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吃過飯后裴圖南領著小孫去了西屋,前段時間周小蘭來住的時候,西屋就徹底打掃出來了,擦一擦再加條棉被就能睡。 徐春春帶著自己的好奇心回到屋里,她要等著裴圖南,反正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不管多晚今天他都會回來睡覺,到時候她一定會問清楚。 進了西屋插上門,裴圖南先去把窗戶打開一條縫,看了眼院子后關上,他走過去錘了下于東的肩,“你這是來執行任務了?” 于東也收起剛才憨厚的微笑,他挑了挑眉,“你小子原來躲到這里來了,不對,也不算躲,畢竟你沒有改名改姓,想查到也很容易?!?/br> “行了,這些事我不想多談?!迸釄D南其實有些不想見到于東,倒不是因為于東人品不好,而是因為他倆從小就認識,裴家的那些事他都清楚,看到于東他就會回憶起在a城的那段日子。 雖然,于冬是他交情還算不錯的朋友,但他現在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不是逃避,是不想一直被以前的事打擾。 于東笑了,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裴圖南,不過這倒是一個驚喜,要是有了裴圖南的幫助,任務肯定可以順利完成了。 “那好,廢話不多說,咱們直接進入正題…” 不愧是軍營里能力出眾的人,于東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而且半分沒有透露不該透露的機密信息。 從幾年前開始,c城及其周邊區域就出現了一種假/幣,除了細微處的差別,幾乎和真的一模一樣。仔細看的話,完全看不出來。 從一開始的一部分人自己拿著花,到現在的大批假/幣被低價售賣,已經嚴重擾亂了市場經濟秩序。 c城公安經過多次排查和暗訪,終于找到了一個賣假/幣的,他們裝作去購□□抓住了他,結果那個人是從別人手里買來的。 順藤摸瓜,目標鎖定到了隔壁村的楊龍身上,他是第一批用假/幣的人。 但是抓到楊龍之后,他死活不承認,只說自己身上的假/幣也是從別人那買的,在他家里也沒有找到印□□的機器,不能拿他怎么樣。 而且他被抓的這段時間,假/幣依然在生產,這說明還有幾個隱藏在楊龍身后的人??上б呀洿虿蒹@蛇,那些人躲著不出來了。 所以c城公安特意申請,從軍營里派幾個生面孔來協助調查。 “現在除了找不到同伙是誰,還擔心他同伙手里有武器,萬一他們反抗,會誤傷村民?!?/br> 于東一開始趁天黑硬著頭皮來認親,沒想到進村一打聽,他戰友的親戚早搬走了,這下不用擔心露餡了。徐大志邀請他到自家先住著,他立刻同意了。 裴圖南想了想,對于東說道,“你剛來,對村里的一切還不熟悉,這兩天先出去轉轉??纯从惺裁淳€索,切忌…” “不要輕舉妄動?!庇跂|搶先說出了裴圖南后邊的話,“放心吧,絕對不會連累到你岳丈一家?!鄙頌橐幻娙?,他不會讓壞人傷害到任何一位村民。 就在徐春春等的快要睡著的時候,裴圖南回來了,她一下就清醒了?!皥D南,你一定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到這話,裴圖南心里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為什么春春這么關心于東的事,上次春春話里話外好像就對他挺有好感的?!?/br> 身份光榮,長相能力皆不輸于他的于東出現后,裴圖南有了危機意識。 但他和徐春春之間一直沒有秘密,徐春春肯定也會保密的,裴圖南雖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也還是把事情詳細的說給了徐春春聽。 聽完后徐春春半天不說話,她雙眼放光,然后得出了她的結論,“所以說,于連長真的是軍人,我就知道!” “圖南,咱們必須配合他,明天我就把隔壁村我知道的事全部告訴他?!?/br> 徐春春的無比配合,讓裴圖南怎么看都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兒。他必須要說點什么,來轉移徐春春的注意力。 裴圖南握住徐春春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輕聲說道,“這件事關系重大,爹娘那邊就不要說了,免得他們擔心。你自己也不要參與,別忘了,需要面對的是犯罪分子?!?/br> 這一番話,徐春春全部聽進去了,她拍拍肚子點點頭,“你放心吧,危險的事我不做,不為自己想,我也要為孩子想的?!?/br> 好奇心得到滿足后,徐春春躺在炕上悠悠地問道,“圖南,你和于連長是怎么認識的?”雖然裴圖南嘴上不肯承認他和于東關系好,但他的眼神騙不了她,有時候那種不客氣的語氣,恰恰說明了親近。 “初中同學,以前也認識,但是沒說過話?!迸釄D南滿足著徐春春的疑問。 徐春春手指劃過裴圖南的眉毛,深深地看著他,他很俊,以前在學校一定很受歡迎吧,他應該是那種學校里的風云人物。 想到裴圖南像電視里的狂少一樣,所到之處全是少女的尖叫聲,徐春春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腦洞來。 臉上癢癢的,裴圖南卻不想移開徐春春的手,和徐春春在一起的親密時光,每一秒他都覺得有意義。 對一切淡然處之的他,現在偶爾流露出的熱情,只屬于徐春春一人。 過了不知多久,屋內沒了聲音,徐春春和裴圖南先后睡著了。窗外的月光照了進來,她依偎在他的懷里。 西屋的于東睜開眼睛,他把一個枕頭放進棉被里,讓棉被微微鼓起。然后來到院子里,踩著磚縫翻出墻外,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徐家。 第41章 呼之欲出 破曉時分, 周淑娟推開屋門,就看見于東在“唰唰”地打掃院子,她看了一會, 面露欣賞, “怎么一大早起來掃地???” “大娘, 你們讓我住下,我做點活兒還不是應該的?!庇诙又驋? 他動作麻利, 不拖泥帶水, 一看就是經常做慣了這種事的。 聽到院子里的動靜, 徐春春和裴圖南也起來了, 周淑娟看見自家的“懶”孩子,忍不住說道, “春春,去把雞喂了?!蹦哪苷娴氖裁炊甲屓思矣谶B長去做呢。 于冬拿著掃帚抬起頭,看著徐春春一家人的清晨,周淑娟在煮飯, 徐春春“咕咕咕咕”地喂雞,就連曾經的公子哥裴圖南,他也在剁豬食。 雖然是身處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農家小院,但他們卻是那么怡然自得, 彼此聊著家常說笑著。這種日子是于東從未經歷過的。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養父母都是和善的人,沒有虧待過他。生活錦衣玉食, 他很感激現在的父母收養他,他之所以不能說服自己真正融入到新的家,是因為他一直有兒時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的乳名叫東東,他少年時總在心里想,“我究竟是被父母拋棄,還是跟他們走散,如果是前者,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是后者,那我的爹娘在哪里?” 二十年前,他是在a城火車站被養父救下的,當時他發了高燒,渾身guntang,一個人躺在站臺上。那天早上只有一班火車,是從b城發出的。 所以養父推測,有人帶他從b城來到a城,看他病的厲害,就把他留在了火車站,也有可能是他的父母在火車站不小心和他走散… 猜測有很多,但他是b城人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他長大以后,一直在托人打聽b城里,有哪戶人家丟過孩子,他想弄清楚。 雖然一連找到了好幾家丟孩子的,但是最后都發現,那些家庭與他沒有關系。 村里的廣播突然響了,“張曉,徐柱子,裴圖南…有你們的信到了,有你們的信到了,快點來拿,快點來拿?!?/br> “春春,陪我我一起去拿吧?!迸釄D南有些不想讓徐春春和于東呆在一個院子里,誰知道于東會不會對徐春春說一些亂七八糟的。 徐春春和裴圖南來到生產隊,送信的郵遞員王力已經在讓其他來取信的人簽著名了,“大家別急,一個一個來?!?/br> 到了裴圖南簽名時,王力笑著恭喜徐春春和裴圖南,“聽說有喜事了,喝喜酒一定叫我啊?!背沓M?,他跟村里人都很熟悉。 “好,到時候一定會的?!迸釄D南的語氣既輕松又客氣。 取了信走在回去的路上,徐春春晃了晃信封,開口問道,“好沉啊,這是寄的什么?”寄信人地址是a城。 “拜托以前的朋友寄來的一些票,過冬了,你又有孩子,營養要跟上?!迸釄D南來黑石崗村的事,沒對朋友說過,他手上有錢,但在這里能買到的東西畢竟有限。 況且,不聯系以前的朋友不是因為什么大不了的事,過了自己心里那一關后,發現偶爾通信也挺好的。 尤其是這次見了于東后,他有些想念以前的老朋友了。 徐春春聽了,自然是十分欣喜,她催促著裴圖南快些回去,打開看看都寄來了什么票。 王力騎著車從他們身邊經過,還按了鈴鐺表示打招呼,徐春春剛說完“慢走?!本涂吹酵趿Φ淖孕熊嚽疤ハ葸M了路邊的淤泥里。 他摔倒在地,車后座上的郵包也飛了出去,信散落了一地。 “摔的不厲害吧?!币磺姓冒l生在眼前,徐春春和裴圖南一個去幫他撿信,一個攙扶王力起來。 信沒幾封,卻有幾個沉甸甸的,估計也是和裴圖南的朋友一樣,寄了別的東西吧。徐春春動作快,把信又放回到郵包里。 被裴圖南拉起來的王力顧不上腿疼,一瘸一拐地來到徐春春面前,拿過了郵包,檢查過后拍拍土抱在懷里。 