩岸的風光:“回宮了,就看不到這么好的景致了?!?/br> “江南素來是靈山秀水之地,景致自然是好的?!比~卿道。 蕭玨笑了一聲:“最好看的是雁門關外的大雪,以后有機會帶你去看?!?/br> 恍惚間他說這句話的語氣是溫柔的,甚至有幾分憧憬。 葉卿覺得自己該答一個“好”字,可是那一刻,不知怎的,她就是張不開嘴,甚至心底涌上nongnong的負罪感。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小偷,不僅偷了原皇后錦衣玉食的生活,還偷了原皇后的愛人。 發現她的異常,蕭玨垂眸看她:“怎么了?” 葉卿嘴唇動了動,說出事實后的無數種結果都在她腦子里飛快的過了一遍,但她還是堅定的開了口:“陛下,其實……” “陛下!回龍嶺到了!”馬車外突然響起王荊洪鐘一樣的嗓門。 蕭玨按了按自己眉骨,道:“讓大軍就地修整,挑選五十精銳出來?!?/br> 吩咐完這一切,他才看向葉卿:“郭達大將軍的故鄉就在回龍嶺,一會兒朕命人進來給皇后梳妝,皇后同朕一道去郭達大將軍家中看看?!?/br> 不知為何,葉卿有種自己此刻若是再不說出實情,今后怕是就沒機會再說的感覺,她道:“陛下,臣妾……” 蕭玨打斷她的話:“有什么事等回來再說?!?/br> 言罷就下了馬車。 不多時紫竹和墨竹上車來給她重新梳妝,還換了一身頗為隆重的朝鳳服。 瞧見她那條被扯斷了系帶的裙子,紫竹和墨竹都抿嘴偷笑。 葉卿只覺得分外焦灼。 跟蕭玨同行去郭達大將軍家的路上,她也沒能尋到合適的時機開這個口。 五十精銳開路,禮官把虎符放在紅漆錦盒中,恭恭敬敬捧著錦盒跟在蕭玨身后。 葉卿同蕭玨并肩走著,雖然四周都是青青喬木,萋萋芳草,但莊嚴得就像是在百官朝拜的金鑾殿上一般。 探子早就跟附近的村民問好了路,一行人七拐八拐拐進一條山溝里,沿途引得不少當地村民圍觀。 “瞧著那些人多氣派,為首那官爺和那官娘子身上穿的料子,我在鎮上柳員外家開的布莊里都沒見過!” “八成是知府大人來咱們這窮鄉僻壤了?!?/br> “你個頭發長見識短的,沒瞧見那旗上印著金龍嗎?這來的指不定是皇帝!” “皇帝哪能到這地兒來?我前些日子才聽村口那孫老秀才講過,說王爺穿的衣服繡四爪蟒,皇帝則繡五爪金龍,這遠遠的瞧得也不是太清楚,旗上可能是印的蟒,來的是王爺!” 不少在田間地頭忙活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活兒計,瞧著那只愈發靠近的隊伍指指點點,還有跑回村子里吆喝大家伙兒一道來看熱鬧的。 其中一個老婆子見他們往半山腰去了,還驚奇道:“難不成這些人是去郭獵戶家的?” 村民們臉色頓時五彩紛呈。 有個面相刻薄的夫人啐道:“瞧著同行的還有官兵,指不定是郭家那漢子在外邊犯了什么事,朝廷帶人來捉拿他了!” “誰說不是呢!郭家娘子說,她那三個娃是在回鄉路上遇到劫匪,被砍死了。我瞧著那郭獵戶,人高馬大的一尊,鐵塔似的,誰敢打他們的主意?別不是他們自己在外邊干那些殺人越貨的勾當,逃命時三個孩子才意外死的吧?” “八成是這樣的,聽虎子她娘說,她家翠芽有一次大清早的在河邊洗衣衫,撞上郭獵戶從山間獵了一頭鹿回來也在河邊清洗,郭獵戶胸口上好大幾道刀疤,估摸著就是以前當劫匪留下的……” “那可得讓翠芽當心些,她一黃花大姑娘,若是被惦記上了……” 嚼舌根子和惡意的揣測似乎是這些人茶余飯后唯一的消遣。 回龍嶺難得出個什么大事,那群村民看熱鬧似的一路跟到了郭獵戶門口。 一座簡陋的茅屋被竹籬笆簡單圈了起來,籬笆里面種了菜,門前的壩子上一只母雞帶著剛孵化出來不久的小雞在覓食。 屋檐下用黃土壘了一個小小的灶臺,藥罐里煎著藥,正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空氣里都是那股澀澀的藥香味兒。 灶臺后面放了個小馬扎,穿著粗布褐衣的漢子就坐在馬扎上,用吹火筒往灶里吹氣,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那漢子生的太過高大,仿佛就該頂天立地一般,坐在那樣一個小小馬扎上,困于這一方矮小灶臺,莫名就給人幾分英雄末路的蒼涼感。 作者有話要說: 唉,果然一寫感情戲,還是卡(滄桑) 上次是哪個寶寶說得來著,卡感情戲就讓男女主醬醬釀釀。 然后……作者菌今天卡感情戲的時候,真的有點想嘗試這個方法的沖動,好在我懸崖勒馬勒住了(點煙) …………………… 小劇場: 狗皇帝:(猛吞口水)皇后,端莊些,別勾引朕。 阿卿:(一拖鞋甩過去)去你丫的! 第65章 蕭玨喚了一聲:“郭將軍?” 正在煎藥的漢子回頭一看, 第一眼便瞧見了士兵手中舉著的黑底金龍大旗。 他視線下移,落到了身著玄墨緞底暗金龍紋朝會禮服的帝王身上,年輕的帝王俊美無鑄,身上早已褪去了曾經的輕狂和稚氣,眼角眉梢具是久居上位的睥睨和威嚴。 帝后皆著朝服見官員,這對官員來說是極大的看重。 郭達眼中的神色從最初的驚訝,變成慨嘆,最后只剩欣慰:“陛下?” 他把吹火用的竹筒擱到了灶門邊上,起身沖著蕭玨拱手作揖:“草民參見陛下?!?/br> 蕭玨上前需扶一把,道:“郭將軍快快免禮!” 郭達跟五年前沒什么太大的變化,若說有,便是蒼老了些,他發間已能明顯的看到白發了。 再見這位曾經在沙場一手把自己帶出來的悍將、曾經的大翰戰神,蕭玨心中也是五味陳雜。 他抬手示意禮官把裝在紅漆禮盒中的虎符捧了上來,看著郭達道:“郭將軍,當年先皇削您兵權的時候,朕曾經問將軍,若是有朝一日朕坐擁這萬里河山,將軍可愿再掌兵權。那時將軍沒給朕一個確切答案,而今朕帶著將軍曾經的虎符前來,不知將軍可還愿重執這虎符?!?/br> 郭達看著躺在紅漆禮盒中的虎符,一時間也是感慨萬千,他伸出蒲扇般的手,摸了摸那質感厚重的虎符,像是和一位故友重逢:“老伙計,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