王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朝徐春春解釋道,信可不能丟,丟了要扣工資的?!比缓笏荒樛纯嗟仳T上自行車,“我要走了,不能耽誤了下一個村?!?/br> 徐春春剛跟裴圖南感慨了幾句王力真是敬業,就發現自己手上沾了一些東西,有黃色有綠色有紅,看上去,有點像油彩? 一直到進了家門,徐春春也沒想起來她是在哪碰到的油彩,村里寫標語用不到這么鮮艷的色彩。同時,她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勁,好像剛才有什么東西被自己忽視了。 在看到裴圖南拆信的時候,徐春春終于找到了答案。 她幫王力撿起的信里,有幾封的郵票掉色了,或者說那些不是郵票,她當時摸上去感覺郵票和信封是一個平面的。 所有被忽視的細節,在此刻被放大。 真正的郵票是不會掉色的,再結合自己手上沾到的顏料,已經可以說明那幾封信的郵票是有人畫上去的。 而且那幾張郵票畫的很好,所以即使接觸信封的時間只有幾秒,徐春春也注意到了色彩斑斕的它們。如果不是她的手沾到了油彩,她不會往其他方面想。 一般村里人家里是沒有郵票的,自己去城里寄信,會直接在郵局買一張,如果是讓郵遞員幫忙,會直接給王力錢的,王力到了郵局才會給信貼上郵票。 無論怎么想,那幾張郵票都很奇怪,徐春春有些想不通,自己畫的郵票是寄不出去的。即使郵遞員沒有發現,郵局里的人也會發現。這是圖什么呢? 當她把自己的發現和不解告訴裴圖南時,裴圖南叫來了于東,“我覺得件事,可能會幫到你?!?/br> 于東聽了徐春春講的那幾封奇怪的信后,腦子里靈光一閃,他激動地拍了下桌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郵遞員王力就是楊龍的同伙?!?/br> 他接著分析,“有人把做好的□□放在信封的夾層里,再交給王力運出去,他每天都帶著信來來去去,沒有人會懷疑到郵遞員身上。即使檢查了他的包,看到的也是一些需要送的信?!?/br> “之所以不用真正的郵票,可能是為了和其他的信區分,有可能是寫信的村民很少,經常去買郵票,卻不怎么寄信,他怕引人懷疑?!?/br> “總之,不管因為什么原因,有假郵票的信,絕對有問題?!?/br> 把反常的郵遞員和常人不能理解的寄信人,和犯罪聯系到一起,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于東表情嚴肅起來,“王力如果真的有問題,那他也只是其中的一環,造□□的機器在哪我們也不知道,抓住了王力和給他信的人,也很難保證沒有漏網之魚?!?/br> 徐春春聽于東推理聽得入迷,她開口安慰于東,“沒事的于大哥,現在已經很好了,相信你很快就可以破案的?!?/br> “春春,你這次的發現對我們破案幫助很大,謝謝你?!庇跂|沒想到這次進展的會那么順利,第二天就發現了關鍵線索。 裴圖南看著在他面前互相謙虛的兩個人,很想大聲的問一句,“你們怎么突然互相換了稱呼了?” 現在天還沒黑,于東只能靜下心來等待,等天黑后再去和隊友商議。 周淑娟母女正在圍著火盆腌辣白菜,白菜加鹽加辣椒面泡在壇子里,幾天就能吃,喝粥配著辣白菜,或者卷煎餅配著都可以。 他陪著周淑娟和徐春春娘倆聊起家常來,此時此刻,他根本不會想到,讓他覺得有好感,覺得非常溫馨的徐家,就是他真正的家。 于東一直以為自己是b城人,他完全沒有考慮過來c城尋找家人。 裴圖南既不知道徐春春有大哥走丟過,也不知道于東不是徐家人,所以他雖然兩邊都認識,也根本想不到這一層。 “小于,你今年多大了?”沒有外人在,周淑娟也就不稱呼他小孫同志了。 “二十三?!逼鋵嵕唧w的年紀,于東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記得自己的乳名是東東,被收養的時候,看上去是3歲左右。 周淑娟聽了之后,仿佛陷入了回憶,聲音忽然變得哽咽,“二十三,二十三,如果冬冬…”說到冬冬,她停住了。 明明都跟老頭子說好了,這件事不能再拿出來讓大家跟著傷心了,她這是看到跟自己兒子年紀相仿的于冬,突然忍不住心里的難過了。 周淑娟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覺得于連長親切了,她是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冬冬了,如果冬冬還在她的身邊,現在一定會長的跟于連長一樣精神吧。 聽到“冬冬”這兩個字的于東,心里也是一顫,有什么話就在他嘴邊,但他又忍住了,沒有問出那句話來。 他有些緊張,有些不安,更多的是不解,太多的疑問在他腦中浮現。 周淑娟沒說完的話是什么?是和他想的一樣嗎?東東是人名嗎?是他自己嗎?然后,如果一切都是,那么他是怎么自己出現在a城火車站?